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三四天,雲船再次回返接走了兩千多人之後,姜曦珺的隊伍和另外的三支隊伍終於相遇了。
他們也都是姜家從礦區拐的人,只是姜曦珺計劃縝密,堅持不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將他們安排在了其他的道路,分批遷徙。這也是爲什麼姜家一共派出了十二艘雲船,卻每次只有三到四艘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原因。
此時經過雲船送走了大半,人數減少,目標變小了,纔在此處匯合,一起向青孚城行進。
這三支隊伍所在的礦場明顯沒有陳安所在的礦場大,或者說主持彼方事務的姜氏子弟,不如姜露寒甚多,所以沒有忽悠來多少人,再加雲船的幾次運輸,此時少的只有幾百人,多的也兩三千人,完全無法和姜露寒所帶的四千人餘人的隊伍相。
但四支隊伍匯合後,人數卻又重新達到了近萬,姜露寒等組織者再次忙碌了起來。直到雲船第四次返回,這種情況纔得到緩解。這一次十二艘雲船一起出動整整吃下了七千人餘,只剩下不足千人,實在無法塞到雲船去,被留在了最後一批,等待雲船的第五次回返。
這一次姜露寒也存在於回城的名單之,倒不是他行百里而半九十,而是因爲不是把所有人運回城算完的,還要安置,還要養活,這纔是最麻煩的事情。這四萬多人,只是人口數而已,想要把他們全部變成戰力,變成勞力,還需要一點一點收編,恐怕沒有半年時間休想建功。
整個罪民隊伍九成九都已經被運了回去,安置的問題立馬提了日程。姜露寒在姜家地位不低,且爲人能力不俗,回去帶領姜家子弟安撫罪民是不二的人選。早先一直跟在姜曦珺身邊的兩位老者也先一步返回,姜家的人手極度吃緊,姜露寒已是拖無可拖。
只是姜曦珺還是要求留下,原因也很簡單。
罪民的青壯在前面幾次雲船回返時大半都被送走了,而老弱病殘在礦區的時候基本已經死光了,剩下隊伍的婦孺孩子,因着這一次船位較寬裕,姜曦珺善心發作,也把她們也優先安排了。現在這不足千人的隊伍裡,剩下的人除了一直護衛在姜曦珺身旁的姜家子弟,是陳安等罪民準備加入到姜家陣營裡的新人,他們預先在姜露寒那裡得到了預支的血精丹和清靈散,保留了本身的一些戰力,此時或爲表現,或爲報恩,大多自請留下。
作爲主尊,只有與戰士們同甘共苦才能收其人,收其心。姜曦珺作爲姜家的家主,怎能拋下他們自己先走。況且此地距離青孚城已經很近了,雲船來回大概只需一日,明日此時再走也是不遲。
大家如今已經到了十二連城的區域,泰一關的永安軍幾乎沒有可能再追來,其他家族也忙着清點消化這次的巨大收穫,根本沒空來算計他們,只要小心避開異人和古獸的活動區域,哪怕沒有云船也能一路平安地回到青孚城。
因此姜曦珺與姜露寒爭執良久,才使其妥協,但他還是不放心,直到姜曦珺同意把姜虯留在身邊護衛,才咬牙船。
把姜露寒送走後,看着漸行漸遠的雲船,姜曦珺輕輕地舒了口氣,她本雙十年華個性又跳脫,總有長輩在側看着,頗不自在,如今只剩自己,忽有一種久違的輕鬆之感。
她本是姜家嫡脈的*,一個姐姐早早嫁了人,兩個哥哥先後戰死,唯一的幼弟也不幸夭折,整個姜家的興衰都落在了她稚嫩的肩頭,平日裡她裝的成熟穩重,大多是爲了安長輩們的心,安姜氏子弟們的心,因爲若她有個不測,姜家人心散了。
東荒的家族和大乾的家族可不一樣,十七世家血脈傳承,嫡脈死絕,還可從庶出選人繼承家名,頂多衰落個兩三代,未必不能重新崛起。而在東荒同樣姓姜可未必是一家人了,甚至血脈傳承都完全不同。
因爲在東荒本地的城池依舊保留着古姓氏,以青孚城爲例。
青孚城原名爲姜城,周圍整個廣袤的地域又叫姜地,所以在這裡居住的本土居民都爲姜姓,但卻分屬不同氏族。青孚城有兩個最大的氏族,幾乎主宰着整個青孚城的走向,一爲青陽氏,一爲高陽氏,姜曦珺是高陽氏族的主尊。如果按姓氏名的全稱,她應該名叫姜高陽曦珺。
氏族代表着一種傳承,並非純以血脈爲紐帶,而是輔以共同的習俗,共同的化。如果陳安遵從高陽氏的習俗,學習高陽氏的化,傳承高陽氏的精神,那他被認爲是高陽氏之人,他的稱謂也會改變,姓名保留,間加氏族,爲君高陽月一。
當然理論是如此,事實多年以來,十二連城遭受央王朝的化入侵,早沒這麼講究了,但以化習俗爲傳承紐帶的做法依舊保留。姜曦珺作爲青孚城高陽氏的主尊若是有個不測,等於主脈絕嗣。那整個高陽氏所有人理論都有繼承權,這裡面甚至包括陳安這種客居姜地的新加入之人。
簡單來說也是央王朝以姓傳承,東荒以氏傳承,按照央王朝的傳承方法,姓姜的纔有繼承權;而按東荒的傳承方式,不管你姓什麼,只要是高陽氏有繼承權。
這種方式的確可以保證氏族不滅,可一旦主脈絕嗣,氏族避免不了一場血腥爭鬥。
很大可能不是確立繼承權的問題,而是大家相互不服,紛紛獨立,高陽氏分崩離析,青孚城的一些沒落小氏族是這麼來的。這也是高陽氏的宿老如此着緊姜曦珺的原因,因爲她是嫡脈的獨苗了。
此時的姜曦珺內無長老們的監控,外無敵對勢力的隱患,久違的自由氣息撲面而來,讓她整個人都帶了幾分明豔的色彩。她輕盈地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的姜虯,以及婢女姜心月,還有……陳安。
是的,陳安還沒走,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本有心追隨姜露寒而去,畢竟東荒如此危險,還是城池更安全。但誰叫姜曦珺留了下來,既然想要藉助高陽氏族的力量,當然要快速融入進去。
而如何快速融入一個組織當呢?當然是保王護駕,算最後平平安安什麼事都沒發生,有這麼一段旅途的情誼,以後很多事都好說。所以他咬了咬牙也要求留下,最後竟然還收穫了姜露寒讚賞的眼神。
姜曦珺只享受了片刻的自在,便再次記起了自己的責任,她衝大家揮了揮手道:“大家再加把勁,爭取在明天日出之時趕到下一個節點,這樣能坐回返的雲船,返回青孚城了。”
她這一次,最大的作爲是佈置了好多提供給雲船接應的節點,使得雲船往復幾次便將龐大的人羣全部接回了青孚城,不止效率高,兼且折損的人手也不過只有十幾個,還多是被血煞陰罡侵蝕過盛倒閉在地的。
別看這種計算簡單,實際前期對地圖的研究,對實際地形的勘測纔是真功夫的所在,爲了這個計劃她整整經營了年許時間。但這也是值得的,因爲這個計劃的成功,意味着有這麼多年人口都是負增長的青孚城將迎來一次高速發展,若是青陽氏族也能成功,那幾乎可以徹底彌補青孚城人口不足的缺陷。
想到這裡,姜曦珺生平第一次盼着自家的這個競爭對手好,畢竟青孚城的人口若能增加,兩家都能得利。
一路無話,大家鉚足了力氣拼命趕路。姜曦珺在這一點還是很有靜氣的,她並沒有因爲行動即將成功,得意忘形,雖然在姜露寒走的時候有瞬間的情緒釋放,但還是很快調整了過來,繼續沉下心,帶領大家小心翼翼的趕路。
陳安靜默旁觀,強大的心性使得他早把初見姜曦珺時對晴姐的回憶拋到九霄雲外,能以最客觀的態度對其審視。
一個能時刻保持冷靜,頭腦清醒的首領,是一個組織的福音。
而姜曦珺的所做所爲,每一件都有能讓人稱道的地方,這些天的相處,讓他對姜曦珺有着相當高的評價,對事情的處理手腕和關鍵時刻的決斷能力一樣不缺,這是格局高的表現,而做出這麼一個龐大的計劃,關鍵還將每一個節點都銜接的恰到好處,這份智慧眼光能力,也讓陳安心折不已。
有着這樣的首領,他便也放下了到青孚城再做選擇的心思。陳安的確是恩怨分明,但還沒有到爲一塊九品魂牌mài shēn的地步,良禽擇木而棲,若對方不是明主,他也沒有在對方身浪費時間的必要,畢竟他想要的是一個能打回泰一關的助力,而不是一塊扶不牆的爛泥。
如此想着心事,夜幕也慢慢降臨。大家安營紮寨,姜曦珺不顧幸苦先將整個營地巡察了一遍,如有不妥當的人,立刻發放一分清靈散,爲其壓制下煞氣的侵蝕,很晚纔回到間營地處安歇。
在這種莫測的環境,陳安一向是不可能熟睡的,目送姜曦珺走進營帳,他的身影再次隱入黑暗之。
這一夜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直到第二天,兩艘雲船在遠處天空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