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實是被人救走的。
三個人,第一個人在看守所外引爆汽車製造混亂,第二個人連續出手打暈多名獄警和兩名特警,第三個人連破數道閘鎖,任秋實就是這麼被救走的。整個過程被精準的控制在三分鐘內。這樣膽大包天,雷厲若風的營救行動,別說經歷,從警24年,戴曉樓連聽都沒聽過。
事件發生後,一干新近因爲柺子幫特大案告破立功受獎的人員,肩上壓力陡然增加。尤其新任刑偵總隊長戴曉樓更是首當其衝。破天荒的被政委丁寶峰臭罵了一頓,而他也破天荒的沒有抗辯一句。
兩次爆炸案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顧天佑能想到這個疑問,戴曉樓自然也能想到。如果假設成立,第一次爆炸案是爲了製造混亂營救任秋實,那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麼?公安醫院爆炸案發生已過去5個小時,這裡並未發生任何特殊狀況。如果說二者之間沒有關聯,但犯案的時機和手法又爲何如此接近?真的只是巧合嗎?
戴曉樓揣着一肚子疑問和希冀回去查監控了。顧天佑一直送到走廊盡頭,回到病房的時候卻看見一羣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帶頭的是個非常年輕的女醫生。馬尾辮,身材一流,姿容不遜方樂兒,白大褂上還染着血,手裡拿着個本夾子。
“這個傷患已經好了,馬上給他辦理出院手續。”女醫生一邊在本夾子上記錄什麼,一邊頭也不擡的對護士長說。
護士長爲難道:“這個傷患的情況有些特殊,他自己早就想走了,但上級首長命令他必須住在這裡。”
女醫生黛眉微蹙,白皙秀美的脖子微微揚起,道:“醫院聘請我是來給人治病的,我來這裡也只是爲了提供更優質的醫療服務給每一位病患,絕不是爲聽從哪個領導亂七八糟的命令的,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突發事件,整個醫院的牀位都這麼緊張,這個時候還搞特殊化,您覺着合適嗎?”
護士長不敢擅做主張,夾在當中兩頭爲難。她其實是最希望顧天佑這壞小子趕緊滾蛋的,如果她可以做這個決定,早就把顧天佑攆走了。不過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有人跟她想法就不一樣。
“陸醫生,您說的都對,但您是從國外剛回來的,對國內的情況還不是很熟悉,我們這家醫院是直屬於省公安廳的,包括護士長在內,我們都是在職的文職警察,絕對服從上級指揮是我們應盡的義務。”說話的是趙靜波。
正這個時候,顧天佑一步邁了進來。
護士長立即搶着說道:“你來的正好,剛纔我們說的話你大概也聽到了,情況就是這樣,醫院的牀位差的太多,這個房間至少要加四張牀,陸醫生建議你立即出院,我們是沒有這個權利做決定的,看看你自己什麼態度?”
顧天佑乾脆的:“我給首長打個電話。”
電話接通,關培源頭一句話就是:“如果是想出院就免開尊口。”
顧天佑頓時有點惱火:“你得給我個住下去的理由。”
老廳長:“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們不能讓英雄流血再流淚,這個理由合理不?”
經過上次的私人會談,顧天佑對這位本省警界頭號人物已沒多少神秘感,甚至還有一種帶着惺惺相惜意味的忘年交情,
說話也比較隨意:“老同志,你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何必爲難我一孩子,就當日行一善把我放了吧。”
關培源對顧天佑的語氣絲毫不介意:“小夥子,剛開始幹革命要有耐心啊,任秋實逃了,不把他抓回來,我們怎麼能放心讓你回到原來的生活裡?”
顧天佑搬出最大的理由:“這邊的病房緊張,我這沒病沒傷的硬住下去等於浪費資源。”
“你不說我倒忘了這一節。”關培源道:“這樣啊,那我給醫院的武院長打個電話,讓他把辦公室讓出來給你住!”
寧願讓醫院的院長騰出辦公室來也不願讓自己出院,這顯然不只是出於組織的關心了。顧天佑腦子轉的飛快,立即想到最有可能的原因。多半跟任秋實有關。單刀直入:“你們是不是打算拿我當魚餌釣任秋實?”
“小夥子不僅身手好,反應快,腦子還好使。”關培源道:“本來沒這個打算的,剛纔你們戴總隊從你那離開後向我彙報了爆炸案的調查情況,考慮到咱們的對手不只任秋實一個人,突然有了這個想法,他認爲這也是當前唯一比較有希望引他露面的法子了,我已經同意了他的意見。”
“換個地方不成嗎?”
“換個地方,你不重傷未愈他敢來嗎?”
“行了,既然這樣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就安心在醫院住下去,等我們抓到人你再出院,警官學院那邊我會給你打招呼的,不會耽誤你學業的。”
掛斷電話,回到病房。
“行了,搞定了,我現在就挪地方給你們把牀位騰出來。”顧天佑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收拾私人物品,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一套外面穿的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端着盆正要往外走,卻被一實習醫生攔住去路。
“這位病患,請問你先前是不是去過前面門診大樓?”
顧天佑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先前在手術檯前驚慌失措的實習醫生。
“怎麼可能呢,你看錯人了。”顧天佑隨口搪塞一句,繞過此人徑直走了出去。
趙靜波在身後追出來,大聲問:“喂,小首長,你這是要出院嗎?”
顧天佑聞聲回頭一笑:“跟你說多少次了,別這麼叫我,低調點叫我小哥哥就好。”又道:“放心吧,還得麻煩你們一陣子呢,不過是換個地方住去。”
周凱倫看着顧天佑趿拉拖鞋慢悠悠吊兒郎當的背影,有些不敢確認,撓頭道:“真不是他嗎?長得可挺像的。”
陸子琪在一旁忽然問道:“你說他長得像先前用手術刀給人開顱的那個人?”
周凱倫點點頭,又慢慢搖頭,道:“看模樣挺像,但氣質差了很多,那人當時沒穿病號服,臉上都是灰塵和血跡,當時太忙亂了,燈光條件又差,我看清楚的只有一雙眼睛,特別亮的感覺,不像這人瞅着像睡不醒似的。”
陸子琪面帶不悅,冷冷道:“你忙昏頭了吧,這小子纔多大,那樣的手術我都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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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佑晃盪到位於主體辦公樓頂樓的院長辦公室。燈光亮着,門開了一條縫,老院長武衛國坐在辦公桌後面,戴着花鏡正在審閱材料。顧天佑敲了一下門,門開了,武衛國招手示意顧天佑進來坐。
武衛國是五十年代初生人,年紀比關培源還大一歲,因爲是文職正廳級,可以多幹六年。關培源都已經準備退休回家含飴弄孫,他卻作爲當代法醫學泰斗級人物,還要在工
作崗位上奮戰幾年。
“小夥子先坐會兒,關廳長已經把你的情況和來意跟我說了,我這裡樓層高,平日裡上下往來的人不多,比較適合你們的誘捕計劃,領導有令,我責無旁貸配合,跟你交代交代之後我就去下邊的辦公室,這裡就留給你暫用了。”武衛國不慌不忙的收拾起老花鏡鼻菸壺等私人物品,又道:“我這辦公室裡除了書以外沒什麼重要的東西,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看看。”
“不急,您慢慢收拾,我先參觀參觀。”顧天佑說着,起身四下裡看看。
這間辦公室在這個級別的人物而言,遠算不得寬敞,也就比先前住的特護病房大十幾個平方,分作內外兩間,裡面是休息室,有牀有被,空調電視電腦等設施一應俱全,硬件條件非常好。外間辦公室被分作兩個區域,幾個沙發圍着一張小桌子形成了一小型會議區。辦公桌四周擺着幾座書櫃,裡邊整齊的擺放了許多書籍。除此之外還有個小小的茶水角,飲水機旁邊擺了張小桌子,上面放着咖啡和茶葉。
武衛國收拾好東西,指着書櫃說道:“這些書多半都是近五十年國內外破獲和沒破獲的經典案例分析,以及與這些案情有關的證據搜尋和鑑證工作的實錄,對你來說有很高的參考價值,建議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翻翻看看,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隨時來找我,咱們共同研究研究。”
這老頭又謙虛又和藹,一點架子都沒有。雖然辦公室被顧天佑鵲巢鳩佔,卻絲毫看不出不滿的意思。樂樂呵呵把幾件散碎物品收拾到一個小手提箱裡,一邊往外走,一邊又說道:“老關說你是個好苗子,他那個人保守了一輩子,難得有欣賞年輕人的時候,如果不是特別優秀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前些日子參與了一件大案子是,是首長親自指揮的,今天這事兒是出於案情需要迫不得已纔來打擾您。”
“談不到打擾,我這個年紀了在哪辦公都升不了官,當然,也降不了級。”說着,推門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顧天佑,先坐了一會兒,熟悉一下環境。然後起身東看看西看看,最後找到書櫃前,隨手抽出一本書,李雲清寫的關於罪證識別方面的小細節大真相。坐到院長大人的位置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正看到一段精彩敘述:找出真相的過程有時候就像大海撈針,但你不需要把海水抽乾,只要找到相同體積和質量的針,精準選擇與落針當日相同的氣候條件,洋流環境,最後在針落海的位置丟下去,追着這根針就一定能看到真相。
看到這兒,忽然想起了李博文,那小子正是李雲清的親孫子。上次較量槍法輸給了自己,卻也因此成了朋友。上次臨別的時候他說起過可以幫忙介紹他爺爺跟自己認識,當時不以爲意,這會兒忽然好奇起來。這位名聞中外的刑偵學大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正端着書想的入神呢,門外忽傳腳步聲入耳,緊接着一個人推開門不請自入,有點耳熟的女子聲音鑽入耳朵:“對不起,今晚我又不能走了,還得借您的辦公室睡一晚上。”來人旁若無人徑直走進辦公室,匆匆一瞥並未看清楚辦公桌後面的人就又說道:“過兩天我自己的房子裝修完就好了,保證不會再來麻煩您,還有我上次請您幫忙鑑定的東西結果出來了嗎?”
顧天佑把書放下一看,居然是先前在病房驅趕自己的那位美的冒泡兒的女醫生。
她眼睛瞪得老大,吃驚的:“怎麼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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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