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是趙國的皇帝,在趙國,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沒有人可以阻止你。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柔妃的眼中閃過一抹隱晦而沉痛的瘋狂,拂袖離去。
當年她明明已有心上人,且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可就因爲先皇看上了她,就被生生的強擄進了宮。心愛之人慘死,家破人亡,她卻還不得不爲那個劊子手生兒育女,只因爲他是九五之尊,擁有着無上的權力。
既然她這麼不幸,那麼楊浩龍又怎麼可以獲得幸福呢?況且,罡子的體內雖然有着一半屬於先皇的骯髒血液,卻到底也是自己的兒子啊,她怎麼能忍心讓兒子這麼傷心呢?
一個男人而已,兒子喜歡,就搶回來好了。
張凱見柔妃出來,立刻就回到了大殿。剛進門,就聽到趙迎罡的聲音道:“扶朕去沐浴。”
“是。”張凱應了一聲,連忙上前。趙迎罡終於清醒過來不再酗酒他本應該開心,可是看着趙迎罡平靜的臉,他卻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皇上的情緒不該平靜的這麼快的,這不符合皇上的性格,柔妃娘娘到底對皇上說了些什麼?
他有些拿不定,自己今晚把柔妃請過來到底做的對不對了。
遠處的宮殿裡,楊浩龍躺在牀上睡得正香,突然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鼻子,轉眼又睡了過去。眼皮下的眼珠咕嚕嚕的轉動着,紅潤的小嘴微微翹起,顯示着她正沉浸在甜美的夢鄉里。
夢裡,她抱着一個和嫿嫿有六七分相似,白嫩嫩的小寶寶輕輕地逗弄着,嫿嫿站在旁邊,看着寶寶慈愛地笑着。而阿嶽站在嫿嫿的身邊,依舊木着臉,眼睛裡卻隱隱有不一樣的光彩閃動。
周圍的空氣裡都充溢着幸福的味道。
楊浩龍一覺睡醒已是天色大亮,昨日見到了思念已久的愛人,又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晚,她睜開眼,只覺得渾身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一動,立刻便有侍女迎上來要伺候她穿衣。
“原來伺候本相的那個侍女呢?”楊浩龍見人眼生,忍不住皺了皺眉,她並不是太喜歡陌生人的靠近。之前那個侍女過了這麼多天她才稍微適應了一些,突然又換來一個陌生的新人,讓她忍不住有些煩躁。
“奴婢不知。”這新來的侍女對她的詢問絲毫不像之前的侍女那般誠惶誠恐,反而處處透着不卑不亢的氣質。而且,行走間,腳步靈活輕巧,很明顯是身懷武功的,這讓楊浩龍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趙迎罡爲什麼突然調了一個會武功的侍女到自己身邊?難道是昨天晚上他發現了什麼?心裡的疑惑縈繞不去,楊浩龍總有些不祥的預感。
只是記掛着孩子的事情,勉強將心裡的不安壓了下去。
“你先下去,本相自行穿衣即可。”雖然趙迎罡已經知道了她本是女兒身的秘密,楊浩龍仍然習慣性地避着人。
而且她也確實習慣自己穿衣服,被人伺候反而不自在,何況還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那侍女聽到她的命令也並不爭辯,順從地退了下去。
楊浩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穿好衣服,立刻喚了一聲阿嶽。
對再次不知道從何處現身出來的阿嶽道:“你來推本相去嫿嫿那裡。”
阿嶽對楊浩龍的決定從來沒有異議,沉默地走到牀邊就要伸手將楊浩龍抱到輪椅上,那新來的侍女卻一下子擋在了他面前。
“皇上吩咐,除奴婢外,任何人不得近身接觸龍相。”
“滾開,本相由誰來服侍還輪不到趙迎罡來管。”楊浩龍心中的怒火如同驚濤駭浪般翻涌着,她沒想到昨晚之後,趙迎罡不但沒有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爲,竟然還越來越變本加厲了。
那侍女卻站在牀邊紋絲不動,頭微微低垂着,態度看似恭敬,語氣裡卻透着桀驁不馴之氣,“請龍相不要讓奴婢爲難。”
楊浩龍怒極反笑,笑得那麼燦爛,如同初升的朝陽,溫暖卻並不刺眼。與她的笑容相反的卻是她的聲音,冰冷而刺骨。
“不爲難你,就要爲難本相自己。本相與你非親非故,爲何要爲了你爲難自己?阿嶽,把她給我扔出去。”
侍女正沉醉在她傾城無雙的笑容裡,還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阿嶽就已經動了手。她本就不是阿嶽的對手,猝不及防之下,更是連一招都沒接住,就被阿嶽制服了。
“這是怎麼了?可是這個侍女惹龍兒你不高興了?龍兒你不喜歡她,朕再給你選一個更好的。要不然朕把人都叫來,讓龍兒你自己選?”
趙迎罡突然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好像昨天晚上的衝突並沒有發生一樣。他直直地看着楊浩龍,語氣溫柔而寵溺,自顧自地說着話,完全無視了楊浩龍眼中的怒氣。
那雙黑白分明,瀲灩如水的眸子竟顯得十分純澈天真,宛如不諳世事的稚子。
這副模樣,看在楊浩龍的眼裡,卻覺得更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讓人忍不住得渾身發寒。
“停止你的自說自話,我的身邊自有人伺候,不需要這種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的監視者。”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趙迎罡抿了抿嘴,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似乎是想要發怒,卻只是片刻又恢復成了溫柔的笑臉。
“龍兒,不要任性了好嗎?朕捨不得傷你,但是其他人朕可不會憐惜。所以,你最好不要讓你身邊這個侍衛在觸碰你,否則,朕保證讓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你敢!”
楊浩龍冷冷地看着趙迎罡,眼神如同封存百年的寒冰,不帶絲毫溫度。
“你敢動阿嶽一根手指,我就讓你整個趙國陪葬!我說到做到!”
趙迎罡已經磨光了她所有的感情,十歲的趙迎罡天真爛漫的笑容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便被深深地封存到了腦海的深處。
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雖然有些囂張跋扈,但本性仍存着單純良善的皇子了。
現在的趙迎罡明明在笑着,但是那張笑臉看起來卻更像是一張假面,僵硬而詭異,沒有絲毫溫度,只餘下可怖。
“這個護衛對你就這麼重要?”
趙迎罡臉上的笑容終於寸寸龜裂,表情似憤怒又似委屈。他想要質問,爲什麼?他比李鼎清晚了一步,他認了。可爲什麼一個身份低賤的護衛也能得到楊浩龍這樣的重視?
可是,他不敢,他害怕得到讓自己更加受傷的答案。昨天晚上再柔妃的鼓動下,積攢起來的勇氣和暴戾在楊浩龍面前堅持了不到兩個回合,就被消耗殆盡了。
他跟他的父皇終究還是有差別的,他始終缺了父皇的那份狠戾。
楊浩龍卻完全沒有心思去猜測趙迎罡在想什麼,在趙迎罡用阿嶽威脅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憤怒的幾乎失去理智了。
“阿嶽和嫿嫿對我來說,都是像家人一樣重要的存在。”
這麼多年,楊浩龍和楊家衆人聚少離多,反而是阿嶽和徐嫿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這兩個人對楊浩龍來說,早就成了甚至比家人還重要的存在。
徐嫿被趙迎罡強暴的事一直是楊浩龍心中的一根刺,讓她每每想起都後悔愧疚不已,她絕不能讓阿嶽也因爲自己的關係受到傷害。
任何想要傷害他們的人,她都會讓他們付出沉重的代價。
趙迎罡只覺得自己快要嫉妒的發瘋了,阿嶽和徐嫿那麼輕易就得到了楊浩龍的重視,而他付出了那麼多,連九五之尊的尊嚴都拋棄不要了,卻換不來楊浩龍的一個笑臉。
他深吸一口氣,平息下洶涌的情緒,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傷她。
“只要你遵守本分,朕就不會動他們。”
楊浩龍勾脣冷笑,故意曲解他的話,“蒙皇上不棄,臣一日身爲趙國的宰相,就一日會盡職盡責。”
“朕的忍耐是有限的,龍兒你最好不要嘗試挑戰朕的底線。”趙迎罡陰沉地看着楊浩龍,“朕已經把孩子給徐嫿送回去了,龍兒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仔細一看看,那孩子跟朕長得有六七分像,白白嫩嫩的,非常可愛。不過,朕覺得,朕和龍兒你的孩子肯定會更可愛。”
他提起那個孩子,就是提醒楊浩龍,別忘了他還有一個殺手鐗。他可以把孩子還給徐嫿,就可以再把孩子帶走。最後,卻是他內心真正的企盼。
楊浩龍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想到這人說不定一直在腦中意淫着自己,就感覺一陣噁心,開口便是毫不客氣的諷刺。
“現在是大白天,皇上這夢做得太早了些。”
“如果朕說,只要龍兒你答應做朕的皇后,朕就放徐嫿和她的孩子離開,讓她和你這個護衛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趙迎罡意味深長地看了阿嶽一眼。
龍兒,是你自己把弱點送到了朕的手上,既然你這麼重視這兩個人,那麼你肯定會願意爲了他們的幸福小小地犧牲一下自己的,是嗎?
“你卑鄙!”
楊浩龍憤怒地瞪視着趙迎罡,心卻是亂了。她曾想着,等到趙迎罡把嫿嫿的孩子還回來,她就想辦法帶着嫿嫿和孩子一起逃出趙國。
可是,她的心裡也知道就算有李鼎清的鼎龍門暗中相助,帶着她這樣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和一個剛剛幾個月的嬰兒,要逃離趙國的追捕是多麼困難。
阿嶽的臉上閃過痛苦掙扎的表情,卻只是瞬間就恢復了堅定。
“主子不必顧忌屬下和嫿嫿,主子的幸福就是屬下和嫿嫿的幸福。”
若說他對趙迎罡所描繪的幸福一點不期待那是假的,但若這一切都建立在主子的犧牲上,他和嫿嫿肯定要內疚一輩子,又如何會幸福?
這樣虛假的幸福,不要也罷。
“不識擡舉。”
趙迎罡輕蔑地看了阿嶽一眼,又轉頭看向楊浩龍。
“龍兒你一向聰明,肯定能想明白這之間的得失,朕等着你的答覆。不過朕的耐心不大好,龍兒你可不要讓朕等太久。”
他彎下腰,伸手將楊浩龍抱起放到輪椅上,嘴脣仿若不經意般劃過楊浩龍白皙精緻的耳垂,眼中閃過一抹暗色。
很快,很快,龍兒就完全屬於他了。
楊浩龍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厭惡,緊緊握拳,指甲在手心裡留下一個個血色的月牙痕跡,尖銳的疼痛讓她強忍住了將人狠狠推開的衝動。
索性,趙迎罡並沒有再做出太過分的舉動,嘴脣只是一觸即分。
只是……
“這裡怎麼紅了?是被蟲子叮了嗎?”
趙迎罡伸手摸了摸,楊浩龍耳後露出來的一抹淡淡的紅痕,神情疑惑。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腦中一閃而過,卻沒有抓住。
楊浩龍卻是心下一凜,她當然知道那不是被蟲子叮的,只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或許吧,我並沒有什麼感覺,也可能是被哪處邊邊角角咯出來的吧。”
李鼎清夜探皇宮的事情絕不能讓趙迎罡知道,更不能讓他知道,她的身子已經給了李鼎清了。
趙迎罡現在的心思越來越陰沉狠辣,如果讓他知道這些事情,必然是一番腥風血雨。李鼎清和阿嶽或許能護得住自己,但就怕趙迎罡拿嫿嫿和孩子出氣。
“皇上,蔣太師求見,正在御書房等您呢。”
張凱突然出現,轉移了趙迎罡的思緒。
趙迎罡皺了皺眉,心下有些不悅。蔣太師最近的小動作有點太多了,看來該給他點警告纔是。
卻到底也擔心蔣太師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想了想還是離開了。
楊浩龍暗暗鬆了口氣。
剛纔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緊張着,此時放鬆下來,腦海中頓時瀰漫上來一股子疲憊。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閉着眼睛養了會兒神,才陡然睜開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阿嶽。
“阿嶽,你相信我嗎?”
“主子,您一直是阿嶽不變的信仰。”
阿嶽單膝跪地,擡頭仰視着楊浩龍,眼睛滿是崇敬和仰慕。
楊浩龍微微勾脣,笑得胸有成竹。
“本相定不會讓你的信任落空。”
她定然會帶着所有人一起安全地離開趙國。
首先要確定目的地,毫無疑問是楚國。殤國有成天行在,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踏足。而且,離開楚國前,她答應過小軒兒一定會回去的,她可不能讓自己食言。
其次就是要制定一條安全又快速的路線了。靠着強悍的記憶力,她迅速地在腦海中畫出了一張趙國地域圖。隨之一條條路線在腦海中形成,又被她不斷地刪刪改改,最後總算確定下了一條。
這個宮裡到處都是趙迎罡的眼線,路線不能記在紙上,只能牢牢記在腦海裡。
這樣的做法對大腦的負擔是很大的,楊浩龍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眩暈,幸好是坐在輪椅上,倒是免於了摔倒在地的危險。
“主子,您的臉色怎麼突然這麼難看,是不是毒又發作了?”
阿嶽看着楊浩龍突然煞白的臉色,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楊浩龍擺了擺手,對他安慰地笑了笑。
“沒事,只是剛纔想事情費了太多力氣,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來推着我,咱們去看嫿嫿去。”
趙迎罡既然說把孩子還給嫿嫿了,還讓她隨時可以去看,應該是沒有騙她。這個時候想必嫿嫿應該很開心,身爲家人,他們也該去分享一下。
而且,才幾個月大的小嬰兒啊,她還從來沒有接觸過呢。她一直很喜歡孩子,可惜前世懷孕三次,最後卻都因爲王嘉宏而流產了,自始至終沒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這一世,和王嘉宏歡愛之後,她都有刻意吃避孕藥,寧願死,她都不要再懷上王嘉宏那個惡魔的孩子。
但是,昨天晚上她和李鼎清歡愛過,卻是沒有做任何防範措施。
楊浩龍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微微翹起,說不定,現在她的肚子裡就已經有了她和李鼎清的孩子了呢。
這麼想着,她越發期待和徐嫿寶寶的見面了。聽老人說,把小寶寶用過的東西放在身邊,會提高懷寶寶的機率,不知道有沒有用啊。
一會兒跟嫿嫿要兩件小孩子穿過的肚兜吧,楊浩龍一臉嚴肅地想着。
路過的侍從看到她的表情,不由暗忖,朝中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爲何龍相表情如此凝重?
御書房中,趙迎罡的表情卻是真的凝重。
“龍相是朕趙國的丞相,楚國小皇帝也不過是勉強有資格叫龍相一聲老師,和他殤國又有什麼關係?成天行他憑什麼跟朕要人?”
他就知道,成天行果然是早就知道龍兒是女兒身了,怪不得他會冊封龍兒爲他的皇貴妃。不過,這一點外界人可不知道,成天行也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必然是不敢大肆張揚出來的。
這樣,他拒絕的理由就很充分了。
蔣太師滿是褶子的麪皮抽動了兩下,滿是狐疑地看向趙迎罡。
“炎帝信裡說的是要迎回他的皇貴妃,並非是龍相吶,倒是順帶提了要龍相賠償金絲殿被燒燬的損失。”
炎帝的皇貴妃難道不是徐嫿嗎?當年楊浩龍在殤國到底經歷了什麼事外界並不知情,只知道和親的月華公主突然病逝了,後來又傳出楊浩龍也病逝了的消息,之後就是殤國皇帝要冊封一名神秘女子爲皇貴妃。
大家思來想去,唯一符合神秘女子條件的不就剩下徐嫿了嘛,之前炎帝指定的和親對象本就是徐嫿,可見殤國皇帝對徐嫿應該是有情的。至於殤國皇帝爲什麼沒有直接公佈徐嫿的身份,肯定是因爲徐嫿本身出身青樓,說出去不好聽啦。
“臣以爲,那徐嫿不過一介風塵女子,且身子已然不潔,皇上沒必要爲了這樣一個女子與殤國交惡。至於火燒金絲殿的事,龍相確實做得過火了些,殤國要求賠償也算合情合理。”
蔣太師心裡惡意的想着,不知道楊浩龍會不會去和炎帝拼命?如此他便可借炎帝之手除掉楊浩龍,爲女兒報仇。
就算楊浩龍能忍下這奪妻之仇,只要他把消息散播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楊浩龍是一個被帶了綠帽子也不敢吭聲的懦夫,楊浩龍的名聲就毀了。沒了名聲,楊浩龍不過是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要收拾他還不是輕而易舉。
就算前兩個目的都達不成,也至少要讓楊浩龍賠一大筆錢,狠狠出一回血。
布衣沉默地站在旁邊,憐憫地看了一眼陷入自己思緒中的蔣太師。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就是這麼可悲,龍相也確實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將天下人都騙得團團轉。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才華絕世的新科狀元郎,當世名相,竟會是個女兒身呢。
炎帝雖然瞞的很嚴實,但知道了龍相的真實身份之後,推理出事情的真相就輕而易舉了。徐嫿雖美,但見識了龍相這般神仙人物,炎帝怎麼還能看得上徐嫿呢。
至於火燒金絲殿的事,布衣認爲,那純屬炎帝咎由自取。龍相這般人物,又如何是能被一座華麗的宮殿困住的。
況且,炎帝不但已有皇后,三宮六院裡也是鶯鶯燕燕成羣,甚至還有男寵。這樣的人竟還貪心的想要染指龍相,龍相只是燒了他一座金絲殿算是便宜他了。
自從剛回到趙國那日在花園裡交談過後,布衣已經完全被楊浩龍的胸襟氣度折服了,內心裡對她欽佩萬分,甚至隱隱覺得趙迎罡也是配不上龍相的,對炎帝更是百般看不上眼,認定了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閉嘴!”
趙迎罡隨手拿起身邊的茶杯,赤紅着眼睛,披頭蓋臉地向蔣太師砸去。
“成天行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朕絕不會讓他得逞。你再敢幫他說話,朕就砍了你。”
他心裡很清楚,成天行要的人根本不是徐嫿,而是楊浩龍,他自然不會讓成天行得逞。蔣太師誤以爲成天行要的是徐嫿,若是放在以前,他自然半點都不會在意。可是,知道了徐嫿的孩子其實是自己的兒子之後,趙迎罡發現自己有些無法淡定的面對別人對徐嫿的詆譭了。
這倒不是因爲他突然間愛上了徐嫿,而是男人身上存在的普遍的劣根性,通常男人都會對屬於自己的物品尤其是女人擁有極其強烈的佔有慾。
在他看來,徐嫿既然生下了他的孩子,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感情,徐嫿也已經是他的人了,就算放在家裡做擺設,也不能再讓別的男人染指。
“徐嫿所生的孩子是朕的。”
蔣太師年紀大了,行動不便,根本躲不開趙迎罡突然丟過來的茶杯,他也不敢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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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趙迎罡砸杯子的時候或許還有些理智,杯子並沒有砸到蔣太師的頭上,而是砸在了肩膀上。
但趙迎罡的話像是一個響雷般炸響在蔣太師的心頭,把他都給炸蒙了。徐嫿生的孩子怎麼就成了皇上的了呢?那個時候,他的女兒還活着。那個時候,他的女兒天天在家盼着成爲皇上的皇后。皇上明明答應了的,卻食言了,還和臣子之妻珠胎暗結,那他的女兒在皇上的心裡到底算什麼呢?
蔣太師忍不住想,當初他的女兒明明已經是太子妃了啊,如果登位的是前太子,女兒早就已經是皇后了。她會平平安安地活着,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
可是皇上蠱惑了他的女兒,讓女兒出賣了前太子,上位後卻又想要一腳踢開了他的女兒,又礙於蔣家的權勢,一直吊着他女兒,讓女兒鑽了牛角尖,一心和楊浩龍作對,最後才死的那麼慘。
女兒的死,其實皇上纔是罪魁禍首。
他要爲他可憐的女兒報仇!蔣太師垂着頭,眼睛漸漸蒙上了一層陰暗。
趙迎罡正暢想着美好未來,布衣也被趙迎罡的話震住了,誰都沒有注意到蔣太師的異樣。
“皇上您想要公開小皇子的身份?”
趙迎罡一向信任布衣,這件事本來也沒有瞞着他。但是,布衣一直以爲,趙迎罡一輩子都不會公佈出來。他很清楚,以龍相的驕傲,一旦這件事公佈,龍相和皇上之間就真的一點和好的餘地都沒有了。
“皇上您應該比臣更加了解龍相的性格,還請您三思而後行。”
有蔣太師在旁邊,布衣不能說的太清楚,只能隱晦地提醒趙迎罡。
趙迎罡微微眯起眼睛,勾脣冷笑。
“朕正是瞭解龍相,才做出如此決定。況且,這一切都是炎帝逼朕的,不是嗎?”
雖然知道那個孩子是自己的血脈,但不是楊浩龍給他生的,趙迎罡並不在意。可,留下那個孩子,就相當於留下了徐嫿。而只要徐嫿不走,以楊浩龍的性格就絕不會獨自離開。
但如果用強硬手段,龍兒肯定又會生他的氣。這個時候成天行正好撞進來,這麼好的替罪羊不用簡直太可惜了。
布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看着趙迎罡原本澄澈清明的雙眸中隱隱閃現的瘋狂,還是把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儲秀宮,是趙迎罡安排給徐嫿的住處。這是徐嫿第二次住進這裡,這裡也因此成爲了楊浩龍在趙國皇宮中最熟悉的地方之一。
這本是準備給趙迎罡的後宮嬪妃的宮殿,設計的十分精心,亭臺樓閣無一處不精緻巧妙,花草樹木雖並不都是名貴品種,但栽種有序,修剪的形狀優美漂亮,配着各處建築,相得益彰。整個宮殿堪稱十步一景,人在其中常讓人流連忘返。
即使來了這麼多次,每次看到,楊浩龍都忍不住要失神片刻。回過神來,卻忍不住暗暗痛恨自己。這裡留給嫿嫿,留給她自己的全部都是屈辱的回憶,可她竟還會被這裡的風景吸引。
徐嫿聽到楊浩龍來了,立刻便帶着孩子迎了出來。她的性子向來含蓄內斂,心裡高興臉上的笑容也總是淺淺的。但是,此刻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眼角眉梢透漏着的幸福。
楊浩龍怔怔的看着逆光而來的徐嫿,早晨的陽光並不熾烈,微黃的光暈灑在徐嫿的臉上,如同給她蒙上了一層白紗,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朦朦朧朧的。
徐嫿依舊穿着一身青衣,身子瘦弱窈窕,嘴角微微上翹,和平時似乎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懷裡多了個小小的襁褓,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好像少了些什麼,又好像多了些什麼。
“主子,您要不要抱一抱寶寶,寶寶現在變得白白嫩嫩的,笑起來可好看了。”
徐嫿的聲音裡充滿了藏不住的雀躍,她的孩子終於回到了她的身邊。分離這麼多天,寶寶瘦了一些,好在依然健康活潑,以後她再也不會讓寶寶離開她的身邊半邊。
看到楊浩龍,她又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或者說,她對每一個人都想要炫耀一下。在傻爸傻媽的心裡,自家的寶寶都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可愛的寶寶,別人的都比不上,而且他們通常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寶寶有多麼好。
徐嫿現在明顯的就陷入了這種模式,雖然這個孩子的來歷對她來說是一段屈辱的經歷,但她對這個孩子的愛卻一點都不少。
嫿嫿很愛這個孩子,楊浩龍意識到這一點,對趙迎罡剛纔所說的孩子和他長得六七分像的哪一點小芥蒂瞬間煙消雲散。
她不免想到自己的前世,曾經她也是那樣痛恨着囚禁她,強迫她的王嘉宏。但知道自己懷孕時,對仍然狠不下心打掉。而且經常會不自覺地摸一摸肚子,每當這時心裡總是暖暖的。這就是母愛,無論對孩子的父親多麼怨恨,母親卻永遠愛着自己的孩子。
這一刻,楊浩龍突然迫切地想要抱一抱,親一親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和她前世曾經擁有過的孩子有着相似的身世,只是她的孩子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最後也沒能來到世上看一眼那個世界。
只是徐嫿雖然長得小巧玲瓏,但此時楊浩龍坐在輪椅上,視線一下子矮了很多,根本看不到襁褓裡的寶寶。她心裡對徐嫿的提議蠢蠢欲動,卻又忍不住猶豫。
“我從來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
聽說,小嬰兒的身體都很嬌弱的,稍不注意就可能傷到。她很擔心自己粗手粗腳的,會傷到孩子。
徐嫿看到了她眼睛裡的渴望和猶豫,上前一步,難得強硬的將寶寶塞進了楊浩龍的懷裡。
“主子不用擔心,小傢伙沒您想象的那麼脆弱。”
看着楊浩龍雙手抱着寶寶,整個人都像是僵硬了一樣一動不動,一臉的驚慌失措,徐嫿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真是難得看到主子您這樣不知所措的模樣,寶寶長大了,要是知道小時候的自己曾經難住過名動天下無所不能的龍相,不知道該多驕傲呢。”
阿嶽向來很少有情緒波動的眼神也忍不住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主子無論面對什麼樣的艱難陷阱,從來都是一副遊刃有餘成竹在胸的模樣,這樣慌張的表情真是十分難得。
楊浩龍無奈地看了一眼笑得花枝亂顫的徐嫿,扁了扁嘴道。
“嫿嫿你變壞了。”
但是,她真的對懷裡這個小生物一點辦法都沒有啊,小嬰兒的身體怎麼會這麼軟,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骨頭一樣,她真的好擔心自己一用力就把小東西給捏碎了。
在徐嫿的指導下,楊浩龍終於還是學會了正確的姿勢,然後她就抱着寶寶不想撒手了。
小傢伙實在是太可愛了,臉蛋白嫩嫩肥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的像一汪水潭,沒有絲毫雜質。
逗一逗他,小傢伙就會咧開他那一顆牙齒都沒有的小嘴兒哈哈傻樂,有時候還一邊笑一片拍手蹬腿。小胳膊小腿兒都是肉嘟嘟的,一節一節的像是白嫩的蓮藕,讓楊浩龍忍不住親了一下又一下。
等徐嫿將孩子抱回去餵奶,她依舊一臉不捨地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想和小嬰兒搶奶喝呢。等徐嫿喂完,又忍不住立刻把孩子搶了過去。
徐嫿忍不住打趣她。
“主子這麼喜歡孩子,不如您和李少爺也趕緊生一個。”
楊浩龍從小做男子養大,行事作風一向隨性,以風流紈絝爲榮,曾經還爲了跟李鼎清搶揚州小霸王的名頭大打出手。但再如何肆無忌憚,她到底還是個女孩子,被調侃到這種私密問題,依然忍不住臉紅。
徐嫿看了,只在一旁竊竊的笑。
一時間,畫面好像被定格住了。青衣的女子坐在旁邊捂着嘴,大大的眼睛裡閃爍着靈動的笑意。而她的眼睛正看着旁邊坐在輪椅上,一席白衣,懷裡抱着個小嬰兒的青年。只是青年的臉上帶着薄薄的紅暈,平添了一分嬌媚,比女子更勝三分。
離她們不遠處,高大的男子筆直地站着,如鬆如柏。一張英俊的臉,表情卻十分冷硬,仔細看才能發現男子看着兩人的眼睛裡閃爍着細微的暖意。他就像高山一樣,沉默卻穩重,默默地在旁邊守護着他的主人和心愛的女子。
歲月靜好。
專門掃興的趙迎罡也沒有再出現,楊浩龍的心情一直很好。只是她的身體毒發後就一直十分虛弱,早上又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很快就感覺到了疲憊,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
卻沒想到,途經花園時會遇到布衣。
對布衣,楊浩龍的感覺一直是複雜的。當初,就是這個人把她從楚國帶回了趙國,又在趙迎罡面前揭穿了自己女兒身的秘密。楊浩龍本應該是恨他的,可是他偏偏又有一身讓楊浩龍都忍不住敬佩的才華。兩人雖然只有過那麼一次短暫的交談,卻都感覺到彼此十分投契。
如果布衣對趙迎罡不是那麼忠心,楊浩龍想他們或許可以成爲最投契的知己。
可惜,世間總沒有那麼多十全十美。
“龍相。”布衣看到楊浩龍,緩步走了過來,對楊浩龍點頭致意。
楊浩龍也微微頷首回禮。
“布衣先生好興致呀。這裡的景色不錯,您慢慢欣賞,本相就不打擾了。”
布衣這人有一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楊浩龍正策劃着如何逃離趙國呢,這種關鍵的時候真是一點都不想和這樣的人接觸。
“鄙人在此並非賞景,而是知道龍相必會經過此地,故而專門在此等候。”
布衣淡淡的看着楊浩龍,眼神裡卻寫滿了堅定。
楊浩龍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今天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不知布衣先生找本相何事?”
她從來不是怕事的人,不管是什麼事,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布衣能年紀輕輕就在江湖上混到如此尊崇的地位,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眼睛利的很。楊浩龍一開始看到他時的抗拒雖然表現的並不明顯,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但,楊浩龍已判斷出躲不開自己,態度立刻就變得坦蕩無畏起來,這讓他心裡禁不住暗暗驚異。
看着這個比自己的年紀要小了一輪還多的女子,心裡的驚歎不已。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誰說女子不如男。
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子,憑着自己的力量,脫離了時代的桎梏,活得這般精彩灑脫,實在讓人忍不住不愛。
布衣暗暗嘆了口氣,連一向自詡清心寡慾的自己都差點要動心了,更何況皇上和龍相相識時正是少年慕艾的時候,如何能不情根深種呢。
“炎帝遞了國書來,要求趙國送還他的皇貴妃,並且要龍相賠償被燒燬的金絲殿。”就連閱女無數的炎帝不也動了真情,連這等不要臉面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楊浩龍微微皺眉,她倒是沒想到,成天行這不要臉的功夫如今竟是越發精深了。
“布衣先生恐怕並不是單純來告知本相這個消息的吧?”
對成天行的行爲,楊浩龍心中雖然十分厭惡,但並不放在心上。上一次,她去殤國是因爲成天行抓住了她的弱點,爲了保住嫿嫿,她不得不去。
那時的嫿嫿不過是她身邊的一個小小的侍女,還是從青樓裡贖出來的,自然沒有人尊重她的意願。而她也不過是剛剛坐上趙國宰相的位置,還是被先皇趕鴨子上架硬推上去的,在朝中根本沒有絲毫威望,根基淺薄。
成天行指明要嫿嫿和親,嫿嫿和她毫無反抗之力。況且,當時剛剛登基的趙迎罡一心視嫿嫿爲仇敵,不斷在後面推波助瀾。
如今情勢卻是大爲不同,趙國在她的輔佐下國勢日盛,已初顯泱泱大國之勢。她還是楚國小皇帝的老師,亦是楚國的宰相。天下無人不知龍相之名,再不是成天行可隨意逼迫的小人物。
況且,以她對趙迎罡霸道性子的瞭解,知道了嫿嫿生的孩子是他的血脈之後,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孩子的母親被別的男人沾染的。無關情愛,不過是男人骨子裡的佔有慾罷了。
而趙迎罡從小被人追捧着長大,除了在她楊浩龍這裡受了點挫折,一直都是一帆風順,霸道更盛。
成天行若還行用老招數,根本行不通。
布衣一直緊密地觀察着楊浩龍的表情,發現她竟真的半點不慌張,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裡隱約感覺自己幾天的目的恐怕是達不成了。
但不到最後一刻,他總是有些不甘心的。
“殤國與趙國都是大國,若兩國交惡,苦的終歸還是百姓。”
楊浩龍挑眉,笑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