柴火堆被震的四分五裂散成一朵花的樣子,顧天佑睜開眼,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站着入定了一夜,就在這片純淨的星空下。現在感覺很奇妙,雙膝不僵,腰背不酸,渾身上下通透莫名,似有一種振翅欲飛的衝動。
幾輛越野車疾馳而過,車上人發出囂張的嚎叫。
李陽明嘆了口氣說:“是偷獵者,這個地方有多的數不清的這樣的人。”他又說:“你知道他們主要偷獵的是什麼動物嗎?”
蔣菲和龍劍梅從車裡下來,前者搭茬道:“藏羚羊嘛,就爲了一張張皮子,我看過一部相關的電影。”
李陽明道:“不只是皮子,還有羊絨,歐洲貴族們最愛這種比黃金還貴重的料子,一隻藏羚羊身上只能割下一點點羊絨來,織成一件羊絨大衣,獵殺一羣藏羚羊也未必夠。”
龍劍梅黛眉微蹙,罵道這羣該死的王八蛋,算他們跑的快!又道:“老頭兒,你懂的可真多。”
李陽明說:“我現在就剩下腦子裡頭這點見識了。”轉頭又對顧天佑說:“在這塊土地上,最需要的是對自然保持敬畏和仁愛,但是對於那些在這裡討生活的盜獵者,一念之仁可能就會讓你送命。”
顧天佑眯着眼,不在意的:“放心,隔幾十裡遠我就能聞到惡意的味道,至於心慈手軟,你覺着可能嗎?”
李陽明又嘆了口氣,說:“我都讓這幫畜生氣糊塗了,倒把這茬兒給忘了。”
四個人繼續上路,一路上龍劍梅都在關心顧天佑昨晚站柴堆的情況,八叔公,八叔公的叫個不停,故意跟李陽明作對似的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這老頭太能說了,也不知憋了幾輩子的話恨不得這一路全說出來,有個話題他就能跟着扯幾句。顧天佑倒是挺愛聽的,但小龍女聽着煩。蔣菲也似乎興趣缺缺了,讓李陽明坐在副駕駛位置,她坐在天佑哥哥身邊半睡半醒小鳥依人的樣子。
車一路向西開出兩百公里,李陽明忽然提出來要下車看看地勢。再上車的時候神情凝重了許多,說:“這地氣的走勢奔西偏北去了,那邊的路開車也不好走了。”
整個青藏地區的公路網建設都是老大難問題,這地方海拔太高,施工難度大,道路遭受自然風化破壞的週期又短,因爲人煙稀少,生存環境艱難,維護工作幾乎沒人去做。
按照李陽明的指示又往前開了大概三十幾公里,拐上了一條相對狹窄的小公路,沒走多遠就看到前面一家破爛加油站,挺老大個院落,兼營超市和旅店,另外還有飯店的功能。
小龍女看見飯店就來了精神,蔣菲沒好氣的說,這麼偏僻的地方開的飯店你也敢吃,當心這裡是賣人肉包子的地方。龍劍梅完全無視了她的話,興奮的跳下車,衝着迎上來的邋遢胖子叫道:“把車加滿油,你們這裡有酒嗎?”
這邋遢胖子簡直像一頭野豬成精,又黑又胖還長着濃密的護心毛,牙齒外翻,鼻子前突,髒兮兮臭哄哄,說話還有些磕巴:“加,加油,先,先,給錢。”
龍劍梅不管錢的事兒,看一眼蔣菲,小妖女探頭問:“多少錢?”
邋遢胖子伸出一根胖乎乎髒兮兮的手指:“加油,一,一次,一千塊錢。”
蔣菲衝他嘻嘻一笑:“人
家沒錢了怎麼辦?”說完丟了個幽怨的眼神過去。
胖子頓時迷糊了,把胸脯一挺:“不,不要錢,隨,隨便加。”
龍劍梅撇嘴道:“狐狸精。”說完直接奔着飯店去了。
顧天佑無奈的笑笑,對李陽明說:“這倆,一個迷糊一個調皮,都是我姑奶奶。”李陽明正在打量院子裡其他幾輛車,其中包括了先前過去亂開槍的那幾個盜獵者的車。顧天佑早就看到了,不在意的:“沒事兒,幾個偷獵的翻不起多大浪。”
李陽明緩緩搖頭,道:“能在這個地方混生活的人沒有白給的,不是槍客就是刀客,一個個都比豺狼還狠,稍微大意就會吃大虧的。”
顧天佑笑了笑:“真有事兒你還是想好怎麼勸我莫要大開殺戒吧。”
說話的功夫,油已經加滿,仨人下了車,一起走向飯店。當然不是真的不想給錢,只是想吃完飯一起算。剛走到門口,就聽嘩啦一聲,窗戶那裡飛出來一位,摔了個狗吃屎,還紮了一臉碎玻璃。一骨碌身爬起來,剛要往回衝,裡頭從他出來的位置又飛出來一位,一頭撞過來,準確的跟他來了個碰頭,倆人一塊兒暈了。
剛想進去喝止小龍女,突然間整面窗戶帶着一大片牆壁都被撞破了,一下子出來了仨!
三人趕忙進屋,只見龍劍梅正站在屋子門口,袖手旁觀的樣子,而打鬥的主角卻是一個黑鬚黑髮的青年道人,正揚聲喝道:“貧道蒯復陽,混元大道當代掌門是也,途經此地,餓了要吃肉,三百塊一斤的羊肉貧道是吃不起的,哪個施主發個善念請貧道吃他娘一頓?”
屋子裡挺寬敞,擺了二十幾張桌子,如今每張桌子都已名花有主。這些人都不大像是來吃飯的,看穿着打扮都似乎盜獵者一屬,縱然不是,相去也不遠。
那道人說着,又走向另一張桌子,那是一張很大的桌子,四周坐了十幾個人。都是些年輕人,其中有人的手已經放到了桌子下,一個梳了滿頭小辮子的中年黑漢居中而坐,目不轉睛盯着道人,緩緩說道:“蒯復陽,你活夠了嗎?不好好化你的緣,建你的廟,卻偏偏跑到這裡來多管閒事,可是嫌命長了?”
“貧道要吃肉,尤素福你請不請客?”
叫尤素福的中年漢子冷笑:“會一點國術,懂得幾分奇門遁甲,剛摸到了術的門檻,便覺着自己是高人了吧?今天這陣仗是你能攔得住的嗎?”
“攔不住也要攔!”蒯復陽斬釘截鐵道:“高老大糊塗了,他是要自掘墳墓,召集你們這些妖魔鬼怪來幹那件所謂大事,只要去的人一個都甭想回來,你們糊塗啊,就不想想那些英國人是那麼好相與的?幫他們挖自家祖宗的根子,你們就不怕天譴嗎?”
“蒯復陽!”一個粗豪的聲音從裡面一間屋子裡傳出來,一個光頭大漢氣勢洶洶從屋子裡步出,喝道:“若不是看在平素兄弟們受傷去不了醫院,每次你都還算盡心的份兒上,就衝你剛纔的那番話,老子早就一腦袋撞死你個傻逼了,阿羅嘉措密葬挖開,兄弟們發了財不會少了你那一份,今兒你要是再敢囉嗦一句,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做了你?”
大漢說完,卻向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他已經看到了屋子裡來的四個陌生人,那個眼神的意
思是讓那一桌人過去,不要讓顧天佑一行逃走,泄露了風聲。
顧天佑有點好奇,悄聲問李陽明:“阿羅嘉措密葬是什麼意思?這夥人要挖墳掘墓,跟你尋找地脈流棺是一個套路嗎?”
李陽明面色難看,搖頭道:“自然不是,咱們要去的地方距離此地還有數千裡之遙,不過他們要挖掘的也是一座很重要的墓葬,這個阿羅嘉措是藏地歷史上一位很了不起的大賢,學貫東西的大人物,少年時期曾遠走西方受教於阿巴斯王庭科學院,在那裡飽學知識後回到這裡造福藏地,留下了很多神異傳說,着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吾身者魂魄也,日月即天地之魂魄,魂魄即吾身之日月也,先賢所謂日魂月魄是也。”蒯復陽敲桌子講道:“日月常交會,天地所以無窮。魂魄常支離人身,所以有盡。天地之造化不外乎魂魄,日火也,魂亦火也。而心爲神舍,神即魂神。心賴肝木相生,則魂神居焉,故曰:‘龍從火裡出’。月水也,魄亦水也,而腎爲氣海,氣即魄。氣賴肺金相生,則魄氣依焉,故曰:‘虎向水中生’。聖人設教,千經萬論,莫不教人收心養氣。總而言之不過拘制魂魄而已。”
撕拉一下,道人突然丟了手中的筷子,一把將胸前衣服撕開,指着胸口道:“肉身不過臭皮囊,自有龍虎護真身,你們既然執迷不悟,今天便需從貧道屍體上踏過去,有什麼手段且往這裡招呼。”
他裝瘋賣傻,所唱的東西晦澀難明,李陽明卻聽的很入神,壽眉軒了軒,悄聲道:“這人與你有緣,他是來點化你的。”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還能點化天佑哥哥?”蔣菲笑着說。
李陽明道:“這不是咱們來了嗎?這就是緣分。”
顧天佑確實從復陽道人所講之道中有所感悟,這個時候眼看那光頭大漢已是怒不可遏,窮兇極惡的撲上去要傷那道人,連忙喝了一聲:“那道人,我請你吃一頓肉如何?”
蒯復陽回首看了一行四人一眼,道:“四位道友,多謝盛情,只是你們跟貧道之間沒這個緣分,貧道今天來到這裡就是了卻跟這滿屋子人之間的緣分的。”
顧天佑哈哈一笑:“道人,十年修得同船渡,咱們能在這麼荒僻的地方相逢,又說了這麼多話,豈是一般的緣分?因緣際會,這個緣字也是隨時都在變化的。”
蒯復陽一個勁兒的使眼色,示意四人速速離開,道:“這位過客,你不是這裡討生活的人,就莫要多管這裡的閒事••••••”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說,長長嘆了口氣。原來悄然之間,已經有幾個人轉到了顧天佑四人身後堵住了離開的道路。
“騰出一張桌子來。”顧天佑拍了拍小龍女的肩頭,輕聲吩咐:“注意工作方法,李老先生不喜歡死人。”
小龍女腳下攢勁,用的是李陽明曾說起的雪嶺派身法,刷的一下便到了尤素福他們那一桌。並不跟這些人廢話,劈手一把拿起一個便往窗外丟,只見她擋者披靡,舉重若輕,探手一拿便丟出一人去。同桌中有人抽出桌下的槍來,槍口擡起來卻到了她手中,翻手一擰一抖,這人的胳膊立刻斷了。把那槍在手中一翻,槍口對準了爲首的尤素福。
“滾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