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沙北一中，武二狗擺開開的陣勢讓我和大頭都是一驚，隨即又樂了。
只見姚二狗和劉會計帶着三四十名男教師，排成幾排，虎視眈眈地擋在財務室門口，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沙子，怎麼辦？我們還是撤吧。這麼多人，我們可打不過啊。”大頭對我小聲嘀咕道。
我瞪了大頭一眼：“你以爲這是江湖火拼啊！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印把子說了算。看我的眼色見機行事！”
大頭見我從容不迫，也壯起膽子，帶着衆人迎了過去。
“劉會計，把門打開吧，我們要開始工作了。”我把武二狗背後的一羣人視若無物，笑着對劉會計道。
劉會計看看武二狗，沒敢說話。
武二狗把嘴一撇，冷笑道：“沙股長今天怕是進不去了。我舅舅說了，沒有熊市長的電話，誰也別進財務室的門！”
我哈哈大笑，道：“是嗎？那我倒要看看。”我轉過臉對衆位老師道，“各位老師們，沙北一中是人民的學校，不是水泊梁山；你們都是人民教師，不是校長的家奴。你們今天的行爲，說輕了是干擾上級工作檢查，說重了就是聚衆謀反。我知道你們也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不過，你們想過沒有，武校長帶領你們抗拒上級正常的檢查，不正說明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他這個校長還當得下去嗎？你們就甘心爲他墊背，丟了來之不易的飯碗嗎？”
我的話音剛落，武二狗背後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有幾個男教師就要開溜。
武二狗回頭瞪着衆人，大聲喝道：“你們都給我站好！”衆教師們一下子又安靜了。
看來武二狗在沙北一中的威風可是不小啊。
我回頭對大頭道：“趙副組長，沙北一中校長武二狗抗拒上級覈查執法，已經不適合再做領導了，就地免職。你把文件給各位老師傳閱一下。”
這個免職文件，我在局裡就準備好了，想不到還真就派
上了用場，現在只需在上面添上武二狗的名字。
老師們一見蓋着大印的紅頭文件，一鬨而散，只剩下武二狗和劉會計呆立着。
“姓沙的，我跟你沒完！”武二狗忽然發瘋似的朝我衝過來，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大頭不愧是科班出身，上前一個小擒拿，把武二狗摁在地上。武二狗還在掙扎，不服不忿地嚷嚷：“姓沙的，你沒有權利免我的職，你沒有權利……”
正在這時，張興會也趕來了，氣呼呼地衝武二狗吼道：“別再丟人現眼了，讓他們查！”
張興會帶着武二狗悻悻離去。
“劉會計，開門吧——劉會計，開門吧？”
眼前的情景劇讓劉會計看呆了，我叫了兩遍，他才緩過神來。
劉會計遲遲疑疑的拿鑰匙開了財務室的門。我手下的十幾名得力幹員相互配合，展開了工作：固定資產，賬物對照；工程款項，逐一覈查；大宗耗材，小組評估；各項報銷，逐人覈對……
行政機器一旦動真格的運轉起來，這效率還真不低，經過兩天晝夜奮戰沙北一中近五年的每一項賬目收支被查得清清楚楚。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五年內，撥付沙北一中的經費四百萬，居然有三百萬屬於問題賬目：一條一百米的路道，五年內就“重鋪”了五次；一段五十米的圍牆，五年內被“拆建”了六次；一百多萬的教學設備，竟然只是司馬相如的一篇《子虛賦》，許多開支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數據彙報上來，我身邊陪着的李會計頓時猶如茄子遭秋霜，垂頭喪氣地耷拉下腦袋。
“劉會計，你也是江湖老鳥了，怎麼還犯這種低級錯誤？”我指着賬本問劉會計。
劉會計哭喪着臉道：“沙子，啊，不，沙股長……”
“還是叫我沙子吧，我們是老同事了。”
“不敢。沙股長，你不知道啊。你在這裡的那幾年，還只是少支多報
，每一項開支，只要把數目多報一些，帳就平了。這些年不同了，頭兒們玩得都是空手套白狼，只管花錢，然後讓我憑空造帳。學校就這麼屁股大的地方，就這麼就這麼幾項開支，憑空這麼幾項開支，憑空花這麼多錢，哪裡有那麼多名目啊？一年內不重複報賬就不錯了。”
我拍拍劉會計的肩：“呵呵，理解，理解。不過你老兄可是有連帶責任的啊。”
劉會計一哆嗦：“會、會怎麼處理我？”
我盯着他沉默着，這是無聲勝有聲的心理戰，讓他感受到壓力。
不一會兒，劉會計就滿頭大汗了。
“沙，沙股長，不會、不會法辦我吧？念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沙股長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唉，老兄啊，我沙子豈是那種不念舊情的人？當然會替你想辦法了。不過，你也要配合才行啊。”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劉會計想快要淹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那你就寫一個證詞吧。就說問題賬目是武校長指示你僞造的，虧空的錢款也都進了武校長一個人的腰包。”
“三百多萬？沒有那麼多吧？這些不合規的開支，武校長是拿了大部分，可是迎來送往、給上級領導送禮，也花去了不少，到他手裡，充其量也不足二百萬。”
“哦？那另一百萬都弄哪去了？不會是到你劉會計手裡了吧？那兄弟我可就愛莫能助了，你就等着吃牢飯吧！”我裝模作樣，起身要走。
劉會計頓時嚇得渾身篩糠、汗如出漿，連忙拉住我，話都說不利索了：“沙子兄弟，我，我明白了。我寫，我寫。”
不到一百個字的證詞，劉會計哆哆嗦嗦地寫了撕，撕了寫，足足折騰了一個小時。要作證坑自己的頂頭上司，這壓力可想而知。
拿到劉會計的證詞，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我和大頭帶領衆人到鎮上的飯館喝了慶功酒，回到旅館，靜等“肥豬拱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