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的答案太出乎意料了，我半天合不上嘴巴。
“怎麼會是虞姬？她都自殺了啊。”
小蝶一臉神往的嘆了口氣道：“‘男兒蓋世論功名，女兒一生只爲情’，人生下來就是要死的，爲愛自己的男人而死，死在最愛的時刻，難道不是上天對一個女人最好的成全麼？愛情啊，就像玫瑰的花朵，她也許不會盛開，但一定都會衰敗。能讓愛情不老的，不就是在最愛的時候死去，把瞬間化爲永恆麼？”小蝶的眼睛裡閃着明亮的光，“沙子哥哥，你看見了嗎？她多麼優雅的揮劍，脖頸迸出的不是鮮血，那是最美的玫瑰的花朵。她在笑，在笑啊……”
小蝶也在笑，笑得那麼燦爛，我的心卻在往下沉，往下沉。小蝶有太多的悲傷，太大的絕望，都隱藏在她燦爛的笑容裡。
我緊緊把她樓在懷裡，憐惜道:“相信我，相信你的沙子哥哥，只要我還活着，愛就活着……”
“哥哥，小蝶相信，小蝶相信哥哥。過去我一直抱怨命運的殘酷，給我那樣一個破碎的家，那樣的一個悲傷的童年，那樣一個骯髒的青春。我絕望了，就這麼沒心沒肺的活着，像一具行屍走肉。可是上天終究還是眷顧我的，你又來到了我的身邊，都快三十年了，滄海桑田，兒時的承諾還在，你也還在。可是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蝶了。我掙扎着離開，又掙扎着回來。只想做一回哥哥的女人。可是小蝶又這麼貪心，擁有了就捨不得放開了……”
小蝶的眼淚靜靜的流淌，滴在我的臉上，滲進我的嘴裡，那麼苦澀。
“小蝶，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我說。
小蝶梨花帶雨的一笑，道:“可是現在你就該走了。”
“啊？小蝶，今天可算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啊，你怎麼……”我驚疑道。
小蝶幽然一笑，道:“別忘了，你不只屬於小蝶一個人，還有一位正宮娘娘呢！”
“在哥哥心裡，小蝶纔是我的正宮娘娘，不對，你就是我的唯一。她沈曉梅是個什麼東西？她都那麼對你了，我要是丟了官……”
小蝶的手堵住了我的嘴巴。
“若不是爲了官，哥哥也不會娶她，不是嗎？她也是一個女人，小蝶能理解她心裡的苦。”
“可是她、她
都那樣對你了，還說什麼娶小的什麼狗屁規矩，你還爲她說話？小蝶，你是真傻啊？”
小蝶嘆了口氣，道:“她這麼對我已經是難得了。你回去看看她吧。讓她知道，小蝶什麼也不會跟她爭的。她放心了，小蝶才能多陪着哥哥一些時候。”
……
經不住小蝶的苦苦勸說，我只好回到沈曉梅的那個家。
沈曉梅正在牀上發呆，見我忽然進來，驚得一哆嗦，隨即一臉譏諷道:“喲，新郎官怎麼不陪着新娘子，來我這裡幹什麼？怎麼？新娘子把你趕回來了？”
細看之下，沈曉梅的臉上還有淡淡的殘淚，我的心腸忽然柔軟了。
“曉梅，對不起。”
“對不起？是代表你，還代表她？”
這個女人，真是目光如炬啊，我囁嚅道:“是小蝶她……她讓我回來看看你的。”
“呵呵，我說嘛，你姓沙的怎麼會有這樣的好心？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只圖着你的官位，只圖錢的齷齪女人。我沈曉梅就是此刻死了，你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哈哈哈……”
“曉梅，別這樣說，其實我……”
“呵呵，別這樣說？你都這樣做了，你還讓我怎麼說……是的，你沒有義務向我說一句對不起，開始你就說過你不會愛上我的。是我自己下賤……”
沈曉梅越說越激動，眼淚泉水一般涌出來，聲音哽咽了。
我上前要擁抱安慰她，她卻狠狠的把我推開了。
“別碰我，你身上有另一個女人的味道。”
我尷尬的站在原地，從小蝶哪裡回來的時候我還理直氣壯，可是此刻卻理屈詞窮了。
我悻悻的去了書房的小牀，輾轉難眠。半夜裡，我剛剛睡着，一個溫熱的身子鑽進我的懷裡。
“你來幹嘛？我身上有另一個女人的味道。”
“哼，我要在我男人的身上染上正宮娘娘的味道，也來噁心噁心皇貴妃。”
……
過去常常羨慕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後宮三千，現在才體會到那份辛苦。兩個女人已經讓我精疲力盡了。這世上一切享受都是有代價的。
一番激烈後的平靜，正是溫情滋長的時候。
“曉梅，你恨我嗎？”我帶着真誠
的歉意問她。
“恨，也不恨。”
“不恨？爲什麼？”
“我沈曉梅沒有看走眼，我的沙子果然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只是他情義不在我的身上罷了。我知道，這輩子你都不會愛我了，可是我愛你，我不想你恨我啊。我要是橫攔着，你不是要恨我一輩子嗎？”
我的鼻子一陣酸楚，顫聲道:“謝謝你曉梅，謝謝你的理解。”
沈曉梅幽幽的長嘆一聲，道：“沙子，你知道不知道，你的這一句謝謝有多麼殘忍？我知道你爲今天小蝶沒有穿紅嫁衣而恨我，可是你想過我心裡的苦麼？我不需要你的謝謝。車爾尼雪夫斯基說過，‘理解是愛的別名。’我理解你了，誰又能理解我呢？我沈曉梅已經三十六歲了，還有多少好時光呢？我已經離了一次婚了，難道還要我離一次嗎？人生苦短，何必那麼糾結呢？小蝶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你沙子放心吧，只要你明白我的苦心，我們三個人好好相處吧。”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呢？我忽然又覺得懷抱中的女人可愛可敬了。
……
從此之後，沈曉梅果然和小蝶相處的親如姐妹，我也終於體驗到了“齊人之福”的真意。兩個女人想着法的對我好，溫柔之鄉，似水柔情。
我忽然明白，爲什麼古代帝王后宮三千而井井有條，尋常百姓一個老婆也搞不定：壟斷產生強權和惰性，只有競爭才能提升活力和服務。怪不得中國通信要拆分成移動和聯通呢！
漸漸的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更愛小蝶，還是更愛沈曉梅了：我心裡想着是愛小蝶的，可是抱着沈曉梅的時候，又覺得沈曉梅比小蝶更年輕漂亮，更善解人意了。
有時候想想，我對小蝶的那份情感，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真切純淨。也許我愛的並不是小蝶本身，而是迷戀青春的缺憾，愛上了愛情。
所謂的愛情，也許就是沒有吃到的那一顆葡萄吧：因爲沒有得到，所以念着想着，一旦得到了，擁有了，激情歸於平淡，就覺的不過如此了。
小蝶說讓愛情不老的唯一辦法就是在最愛的時候死去，也許是她久經歡場而看透了愛情的真意吧？
不過，我還是挺愜意現在的生活，但要說是因爲愛情，我自己也覺得扯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