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三年一次的選秀人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禾青在宮中見過幾回,知曉其中秀女的考校深淺。能留下來的,不說身份,其品德也是不錯的。秀女都是從大清四品官及以上的官員家中挑選,模樣至少端正,上了皇上名冊的,盡都是知書識禮,通曉人情的嫡出女子。
深了算,禾青還要小心挑選,太高的自然是不敢妄想。
禾青抱着四貝勒的臂膀,打定主意從此下手,臉上自帶着諂媚,“太后前幾日念起了甜甜和苦瓜,我這幾日就上帖子去,可好?”
“嗯。”四貝勒抿着脣,他進宮瞧着太后面色不錯,點了頭,“你去就是。”
反正太后念着三母女進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只是,四貝勒隨手打開禾青抓着自己的手。
禾青悶聲發笑,一擡頭正對上四貝勒滿眼揶揄,不由臉上一窘。乾巴巴的呵呵兩聲,起身轉到四貝勒的身後,捏着肩頭,“四爺這回差事聽聞皇上很滿意,四爺這樣辛苦,讓我先來捏一捏。”
“皇上很滿意?”四貝勒挑着眉頭。
禾青依着四貝勒後背,彎身把下巴擱在肩頭,“瞧四爺自宮中回來幾日,四爺臉上總會笑,可見皇上對四爺很是滿意。”
除了皇上的肯定,誰還有讓四貝勒這樣不矜持的溫柔了幾天?
四貝勒莞爾,又忍不住收斂嘴角弧度,擡手往後一拍。寬厚的手掌直面拍打着禾青的臉上,“有這個功夫貧,還不快給大爺捏肩頭。”
禾青吃痛的揉着鼻子,哼哼兩聲,又聽着四貝勒打趣,“用點力氣捏,你這一個月的功夫,腦袋倒是重了不少。”
‘啪’
禾青很不客氣的甩着手下去,四貝勒抽了一氣扭身就要說話,卻讓禾青抵着先發制人,手下暗暗用了大力氣,“這樣的力度如何?”
四貝勒無言,禾青心眼很小,他隨口一句打趣,竟然惹得其這樣心中惱怒,不由唏噓女子難養也。好在四貝勒回來幾日,身子鬆伐一些,禾青也不能當真使了大力氣,力道加身倒是不輕不重不算難受。想着他原來就曉得禾青這模樣,心裡也喜歡,左右也是真性子。四貝勒越發想着,反是閉上眼眸,沉默的應了。
禾青暗自翻了白眼,她哪裡胖了?爲了這個,她快有十天都是吃的半飽,就怕身子長懶肉。她這樣辛苦還遭人說笑,禾青想着氣不過,手下使着力氣,等回過神來,竟是兩手痠軟難受。反而四貝勒坐着十分享受,身子骨都坐軟了。
羅嬤嬤給禾青揉了藥,免得禾青次日起來泛酸又鬧起脾氣,愈發藉口起來不肯動。
禾青睨着在一側抱着弘昫,引得朝曦團團轉的四貝勒,三父子氛圍十分輕快,其樂融融,樂在其中。禾青沒得心裡有些發悶,偏兩手過後還有些抖,只能捧着書勾着下巴,無神的看着。直至夜裡四貝勒讓人點了燈籠掛在院門上,禾青這纔打起精神洗漱一通。
四貝勒把朝曦哄着一臉迷糊,利索的洗漱更衣。禾青無奈的躲在屏風後,抱着弘昫餵了奶,溫水擦了小嘴,一出來就見着躺在貴妃椅上,一頭長髮甩在身後,已然半乾。
禾青見此也明白四貝勒在這處已經躺了許久,弘昫在裡頭小嘴巴連着口水嘖嘖聲,只覺得起了一身雞皮,臉紅不已。
四貝勒見禾青望着他,轉了頭,卻見禾青着着單薄的中衣,身前仿似沾上了些許,溼了一圈。四貝勒見此,抿着脣,手一頓,眼眸微眯。
禾青感到撲面而來的氣勢,瞧着四貝勒的神色不對,手下一顫連忙叫着三兒。身子往外走了出去,裘氏跟着站在門外,接過了半眯着眼的弘昫,禾青深呼了口氣,這才緩步走了進去。自顧的在炕邊提起一壺溫水,倒在茶碗裡,潤在嘴裡。
四貝勒見禾青垂下眼瞼不吭聲,心頭不渝,“這幾日就讓弘昫吃點米糊湯水。”
又來了。四貝勒很不出所料的提了這個事情,禾青頗感無奈,但也清楚這個年紀的時候,朝曦也戒奶了。只是她近年來沒打算要孩子,自然不捨弘昫這樣的親近。禾青心裡不捨,只是也明白道理,勾着嘴角彎了彎,隨意的應了一聲,坐在牀邊,又起身挪開矮桌。拿着木梳給四貝勒梳清發絲,“這兩個孩子都不是挑嘴的,弘昫也吃過些米糊湯水。”
四貝勒這才滿意,不鹹不淡的恩了一聲,把矮桌上的發繩拿在手裡,“夜深了,捆了等明日再辮吧。”
男子的頭髮只有一半,但架不住其長度,四貝勒的頭髮微卷又多。纔剛洗過,放在禾青手裡還有些滑溜,禾青一雙手抓在手裡實在費解,爲四貝勒編髮不在少數,但沒回都用時不短。
禾青笑了笑,倒不在意,“反正也沒事做,正好四爺陪我說幾句話吧。”
四貝勒依舊淡淡的恩了一聲,禾青也不介意,歪着腦袋捋出了幾條辮子。
窗外拂過微風,三兒點着燭火在炕邊上,火苗吹得亂晃,屋裡不由得暗了一分。禾青讓三兒把窗關上,四貝勒擡起頭,“你顏色不差,身子也好,別臭美幾分垮了根基。”
禾青一怔,四貝勒的髮絲才幹,在手心裡還有些微涼,“只是吃得少點,沒什麼大礙。”
四貝勒覺得今日鬆了身子骨,坐在那處更是緘默少語。少了那些碎碎叨叨的話,禾青卻記得四貝勒偶爾兩句都是關心體貼,覺得十分偎貼暖心,認真的在手下編了溜光的大辮子,“好了,四爺瞧着時辰,可不要虧了眼。”
說罷,禾青起身伸了個懶腰。舒適的吐了口氣,上了牀榻,拿着軟枕靠在身後,心頭靜了下來又想起了武有志的婚事,又心事沉沉。
兩個主子都不睡,三兒抱着被子睡在了耳房。內屋點了三盞燭火,照的敞亮。禾青漸漸的半躺着下去,只覺得眼眸澀澀的,用手揉了一下,很是難受。
四貝勒起身,滅了兩盞,“可是要睡了?”
禾青乾脆軟軟的縮進了被窩裡,裡頭暖和的很,側過身過去,只見四貝勒一手書還未放下,正瞧着自己問話,身前是最後的一盞燭火。四貝勒這樣溫柔體貼,禾青莞爾又好笑,“四爺若是想看,點着就是。”
四貝勒恩了一聲,也不動。
這幾日過了秋老虎,天氣涼快。禾青貪涼的卷着被子,露出了雙手雙腳,正躺着微閉眼。睡意朦朧,一睜眼又見到四貝勒正拿着被子,給她蓋全了腳。禾青眨了眼,四貝勒反身把燈籠罩在最後一盞燭火上,屋子既不黑得不見五指,也能看得了東西。
四貝勒脫了鞋,進了裡牀。
禾青懶散的躺着,早已經睡意朦朧,迷糊着一雙手來,有力的摟了過去。禾青眉頭輕蹙,知曉她逃不過,偏她兩手有些發軟,索性就依了過去。
昏黃的屋內,驀地傳來一聲輕笑。
次日晨起,禾青隨意梳了髮髻,陪着四貝勒用了早膳,又躺了下去。見奴才們在外屋走動,禾青側過身子,不舒服的揉了揉身前,那處又酸又痛。昨日消下去的,如今又脹了起來,實在難受。
“主子,三阿哥可要抱過來?”三兒看着門外的裘氏,詢問道。
禾青蹙着眉頭,猶豫幾許,“不用了。”
三兒聽禾青說話懨懨的,也沒多想的出去了。禾青嘆了口氣,這生養孩子的事情,到底最心疼不捨的還是女人家。
四貝勒自東院出來,進了皇宮給皇上請安。康熙正下善璉湖筆,爲一側白紙上的山林海水景色題字。四貝勒見康熙興致好,不由得問了一句,康熙笑着招過四貝勒近身,“老四瞧瞧,如何?”
“詩句清雅醇厚,又帶自身清貴。而山水秀挺沁人,下筆非凡,莫不是左都御史陳大人?”四貝勒倒不是亂說,陳廷敬此人頗爲善。又工詩文,器識高遠,文詞淵雅,實乃真材實料。歷經兩代帝皇,更是歷任經筵講官,康熙也是他往日教過的學生。
四貝勒有所見識,康熙顯得十分歡喜,“子端擅詩,朕今日得閒,倒是與他調子配一回。”
樑九功把詩畫放一邊放幹,康熙換了一支筆,“怎麼,你今日有事?”
康熙換的是寸楷的紫毫,挺拔尖銳的筆尖,書寫着勁直方正的堂字。康熙習字多是用的正楷,心情舒暢筆下如風又得助理,一眼看着竟有幾分瀟灑脫然的味道,四貝勒眉宇溫和,嘴角自然噙着笑意,“兒臣愚笨,不若汗阿瑪見經識經之才。”
四貝勒雖極端話少,但拍馬屁的功夫還是不差,張口就來,聽得康熙龍顏大悅。甚是滿意的筆下婉若游龍,“大老爺們矯情什麼,既然有事,給朕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