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自己練的“紫正神功”,正是旁門功夫的剋星,眼看對方左手“黑煞掌”厲害,左手擡處。擊出了十成功力,朝前推去。
但聽砰然一聲,顧法高一個高大身軀,平空被震飛出去兩丈多遠,落到地上,口噴黑血,四肢一陣牽搐,倒地死去。這正是他作法自斃,作惡多端的報應。但看到鎮九宏和二十劍門弟子的眼中,不由得大爲凜駭。以“黑煞掌”馳譽武林的顧法高,竟然連對方一招都沒有接下,就送了老命,這年輕人的武功,豈非已到了可怕的程度,折劍之仇,還能報嗎?
五山山主和桑鳩婆也同樣深感意外,誰都想不到黑煞掌會一掌斃命,大家心中不期而然升起了一股無比的欣喜,阮天華功力越高,他們臉也都象貼了金一般!
就是阮天華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怔得一怔,怵然道;“他,死了?”桑鳩婆道:“顧法高練的是黑煞掌,你掌力比他強,毒功一旦被震散。自然毒發身死,這也只能算他作法自斃,如果你接不下他這一掌,毒發身死的只怕是你和鐵若華了,何用自咎?”
一面三角眼一擡,說道:“鎮二爺,方纔雙方有言在先,這場過節,是不是從此揭開了?”
鎮九宏早已看得膽顫心驚,聞言點頭道:“青山綠水,咱們後會有期,兄弟告辭。”
朝身後弟子揮揮手,正待退去。
桑鳩婆冷喝道:“鎮二爺慢點走。”
今天這種場面,鎮九案真是出生以來,從未遇上過,連要走,都不讓你走,一時氣得臉上煞白,連身軀都不禁起了一陣顫動,停步道;“桑婆婆還有什麼見教?”
“見教不敢。”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鎮二爺這句青山綠水,交代得似乎不夠得清楚,如果說這是一句狠話,劍門山還要向於小兄弟尋仇。於小兄弟也並不在乎。但方了顧老兒代你鎮二爺下場之時,說過他敗了,這場過節就從此揭開,老婆子要問的,是這場過開究竟是不是揭開了?你鎮三爺總得交待一句再走。”
鎮九宏沉聲道:“姓於的毀劍第一節,顧老哥說出來了,自然算數,但顧老哥在這裡送了老命,這是新仇,他雖非劍門山的人,但爲劍門山之事而死,劍門山除非江湖除名,否則這筆帳咱們劍門山不能不算。”
桑鳩婆點頭道;“這還象話。好,鎮二爺請吧!”
鎮九宏一言不發率着門人匆匆而去。
羊樂公搖着頭道:“於小兄弟,方纔你不該出手太重,劍門山這樑子,看來是結定了。”
阮天華道:“在下並不知道姓顧的如此不堪一擊,方纔還怕接不下他的黑煞掌,才用了十成功力。”
桑鳩婆道:“劍門山在江湖上獨樹一幟。連八大門派都要讓他三分。五山派創派伊始,就是讓他們一步,也不算丟人”
羊樂公聽得把瞼都漲紅了,不待她說下去,就大聲道:“於小兄弟代表咱們了五山派參加君山大會,自然和五山派有很深的淵源。劍門山要向於小兄弟尋仇也就是向咱們五山派尋仇,我羊樂公絕不會縮頭,四位兄弟,你們說呢?”伏三泰等四人同聲道;“咱們五山派當然絕不袖手。”
羊樂公臉上有了笑,笑嘻嘻的道:“桑婆婆,你聽得到了,咱們五山派並不怕事,對不?”桑鳩婆笑道:“了不起,你們五山派果然強過八大門派!”
羊樂公聽了大樂,聳聳肩道:“桑婆婆,你這句話纔是持平之論。”
正說之間,只聽小紅咦道:“師傅,你快看,顧法高的屍體竟不見了!”
地上只剩了一灘黑水,顧法高屍體業已化去。
桑鳩婆道:“他練的是毒功。屍體自然會被劇毒化去,不然鎮九宏怎麼連屍體都不顧而去?”
小紅咋舌道:“黑煞掌竟有這麼厲害?”
桑鳩婆道:“五種煞掌中。黑煞掌還是排名最末的一種煞掌。”
小紅問道:“還有四種是什麼煞掌呢?”
桑鳩婆道:“紫、白、青、赤、黑,以紫煞掌最厲害,但五種煞掌中,只有黑煞掌是毒功,所以也落了下乘。”小紅心想:“大哥練的紫正神功,大概是紫煞掌了。”心中想着,還待再問。
桑鳩婆道;“咱們走吧!”
迴轉嶽安客棧,過沒多久,五山山主也搬來了。
現在這五位山主同把阮天華當作天人,也是五山派的一張王牌,每一個人都把“小兄弟”叫不絕口,套着近乎。
羊樂公一人把鬍子,卻不脫稚氣,阮天華答應代表五山派,他滿天煩惱都一掃而空了。不但和阮大華談得很好,就是和小紅、鐵若華兩人,也極爲談得來,一口一聲的叫着:
“小兄弟”,兩位姑娘也叫着他老哥哥,什麼事都會去找他。
桑鳩婆笑他不象五山派的車門人,倒象是個猢猻頭兒。羊樂公卻也不以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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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山大會是在山頂的軒轅臺舉行。
平日遊客可以登臨的軒轅臺,今天謝絕遊客,山麓間的登山小徑,都有人守在路口,不是參與大會的人,都被摒諸山腳。難越雷池一步。
軒轅臺是一片平臺。平臺四川,已經放了兩排板凳,在板凳面前;豎立了兩尺來高一根木杆,杆上釘一方木牌,牌上寫着參加大會的門派,你是那一們派,就坐到寫着那一門派的木牌後面去。
軒轅臺北首放一張覆着紅布的案桌,案後放三把椅子。南首登臺處,入口人首也有一張橫案,案後站着兩個身穿青布長袍的中年漢子。他們是少林派金雞門的弟子。主辦這次大會的是金雞門,他們是大會服務人員。
案上放着三疊綢條,入場的入,必須先向他們領取綢條.以資識別。參加大會的人分爲三種,一是各門派的掌門人,佩紫紅綢條,一是各門各派的代表,佩大紅綢條,一是各門各派觀察的人,佩淺紅綢條。你領到綢條就可以去找自已的坐位了。這就是君山大會會場的大概情形。
大會由已時開始,現在離已時大概還有半個時辰,各門派的人已在陸續上來了。
小紅是個急性子,今天天色才亮,她就催着大家起來,催着大家趕快用早點,催着大家早些上君山來。
所有參加大會的人,該算他們這一行人來得最早了。
桑鳩婆是乙木門掌門人,羊樂公是五山派的掌門人,都領到了紫紅綢條。阮天華代表五山派,小紅代表乙木門。鐵若華代表鐵手幫,領到的是大紅綢條。
伏三泰等四山山主。總管苟不棄,來複、青兒、都領了觀禮的綢條。因爲三個門派是同時報的名,坐位也排在一起。
他們左首,水牌上寫的是劍門山。
小紅咯的笑道:“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劍門山的坐位就排在我們左前呢!”
桑鳩婆尖笑道:“鎮九宏三天前鎩羽而去,今天不會來的。”
鐵若華道;“不來正是他們聰明之處。來了也只是丟人現眼而已!”
大家剛落坐不久,就見有人上來了。那是一個相貌清朗。身穿天藍緞袍。腰佩銀鞘長劍。年約四旬以上的中年文十,襟上佩的是紫紅綢條。
他身後緊隨着一個青布長袍的少年,也一式腰懸銀劍,其中一個佩的是大紅綢條。
小紅問道;“師傅,這人是誰呢?
桑鳩婆沒開口,羊樂公已經悄聲說道:“華山派的商桐君,只有華山派的人,身佩銀鞘長劍的。”接着又上來了師徒兩人,師傅年約五旬,白麪黑髯,徒弟年約二十出頭,濃眉黑臉。身體極壯。
羊樂公不待小紅髮問,就道:“他是六合門的徐子常。”
接着上來的是六旬開外的清瘦老者,也只帶了一個徒弟。
羊樂公又道:“八卦門的封自清。”
稍後,又上來廠五個人,當前一手持風頭杖的是天罡門於老夫人,和一個身穿天藍長衫的佩劍少年接着是伏大娘,廣法道人、辛無忌。小紅低聲道:“大哥,你快看。於老人人後面那個少年,長得和你一模一樣,那一定是真的於立雪了。”
阮大華舉目看上,那人面貌果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但他看到於立雪身後的伏大娘,心中不禁大喜,忖道:“伏大娘來了。自己就可以恢復本來面目了。”
羊樂公湊過頭來,說道:“他是真的於立雪,於小兄弟難道是假的不成?”
話聲未落,又有一行人進八會場。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白髮披肩的老道姑,第二個阮天華認得。正是自己三師叔夏鴻輝,他對白髮道姑似極恭順,亦步亦趨的隨侍左右。
接着上來的是形意門學門人阮松溪、端木讓、範叔寒,緊跟在範叔寒身後的赫然又是一個於立雪,面貌身材,和阮天華一模一樣!
接着是鐵手幫的鐵三姑,總管習文星、鐵手五煞、最後是十六個黑衣人。
參加大會的各派人中,以這一行人人數最多了。
阮天華心中暗暗奇怪,爹和師叔怎麼會和白髮道姑、鐵三姑等人一夥的?那個於立雪又會是誰呢?
他看到了爹。心頭難免驚喜交集,朝小紅道:“小紅,那個佩紫紅綢條的就是爹,爹後面是二師叔,四師叔”
小紅低哦一聲,奇道:“那白髮道姑是誰呢?她佩的只是淡紅綢條,(觀禮的)怎麼會走在掌門人前面的呢?”
羊樂公道:“白髮道姑,老朽不認識她。”
桑鳩婆道:“阮小兄弟,你說那個佩紅綢條的就是你爹,形意門的掌門人阮松溪?”
阮天華點點頭道:“是的,隨侍白髮道站的是三師叔夏鴻暉、爹身後是二師叔端木讓、四師叔範叔寒…·”
“唔!”桑鳩婆:“這就奇了!”
鐵若華道:“桑婆婆,你認識那白髮道姑嗎?”
桑鳩婆攢攢眉道:“這裡,除了老婆子。大概很少有人認得她了。她就是昔年玄陰教的外三堂護法夏非幻。”
小紅道:“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桑鳩婆笑道:“玄陰教和魔教,在武林中被列爲兩大邪教,你說她會不會是好人?”
阮天華道:“那爹他”
桑鳩婆沉吟道:“你暫時不可過去和你爹招呼,據老婆子看。此事大有蹊蹺…”
阮天華心頭一急,問道:“桑婆婆…”
桑鳩婆道:“你別急,這要等大會結束之後,慢慢查證,你必須力持鎮定。”
阮天華道:“你老人家看爹他們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他也說不出來;但他可以斷言,爹一生正直,不會和邪派中人走在一起的。
桑鳩婆道:“老婆子一時也看不出來,這要慢慢查證,你只管放心好了。”
鐵若華道:“看來三姑也投到老道姑的手下去了!”
“唔!”桑鳩婆口中唔着,說道:“除了形意門,鐵手幫、還有黑衣十八騎看來都被她羅致去了。”
小紅道:“他們爲什麼也弄出一個於立雪來呢?”
桑鳩婆道:“這個老婆子也弄不清楚了。”
正說之間,只見進場來的又是一個道姑,這個道站年紀不過三十左右。臉若桃花,身材窈窕,肩背長劍,手持拂塵,她身後跟着兩個身穿紫綢繡襖長格變地的少女,正是三天前在岳陽樓上遇見的兩位姑娘家。
小紅忙進;“師傅,那兩個姑娘,就是那天在岳陽樓上戲弄劍門山鎮少侯的人。”
羊樂公道;“這道姑老朽也不認識。”
桑鳩婆目光一注,看她他在九華派的木牌後面坐了下來,不覺奇道:“她會是九華派的人?“小紅道:”師傅,什麼不對了?”
桑鳩婆道;“九華青衣庵出來的,應該穿青衣纔對!”
接着上來的武當派太極門掌門人晏海平率同三個門人。少林派子午門應立言率同四個弟子相繼入場。這時主辦這次大會的少林派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由兩個手持樣杖的老憎陪同,走入場來。祝逢春身後緊跟着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青年,手捧一個長方形的黃綾包袱,目不斜視,一路行來,他,就是十年前在君山大會上技壓羣雄,奪得武林狀元的祝天霖!
年在三十開外,生得濃眉朗目,膚色稍黑,卻極爲英俊,使人在一望而知是一意志堅強的人。
全場的人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祝逢春和兩個灰衣老僧行到北首長案後面,面向平臺站定。祝天霖走到長案前面,把捧着的黃綾包袱雙手捧上。
然後迅速的打開黃綾包袱,裡面是一支紅木縷花盒子,他打開盒蓋,取會一支尺許長的金色旗杆,杆上卷着一面黃綾流蘇三角旗展開旗面,奪的一聲插在案上。現在大家都可以看到這面三角小旗當中用金線繡了一個園圈,圈中是金線繡的一個“魁”字,四周還有許多行小字,一行行排列得且不很規則,那是從級一屆以來,參加君山大會的各門各派掌門人親筆籤的名。
接着祝逢春又從木盒中取出二面金牌,牌上刻有武林狀元,榜眼,探花等字樣,一同放到案上。
祝逢春拾起頭來,目光一掃全場,抱抱拳道:“各位掌門人。各位參加大會的代表。各位武林先進問道,兄弟少林派祝逢春。十年前小兒大霖代表少林派,饒幸獲勝,奪得武林狀元的榮譽,主辦十年後的大會。兄弟真是萬分榮幸,每次大會。照例均祖主辦門派邀請一一位大會的上持人。兄弟特別邀請到少林寺達摩堂首席長老通善師兄,代表少林寺方丈擔任大會主持人,這價機是通善師兄。”
說話之時,朝他左首一個灰袖老僧擡了擡手。
通善大師立即雙手合十,朝大家施了一禮,全場人一致鼓起掌來。
祝逢春等大家掌聲一停,接着道:“每次大會,在君山舉行,都由崇勝寺協辦,這位就是崇勝寺的方丈通濟師兄。”說着又舉手朝右首擡了擡。
站在他右首的是個灰衣老僧也立即雙手合十朝大家施禮,大家也報以熱烈的掌聲。
祝逢春接着拱手道:“謝謝各位掌門人,謝謝各門各派的代表,謝謝各位武林先進同道,謝謝,現在請通善大師主持今天的大會。”說完讓出了中間的位了。
通善大師朝他合十一禮,站到中間,又向大家合十一禮,說道;“各位與會的道長,代表,本次大會,由敝派金雞門主辦,祝門主邀請敝寺方寸前來主持大會,但敝寺方丈年事已高,不良於行。因此要貧衲代表前來,敬向與會的道長,代表們,深致歉意”
大家聽到這裡,又紛紛鼓起掌來,但有不少人心中卻不禁暗暗納罕:“少林方丈通慧大師精修禪法,功力深湛,他說的,‘不良於行’是真話還是託詞?”
只聽通善大師接着道:“貧衲通善,奉命代表敝寺方丈,主持今天這一大會,深感榮幸,此一大會,舉辦至今,已是第六屆了;當初發起君山大會,是幾位上代掌門人,因鑑於世風所尚,不論士農工商,大家都漸漸有了重文輕武之心.十年寒窗,博得功力,就可以榮宗耀祖,練武的人。就逐漸減少,長此以往各門各派的人材,也就日起沒落,名門各派豈不日趨式微?如果再這樣下去,黃炎子孫,也都將成爲弱不禁風的病夫?這幾位掌門人苦心孤詣創設君山大會,宗旨就是爲了藉此選拔各門各派的優秀弟子,賦予武林最高榮譽,以提高大家練武的興趣,使之成爲風氣,一方面也可收互相觀摩之功,所以君山大會只限定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年弟子參加。到十年正好是一個甲子,歷屆以來,各門各派門下、英才輩出,這是大會的成功之處,也是可喜的現象,貧衲恭祝大家對武藝一道,精益求精,井祝一屆大會成功”
大家又報以熱烈的掌聲。
通善大師接着目光一擡,說道;“今年報名參加的有五個門派,是從前不曾參加過,可見君山大會已受廣大的武林同道所重視,現在請新參加的五個門派掌門人上來,在旗令簽名,這五個門派,校報名先後,計爲:天罡門,九華派,五山派,乙木門,鐵手幫,這五位掌人請上來。”
他說到這裡,立即有一名金雞門的弟子送上筆硯,大罡門於老夫人,九華派中年道姑,羊樂公,桑鳩婆,鐵若華,依次走紅前去,在三角旗上,用小字寫上了門派和自己的姓名,然後退下。
通善大師又道:“本屆大會,報名參加共有十二個門派,現在由貧衲當衆宣佈一次,其中如有某一門派還未到場的,待回輪到該一門出場,經大會主持人叫名三次;依然無人出場時。就視同放棄,好,現在貧衲把參加大會的十二門派代表,宣讀一遍。”
他從案上取起一張名單,又道:“這十二個門派依順序以報名先後爲準,計爲:形意門於立雪、大罡門於立雪、九華派黃玉香、少林派於午門應重信、武當派太極門蕭鈺人、八卦門陸子羽、華山派商遜、六合門拜天賜、劍門山鎮少侯,五山派於立雪、乙木門阮小虹、鐵手幫鐵若華。”
說到這裡,口中忽然“哦”了一聲,擡目問道:“這次參加大會的代表中。有三位於立雪,同名同姓,不知是同一個人?還是有三位於立雪?”
此言一出,全場的人紛紛目光轉動,照各個門派的坐位上望來。
天罡門於老夫人,形意門阮松溪和五山派羊樂公三人都站了起來,同聲道:“不是同一個人。”
因爲他們三人站起身來回答,有了目標,大家的目光就朝三處投來,這一互相對照,發現衣襟上排着大紅綢條三個代表,不但同姓同名,竟然連面貌也長得一般無二!
這下真看得大家暗暗稱奇不止,場中也起了一陣竊竊私議之聲。
通善大師又道:“大會依照慣例,以報名先後次序,分爲甲乙二組,進行第一場比賽,優勝劣敗,是爲初選。這次報名共有十二門派,依次序甲組爲形意門、天罡門、九華派、子午門、太極門、八卦門。乙組爲:華山派、六合門、劍門山、五山派、乙木門、鐵手幫。初選獲勝的六個門派再作第二場比賽,是爲複選。第三場是複選獲勝的三個門派代表,須接受初選落敗門派代表的挑戰,但已經和獲勝代表交手的代表,不得再挑戰,這就是說代表和代表,只能有一次交手的機會,某一門派已經輸給了某一門派,就沒有第二次交手的機會。最後勝的三位,謂之入選,三位入選代表,再賽三場。決定名次。本會比賽武功,並不是好勇鬥很,而是互相觀摩切磋,應該點到爲止,不得蓄意傷人,但出手之際,一當然也有收手不及,就以當時的情況而定,由貧衲和金雞門祝門主。崇勝寺方丈通濟師兄擔任公徵人,經公證人裁定,不得異議。”
說到這裡,口氣一頓,又道:“好,貧衲就要宣佈第一場甲乙兩組的對手了,請大家注意,第一場,形意門對華山派、天罡門對六合派、九華派對劍門山、子午門對五山派、太極門對乙木門,八卦門對鐵手幫。現在今一場開始,請形意門於立雪、華山派商遜兩位代大出場。”
這位少林高僧果然內功課湛,在山風凜烈的山巔,隨口說來,坐在四周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如同對面說話一般!
他話聲一落,形意門的於生雪和華山派商遜同時站起身,舉步走出,一直赳忡前朝通善大師等三抱拳行了一禮。通善大師、祝逢春和通濟大師也還了一禮。
兩人才一起走入場中。
通善大川亡道:“貧衲還要補充一句,雙方代表可在比賽之前,當面議定使兵刃或拳掌,怕不使用暗器、”
小紅看了山場的於立雪一眼,低聲道:“大哥,這人身材比你瘦小。”
阮天華因於立雪是代表形意門出場的,心中暗自疑惑,忖道:“本門怎麼會有於立雪呢?”
他目光注現於立雪。對小紅說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於立雪和商遜走到中問,兩人相距一丈,就面對面站定下來。
於立雪拱手道:“在下形意門於立雪,請商兄多多指教。”
商遜以連忙拱手道:“在下華山商遜,要請於兄指點。”
他腰間掛的是一柄銀鞘長劍,代表的是華山派,大家都可以想到他是華山派掌門人商桐君的愛子無疑。
於立雪擡目道:“在下使的是軟鞭,不知商兄要使兵刃、還是使拳掌?”
商遜含笑道:“於兄使的既處兵刃,在下使的是長劍,那麼在下就在兵刃上向於兄討教好了。”
於立雪右手一按,嗒的一聲從腰間掣下一支亮銀鞭。商遜也在此時銀劍嗆然出匣。
阮大華心中暗道:“他使的會是軟鞭?”
這時天罡門的於老夫人目光一睜,深深的注意了於立雪一眼,又回頭望望伏大娘。伏大娘朝她暗暗點了下頭。
兩人說了聲“請”,商遜銀劍豎胸,劍尖斜指,遊身左進。一縷銀光閃電從他肩頭划起,快得真象閃一般這是華山派一招“太白現西方”,展開劍勢。於立雪也不怠慢,軟鞭豁的一聲在頭上劃了圈,使的乃是“太極初動”,是從形意劍法變化而來。
第一招是各使各的,好象互不相犯,但一招甫出。兩條人影倏然乍合,銀劍、銀鞭有如銀蛇亂問,登時響起一陣急驟如雨的當當連響。
因爲雙兵刃都是銀光閃閃.令人分不是劍是鞭?這一輪搶攻來得象狂風暴雨,去得也快,劍、鞭交鳴餘音未歇,兩人已各自分開,目注對方,在場中繞圈遊走來。
這是各自爲他們派爭取榮譽,也是每一個人十年苦練,一舉成名的唯一機會,自然要全力以赴。
兩人第一回合的幾招硬拼己試出對方和自己功力悉敵,並非易與,也就要小心從事,不敢掉以輕心了。兩人繞場走了半圈,商遜已感到不耐,口中大喝一聲,一道劍光朝於立雪電射過去。
他是華山派掌門人商桐君的兒子,華山“太白劍法”被推爲西方金氣之靈,是各大門派的劍法中含蘊劍氣最強的劍法,他使出這一招“太白橫天”,卻是太白劍法中含蘊劍氣最強的一招。
商遜練劍十年,自然不是庸手,他和於立雪交手之後,就知遇上了勁敵:爹時常告訴他,參加君山大會,要經過無數場苦戰,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千錘百煉而來,個個俱是勁敵,如果以正常的交手來說,每一場沒有二三百招,決難分得出高下,那麼打到最後,豈不早已筋疲力盡?沒有奪魁之爲了,所以前面幾場務必速戰速決,保存實力纔是取勝之道。
他試出手於立雪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才使出這一招“太白經天”,希冀一擊奏功。
“太白經天”果然不愧是華山派的鎮山絕藝,商遜一劍出手,人隨劍起,劍化長虹,一道耀目銀虹,挾着一片森寒劍氣,朝於立雪當頭射落,絲絲劍氣全場可聞,聲勢極盛!
於立雪發現對方縱身飛擊,不慌不忙,腳下連退了兩步,目光炯炯凝視,直待劍光逼近頭頂不過三尺光景,右手突然揚起,銀光暴長,軟鞭朝上揮出。
這一下雙方快得形同閃電,怕聽“當”的一聲,商遜手中一支長劍,已被於立雪十三節亮銀鞭象靈蛇一般緊緊纏住!
動手過招,對方使的如果是柔軟兵器,兵刃被纏住,也是常有之事,解救之道,不外二種,一是以內力貫注。反震對方兵刃,一是以拳(掌)腳輔兵力之不足,乘機襲擊對方。
華山太白劍法中就有一招兵刃被鎖的解救招數,叫做“一葉知秋”的是先發左掌(襲胸)再擡右膝(襲小腹)右劍一抖疾收,發右腳(踢對方右腕)落腳點地,發劍疾刺對方咽喉,這幾下動作,自然必須一氣呵成乃是乘機反擊的一記絕招。
商遜自然練得精熟無比,但他長劍一被鎖住,左掌當然以最快的速度前豎掌朝前印去。
再說使用柔軟兵刃的人,一下纏住對方兵刃之後,如果要一舉克敵。當然也須以拳(掌)腳爲輔,突襲列方。於立雪一下纏住商遜長劍之後,同樣以極快手法擊出左掌。
雙方一往一來,何殊掣電,在噹的一聲之後,緊接着但聽“叭”的聲,兩隻手掌,擊個正着!
商桐君坐在椅上。一手燃須,臉上不期微有笑容,因爲這一招,在他預料之中,自己的兒子幾乎佔了七成勝算!
那知就在這電光石光之際商遜本該擡右膝,扼腕收劍,踢足,發劍,幾個連續動作,一齊發動,但他卻忽然臉色驟變,身軀輕弱一顫,退後了一步,就在此時,右手長劍竟然也噹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於立雪軟鞭一收,拱拱手道:“商兄承讓了。”
商遜呆得一呆,臉色通紅,俯身拾起長劍。
勝負已分,四周的人紛紛鼓起掌來。
這一下直看得商桐君大感意外,他想不還兒子明明可以獲勝的,何以長劍無緣無故脫裡墮地?另外還有兩個人,心頭也略眼納罕,一個是天罡門的於老夫人,她本來認爲形意門的於立雪,可能就是她的孫女。出力於立雪使的是一支長鞭,鞭法正是她親手調教的,那知看了一陣,於立雪使的鞭法,和自己教的似是而非,心中暗道:“難道不是她,”
另一個則是阮天華,他離開家門,不過半年,爹和三位師叔都沒有收徒,這於立雪怎麼會代表形意門的?尤其他凝目細看於立雪使的長鞭,有幾招極似從形意劍法中變化出來的,但使的並不精純.好象只雜湊而成的,如論劍法,華山派的商遜實在比他精純多了,何以他會勝過華山派的呢?
他現在功力精深了,自可看出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只聽通善大師緩緩說道;“這一場形意門於立雪獲勝,恭喜小施主,請二位退下,現在請天罡門代表於立雪,六合門拜天錫上場。”
兩人各自退下。
接着天罡門的於立雪和六合門拜天錫同的走了上去。
天罡門的於立雪,和形意門的於立雪,不僅面貌生得一模一樣,連身材也差不多,是個俊俏秀逸的美少年。
六合門拜無錫是個濃眉黑臉的少年,中等身材,甚是壯健。這兩站到了一起,於立雪就更顯得俊俏文弱!
所有在場的人、看到上場的於立雪和遲下去的於立寫不但姓名相同,連面貌身材都一模一樣,自然會引起特別注意,心中也暗暗揣測不止。
其中最注意的卻有兩個人。一個當然是阮天華,只有他知道於老夫人的孫子,纔是真正的於立雪,(他並不知道於生雪是女的,更不知道於立雪並沒有回去)也是天罡門一門之主。
另一個則是形意門的於立雪,(她纔是真正的於立雪)她看到了祖母,但此時此地,她不好過去和祖母招呼,看到這個上場的於立雪,當然要特別注意,心中暗暗忖道:“祖母要他化裝成自己上場,只不知道這人是誰?”
作者寫了這一段話,其實只是雙方代表走入場中的一時間事。於立雪、拜天錫朝上首通善大師等三人抱拳一禮,然後就在場中對面站停。
於立雪抱拳道:“拜兄情了,在下使的兵刃。不知拜兄是否以兵刃賜教?”
拜天錫拱手道:“在下使的是劍。”。
六合劍聞天下,他當然要長劍了。
於立雪點頭道:“拜兄請亮劍。”
話聲出口,手中響起“嗒”的一聲,登時多了一支五尺長的紫金長杆,杆端也同時展開一面杏黃三角小旗,旗上以黑線繡了北斗七星。
阮天華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原來天罡旗令就是兵刃。”
拜天錫也在此時嗆的一聲擊出長劍。
兩人口中說了聲:“請”,就各自展開步法,拜天錫長劍向天,使山一招“六合啓聖”,於立雪旗杆斜指。使的是一招“斗柄南指”。
但在兩人展露出第一招之後,拜天錫突然向前跨出一步,閃身斜欺而上,劍尖連點三點,化作三點劍芒品子形急襲而至。
於立雪同樣前跨一步。反身回旗;紫金旗杆呼的一聲橫掃過去。
兩人身影交叉而過。拜天錫長劍一抖,翻腕之間又是三點寒芒飛砂而出,直奔於立雪肩頭。
於立雪旗杆展動,一下幻起幾道杆影,朝拜天錫當頭錯落揮落。
這一交上手,一個六合劍法出手迅捷輕靈,人影進退遊走,上下左右前後。劍影紛繞,點點寒芒,到處流動,劍法純熟無匹!
一個展開天罡旗,幻起一排又一排的紫金杆影,風聲颯颯,一支旗杆使出來的招數,幾乎集槍、叉、棍、戰之大成,挑、刺、劈、扎、極變化之能事,不但辛辣凌厲,指東打西,令人眼花撩亂,隊不勝防。
這一場較拉,較之方可一場,可以說緊張得多了,方纔結束得快,這一場雙人各山大川,全力和拼。兩人又是功力不相上下,因此愈戰愈熱,愈戰愈是愈兇險,生死勝負,往往只在出入一線之間。
現在兩人已經打出三四十招,依然旗鼓相當,不分勝負,四周的人,卻紛紛鼓起掌來。
拜天錫聽到掌聲,精他一振,陡然一劍急刺而出,這一劍敢情是他久久沒有使出來的壓箱子本領了,明明刺出去的只有一劍,但隨着他身形的轉動,剎那之間,左右前後,幻起五六條人影,五六支長劍,同時攻到。
於立雪不由一怔,他三十六手天罡旗到此業已用完,一時之間被逼得連退了三步。
他這一退,六條人影,六支長劍幾乎同時追擊過來。
於立雪右手旗杆一抖,大家只聽“嗒”的一聲輕響,五尺長的紫金旗杆。忽然間又加長了三尺,只見他身於一個翻滾,八尺旗杆陡地划起一丈許大的論花,從上而下,貼地橫掃過去。
這一着快過無比,拜天錫追擊過來的人,相距於立雪還有數尺來遠。旗杆已經匝地掃到,他在急切之間只得雙腳一點,縱身躍起,好計旗杆從他腳下掃過。這也沒錯,但怎知於立雪旗杆加長了三尺。共有八尺長了,他一杆掃過,陡地又從下而上,由左而右,再由上而下。等於劃了一個以大的圓圈,又朝拜天錫腳下掃來,來勢迅疾無待。
拜天錫跳起的人堪堪落下,旗杆又貼地掃來,他不得不再次往上躍起。
於立雪出手如風,你堪堪跳起,讓過他旗杆,他旗杆割了個圈又貼地掃來。
你小時僅總跳過繩吧。在你左右兩旁。將光一人,手執長繩,不住的一上一下打着圈,你就隨着一上一下的跳。
現人拜天錫就象在跳繩,於立雪的八尺長杆就是一記又一小時從他頭上掠過,腳底掃過。
一個不住的劃圈,一個不住的跳,劃圈的越來越快,跳的人只好跟着越跳越快。
於人雪使出來的是地煞旗七十二滾,他劃圈也不簡單,不是用手拿着長杆上下打圈,而是每一個圈,都是手臂直伸,身子隨着手勢翻滾,所以叫做七十二滾。身子雖然沒在地上滾,而是懸空翻身,一個人就是繞着場子打翻滾。
四周的人看得不禁又紛紛鼓起掌來。
一個越翻越快一個越跳越快,打翻滾的人,雖然很吃力,但這是他多年苦練出來的,徒然吃力,已是早就練慣了的。
一個爲了閃避被對方旗杆掃倒,纔不住的一起一落,但這隻能偶一爲之,纔是避敵之法,可並不是專門練習一起一落跳的,跳久了,就跳得面紅耳赤,心跳氣喂,何況於立雪打圈的長杆還在不住的加快。
地煞七十二滾。顧名思義,一直要打上七十二個翻滾,拜天錫空有一身本領。右手空自緊握着長劍,這回當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連一記把式都使不出來,只是一蹦一跳,跳個沒休止。
沒等於立雪七十二滾使完,他已跳得筋疲力盡,氣喂如牛,腳上着了一下一個人被旗杆挑起,呼的直摔出去七八尺遠,砰然一聲,摔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差幸只被旗杆挑在腿彎上,雖光不起來,卻並未傷及筋骨,早已有兩名少林金雞門的弟子跑的過去,現他扶起。
於立雪右手一抖,難的一聲,八尺旗杆立即縮了回去,彎成幾許長一支,然後朝拜天錫拱拱手道;“在下多多得罪了。”
大家反報以熱烈掌聲。
通善大師等衆人掌聲一停,宣佈道:“這一場天罡門於立雪獲勝,恭喜於小施主,請二位退下,現在請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劍門山代表鎮少候上場。”
拜天錫早已由兩個金雞門弟子扶着回座。於立雪朝通善大師行了一禮,也自退下。
接着從九華派木牌後面俏生生走上一個長髮披肩,一身淺紫衣裙的少女來。這少人當然是九華派門下的黃玉香了。
她,果然人如其名,生得柳眉兒翹,杏眼兒俏,櫻脣兒嬌,一張白裡透紅宜喜宜慎的粉臉,更是吹彈得破,又嬌又豔。像個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人兒!
她芳名叫做玉香。不但是個玉人兒,而且這一走動,還吹起了一陣香風,等她俏生生款步走入場中,整個軒轅臺都可以聞到一陣花非花,霧非霧的甜香。
大家不期然爲她的香風鼓起掌來,而且這一陣掌聲。
只要是男人,莫不鼓得格外起勁,是以掌聲動若春雷,歷久不絕!
掌聲漸漸停止下來。她已站到了通善大師的長案前面。
只有她一個人兒,劍門山木牌後面兩排板凳,依然空着,一個人也沒有,足見劍門山報了名,臨時沒有人人席。
通善大師少林寺的有道高僧,幾十年來,枯坐參禪,他那鼻子幾曾聞過這種迷人的甜香?
黃玉香這一站到他面前,香氣就更爲濃馥,老和尚趕緊雙目微幾雙手合十,口中低低的念道:“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咄!”
黃玉香等了半響,才朝上襝衽一禮,嬌聲說道:“大師,小女子九華派黃天香報到。”
通善大師合十道:“女施主請稍候、”
接着高聲說道:“請到門山代表鎮少侯出場。”
他明明看到劍門山的人沒來,但他還是第三次叫道:“這一場是九華派對劍門山,請劍門山代表出場。”
直到他三次呼名之後,站在他左首的少林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拱手說道:“劍門山的人,直到此時未來,大概是不會來了,請大師宣佈劍門山代表缺席,作自動放棄論。”通善大師合十還禮,然後面向大家,徐徐說道:“這一場由九華派對劍門山。如今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已經出場,劍門山代表鎮少侯,經貧衲三次叫名,猶未出場,依大會慣例,就得作自動棄論,現在貧衲代表大會宣佈,劍門山代表鎮少侯自動放棄,九華山代表黃玉香獲勝,恭喜女施主,請回座。”
黃玉平不用賽,就獲得勝利,自然滿懷高興,一臉喜色,躬身一禮,嬌滴滴說道:“多謝大師。”
四周又響起如雷一般的掌聲。
黃玉香轉過身,又朝四周鼓掌的人眼波兒一溜,說了聲:“謝謝。”
才蓮步細碎款款而行.回到座位上去。
通善大師接着道:“現在清少林派代表應重信,五山派代表於立雪出場了。”
少林寺是僧人,五蘊皆空,當然不會參加君山大會來與各派爭名。
少林俗家分爲許多小門派,十年前是金雞門代表少林派參加的。這屆是子午門代表參加,因爲子午門代表的是少林派,所以通善大師說的仍是少林派。
阮天華和子午門代表應重信起身走入場中。
四周的人看到代表五山派代表於立雪出場,自然特別注意,這是第三個於立雪了。
但當大家看到這個於立雪和前面兩個於立雪面貌又完全相同,更是驚奇不止,大家心中都在暗暗忖道:“這三個於立雪,莫非是孿生兄弟不成,不然,天下那會有這般巧合之事?”。
阮大華和應重信同時朝通善大師三人抱拳行了一禮,然後走到中間,對面站定。
阮十華腰佩長劍,朝應重信拱拱手,含笑道:“應兄請了。”
應重信個子瘦小,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知是個極爲精幹的人,也立即抱拳道:“於兄幸會。”
阮天華道;“應兄要比兵刃,還是拳掌?”
應重信看了他腰間長簡一眼,說道:“於兄大概是精於劍擊了。兄弟從不使用兵刃,只好徒手奉陪了。”
阮天華朗笑一聲道:“應兄即然不使兵刃,在下自當徒手奉陪。”
應重信又看了他一眼,心巾忖道:“此人倒是自負得很。”
一面抱拳道:“如此甚好,於兄請寬衣。”
阮天華含笑道:“不要緊,方纔通善大師說過,咱們這是較技,主要是爲了切磋觀摩,點到爲止,那就不用寬衣了。”三個於立雪,他身材最欣長,一襲藍衫,站在場中,當其丰神如玉。溫文瀟灑,但他這活卻說得極爲自負!
羊樂公打心眼裡樂出來、捧着一大把垂腹長髯,回頭笑道:“這小兄弟,真令人愛煞,只可惜老夫沒有這麼大的本領,他若是老夫的徒弟。那該有多好?”
子午門應立言,是應重信的老子,他看阮天華身佩長劍下場,自然是要使劍了,怎知阮天華說出徒手奉陪的話來,他心中自然暗暗高興,若是比試拳腳。重信絕不至於落敗。
要知旁的門派。化上十幾年的工夫,培養出一個弟子來參加君山大會,只要師長決定了,他在這十年中勤奮苦練就成了。
但代表少林派出場,可沒有這麼簡單,少林俗家弟子,分爲南北兩派共有十幾個小門派,諸如伏虎門、金雞門、子午門等等,每一個小派在這十年中,都培植了一個徒弟,希望能夠代表少林派,參加君山大會。因此在大會一兩個月之前,就會掀起派內十幾個小門派爭取代表的競賽,應重信最後能脫穎派出,代表少林派參加君山大會,是經過數十場激烈競爭,戰勝其他門下才獲得的,可以說他的拳技,在少林俗家年輕一輩中,已經是首屈一指,無人能出其右了。
應立言是以對他兒子可說極具信心,但看到阮天華連外衣都不寬,卓立場中,氣度溫文,只要本身武功有精深造詣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於立雪(阮天華)英華內斂,神態自然,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逼人英氣,心中又不禁暗暗一怔,忖道:“這小子在氣度上已經勝過重信甚多,看來倒是重信的一個勁敵!”
應重信眼看阮天華連外衣也不寬,心中不覺有氣。這就沉笑一聲道:“於只說得極是,於兄請。”
說話之時已擺出了四平椿。
阮天華依然揹負雙手,瀟灑的站着不動含笑道:“應兄請。”
他居然連架式都不擺一個,沒亮門戶,豈不是瞧不起人?
應重信自然被激怒了,口中喝了一聲:“閣下小心了!”
身形乍然直欺過去,使出一招“金鷹展翅”拳勢未到,中途突化“四殺拳”出手迅捷,拳風如濤,光是這兩記,就可以看出他十年苦練,功力深厚,才能使出這樣凌厲的招易來。
那知他欺身而上,拳風擊出,阮大華明明相距不足三尺,身子一動未動,不但沒有擊倒對方,不知怎的直等招數用老,和人家依然差了三尺光景,阮天華依然揹負雙手,站在那裡,含笑看着自己。
這一下連四周的人都沒有看份清楚阮天華是如何退出去的?但他明明退後了三尺,不然、應重信這一記應該擊中他身上纔對!
他臉上雖然含着笑,但看到應重信眼裡,這笑容豈不更如火添油,口中嘿了一聲,身形朝前一撲,雙拳連環擊出。
這回他不再客氣。子午拳絕招接二連三的使出,一口氣使出五招八拳,記記加鐵錘撞巖,覷準了阮天華的人影發拳。
這五招八拳當真快得如同閃電雷奔。任你阮天華朝左右前後躲閃,都可能被他鐵錘似的拳頭擊中。
四周觀戰的人,所有眼睛當然也一霎不霎的注視着兩人。
阮天華依然沒有還手,連揹負着雙手也仍然揹負着,原式絲毫沒動,但應重信的五招八拳,竟然連他衣角也沒站上一點。
這回大家較爲注意,自然看清楚了,應重信出手如電,拳勢指東擊西,可說快速已極,但阮天華一個人好像雙足沒有沾地一般,你一拳擊去,就像一股拳風把他原式推了出去,等到你家勢收回,他又隨着你原式飄回,你拳頭擊向左前,他身向左飄,你拳頭擊向右首,他身向右飄,看去好像毫不着力,任你發拳有多快,他隨着你拳勢進退也有多快。
鐵若華專道;“阮大哥這使的是什麼身法呢?”
羊樂公笑道:“他什麼身法也沒有使。”
等到應重信五招八拳擊完,他還是原式站在原地,連臉上笑容都絲毫未變!
四周觀衆看到這裡,不由得紛紛鼓起掌來。
應重信突然收勢,憤怒的道:“閣下怎麼一直沒有出手?”
阮天華含笑道:“在下出不出手都是一樣,應兄只要打中兄弟一拳,就算兄弟落敗如何?”
“好!”應重信沉聲道:“在下若是連一拳都打不中,二十年苦練就算白練了。”
阮天華道;“好,應兄儘管出手好了”
應重信口中嘿了一聲,他究竟是少林派選出來的代表,不但自幼練武,應立言早就培養他準備參加二十年後君山大會的,根扎得相當不惜,他因阮天華一直不曾出手,還說只要擊中他一拳,就算勝了。
他心頭裡然極爲憤怒;但在這一瞬間突然由浮躁中冷靜下來,使展出“子午伏虎拳”,左掌右拳,一記又一記的使出。
他仗着二十年苦練,掌出如斧,拳發如錘,記記貫注了真力,着着取的都是要害大穴,每一記拳都帶起虎虎風聲凜烈逼人。
這是真功夫,真要被他拳掌擊中,別說是人;就是山石只怕也會被他擊成粉碎!
但阮天華練的乃最“紫正神功”,比玄門護身真氣,還要高上一乘,他依然含笑負手而立,方纔還隨着你拳勢進退,這回他根本連動也沒動,應重信揮拳擊去,就像在練功房打沙包一般,記記都對準阮天華要害直搗過去。
阮大華身前就像布成了一道無形的氣牆,不論你拳拳如何凌厲,打到他身前二尺。就被擋住,再也打不過去。
在旁人看來,應重信的拳掌打到離他三尺光景就自動收勢。只有應重信自已有數,發出去的每一記拳掌都被擋得一擋,自己力道再也無法用實,心頭雖然暗暗驚駭,但此刻在各門各派這許多人的圍觀之下,怎肯認輸?
何況這一場關係着他本門的聲譽,自然不肯罷休,左掌未收,右拳又出。右拳未收;左掌又發,一掌一拳連環擊出,打得興起。反正阮天華靜靜的站着,並不還手,不但拳掌加緊,連雙腳都用上了。
但見他一條人影繞着阮天華打轉,把他當作練功的木椿。這一瞬間拳擊、掌劈,雙腳也隨着連環飛踢,一身所學幾乎都用了出來。
但大家清晰的可以看到應重信一個人手舞足蹈,繞着於立雪(阮天華)打轉,卻只有在於立雪身外三尺,始終攻不進去。
一時之間圍觀的人羣又紛紛鼓起掌稱
這掌聲不知是爲應重信使出渾身解數而鼓?還是爲阮天華站着不動而鼓?這一情形直看得五山山主個個面有光,流露出喜色來,不是麼?咱們五山派的代表,可以任你們少林的代表瘋狂進攻,連身子都沒動一下,你們還攻不進去哩!這一情形代表少林派參加的子午門掌門人應立言也看出來了,他心頭感到無比的震驚,暗道:“此人年紀不大,竟然練成了玄門護身真氣不成?”
不過片刻工夫,應重信已把七十二手伏虎掌。四十九記連環腿一齊用完。
他爲了求勝心切,每一記拳掌都貫注了真力。而且在一口氣使出。等到兩套速猛絕倫的拳腳使完,一身力氣也使得差不多了,一個人滿頭大汗,胸口起伏,喂不過氣來、一朝阮天華拱拱手道:“於兄……功力勝過……在下甚多…………在下……認輸……”說完喂息着掉頭就走,退回座去。
阮天華不戰而屈人兵,自然贏得滿場彩聲。
其中掌聲鼓得最響,最久的是九華派兩位姑娘了,全場掌聲已停下來她們四支玉手還在拍着,掌聲清,自然也最引人注目了。通善大師合十道:“這一場五山派代表於立雪獲勝,於小施主功力深厚,不戰而屈人兵,尤爲難能可貴,可喜可賀,於小施主請回應,現在請武當派代表蕭鈺人。乙木門代表阮小紅出場。”
太極門是武當門的俗家弟子,他們代表的是武當派,所以不稱太極門。
阮天華朝通善大師行了一禮,一身藍衫,步履瀟灑的退了下去。
羊樂公嘻開大嘴,呵呵笑道:“於小兄弟,你爲咱五山派爭取了莫大的顏面,快坐下來歇一歇。”
接着走上來的是太極門的蕭鈺人,他已經脫去外衣,身着青綢勁裝。年約二十二三,生得是劍眉朗目,只是臉型稍嫌清瘦,鼻子是個鷹鉤鼻,但不失爲英俊少年,手中提一柄古銅鞘的長劍,目光流轉,顧盼自豪。
阮小紅奪一件天藍長衫,長劍懸在束腰帶上,身形稍嫌矮小,可也是個風流俊俏的美少年。
伏大娘看到小紅,自然立時認出來了,她當然也看到桑鳩婆了,心中暗道:“小紅幾時拜在桑鳩婆門下去了?”
蕭鈺人、阮小紅朝通善大師三人行了一禮,退到場中.兩人對面站停。
蕭鈺人抱拳道:“阮兄幸會,你我懼是佩長劍,咱們這一場自然是使劍了。
阮小紅點頭道:“閣下說得極是,在下兵刃拳掌悉聽尊便,閣下要使劍,亦無不可。”
蕭鈺人是太極門傑出弟子,平日眼高放頂,服過誰來?聞言不覺朗聲一笑道:“阮兄既然兵刃拳腳無所不精,咱們比長劍時,一樣可以使出拳腳來,不知阮兄意下如何?”
他太極門不但以太極劍馳譽武林,太極拳掌更是名聞天下。
阮小紅傲然一笑道:“閣下要在比劍之中,再比拳掌,在下自然悉聽尊便。”
蕭鈺人大笑道:“好,好,阮兄快人快語,咱們就這樣決定,現在阮兄可以寬衣了。”
阮小紅道:“剛纔我大哥出場,也並未覺衣,在下也不寬衣,你只管發招過來就是。”蕭鈺人看了阮小紅一眼,點頭道:“阮小紅。在下那就有潛了。”他生性高傲,阮小紅說的話,已者激怒了他,因此話聲一落,“鏘”的一聲,寒光一閃,長劍出匣,就朝阮小紅刺了過去。
這一劍勢壯強勁,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阮小紅看得心頭暗暗怒鬧,忖道:“好啊,我劍未出鞘,你就刺過來了,今天就要你好看。”
思忖之際,左手疾拂,身形往後飄過了五六尺遠,才嗆的一聲擊出劍來。
蕭鈺人一劍出手,人已如影隨形而上,右腕揮處,手中長劍幻化出三朵劍花。分襲而出。但就在他劍勢堪堪出手,突覺一股極大的潛力,從右首涌撞而至。
這一下他事前毫無準備,何況右手長劍剛剛發出,變成了空門,幾乎連封拒都無從封拒。趕緊收劍橫移,還是退了半步,肩頭被一團無形潛力掃中,撞得隱隱發麻!
因爲阮小紅飄退之時,左手疾拂,沒人注意,她卻暗中使了三成“乙木掌”力,(使得多了,對方就會發覺)無聲無息的斜撞過去。
此時眼看蕭鈺人橫閃出去的人,肩頭往後一沉,心知已被自己掌力撞上,她豈是省油的燈,口中發出一聲清笑:“閣下接招。”
突然欺身而上,劍光連閃,一連擊出三劍,這三劍真個像電閃風飄,快速絕倫,蕭鈺人肩頭還在隱隱發麻,自然無法運力,但聽三聲急驟的當當劍鳴,蕭鈺人被震得連退了三步。
阮小紅手上是一柄斬金削鐵的利器——賽莫邪,不當場削斷他長劍,還是手下留了分寸,只是用劍背拍在他劍身之上。
蕭過人平日自視甚高,第一招就被人震退,那裡還忍受得了,一時俊臉通紅,口中大喝一聲,長身抖劍,劍光如銀蛇亂問,爆出滿天劍花,直向阮小紅灑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用上了全力,劍挾破空嘯風,雖然猛烈無比,但仍然含蘊了“兩儀劍法”的粘、引、撒、震四字訣,每一劍可說是剛柔併兼,氣勢奪人!
阮小紅看他劍光連閃,急攻而來,心中暗暗冷笑,長劍盤空一振,嘯如龍吟,一道匹練似的青光直向蕭江人劍光飛捲過去。
蕭江人連發三招,攻勢正優,瞥見對方劍光矢轎有如夭龍,朝自已捲來。
一時竟然想不出破解的招數,(阮小紅這一招使出來的正是“紫雲劍法”,他自然無法破解了)只得身形一晃,斜閃出去。阮小紅左手揚處,拍出一掌。
蕭鈺人自幼練武,雖然無法破解阮小紅的劍招,但也耳聽八方.反應敏銳,看到阮小紅左手拍來,他豈肯躲閃,同樣左手一擡,迎空擊去。
他怎知桑鳩婆一生好強.收了小紅這麼個徒弟。心頭着實高興,也動了參加君山大會,替她乙術門爭光的意念,因此閉門傳功,教她勤習本門“乙木神功”,在她練功之際。
陽中以灌頂大法輸給了她二十年功力.再經過數日苦練,和她原有的根底,這些天來,“乙木神功”,至少也已有六成以上火候。
蕭鈺人出身太極門,武當派號稱內家正宗,但對內功一道,主張緩進,你有多少修爲.就有多少火候,必須按步就因,循序漸進。
蕭鈺人從小練武。就算你有二十年火候吧,武當派中,除了初入門人,誰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按照一般門派練武的常情,有二十年內功火候,不過是中下盡而已,各大門派的長老輩,誰沒有數十年修爲之功?
這就是說蕭鈺人練武二十年,並不是練功二十年,阮小紅除了本身功力之外,最近又獲得桑鳩婆轉註的二十年功力。(桑鳩婆的二十年功力足抵得旁人三十年還不上)
雙方在內力上,蕭鈺人自然比阮小紅差多了。
此時雙方掌力乍然一接,但聽蓬然一聲大震,蕭鈺人好像上身被人推了一把,往後一仰,那想站立得住,還是登登的連退了三四步之多。
一張俊臉登時色如鳴血,目含殺氣,凝注着阮小紅,過了半晌之久,才左手捏了個劍決,緩緩劃出,人也隨着大步逼上,右手長劍同時划着弧形悠然攻到。這回劍勢極爲緩慢,一反方纔強勁剛猛之勢。
只見他一劍連一劍的划着弧形,看去似乎有氣無力,毫不驚人,其實使出來的正是武當派傲視羣倫的上乘劍術“兩儀劍法”
這“兩儀劍法”並不在於猛攻狠刺,全在以先天運行之理,意在劍先,以實變虛以柔克剛,以靜制動,纔是兩儀劍的最高境界。反過來說,“兩儀劍法”的以柔克剛,以靜制動,乃是要對手剛,它才能以柔來克你,對手動,它才能以靜來克你,如果你的劍法並不剛猛,而是柔中之柔,並不流動,而是靜中之靜呢?“兩儀劍法”豈不無從剋制,而反爲敵所克了嗎?
阮小紅使的就是柔中之柔,靜中之靜的“紫雲劍法”。
因爲“紫雲劍法”出於“紫府銓真”。乃是道家正宗先天劍法。易經上說,太極動,而生兩儀,“兩儀劍法”是依照先天運行原理而創,說得再明白一點,是模仿先天運行的原理而創,太極因動而生兩儀,它本身就先犯了一個“動”宇,而不是靜寧,豈非已是後天的動?再說得明白一點,它雖然是模仿先天,實際已經落人後天。
“紫雲劍法”乃是依據鴻蒙未闢的紫氣流動,創而爲劍法,乃是先天的動象,明乎此,這和兩儀劍法的高下,在基本上已是分出高低來了。
“紫雲劍法”如紫氣之充沛天地,動靜出於自然,無跡可求.“兩儀劍法”因太極動而生兩儀.兩儀動而生四象。總是有跡可循,有象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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