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七 權力

正月裡的好一場大雪,整整下了七八天才停。二月初,大年剛過不久,各個衙門陸續開始開印辦公,一切都按照規則在運轉;雖然運轉得並不好,但是並沒有出現地方強於中央甚至脅迫中央的局面,中央集權依然有效,朝廷政令也比較通暢。明帝國可以控制地方,就不算弱,難道真的要“強亡”?

各大衙門開始正常運轉,但是這個時候張問卻離開了京師,只帶着寥寥數人去了通州府。通州就在京師的東邊,屬於京師地界,並不遠,張問只是想出去走兩天、散散心,靜下心思考一些問題。新政馬上就要推出了,他這幾天,對於權力這個問題想了很多。

他微服悄無聲息地到達通州之時,正遇到知府審一個通•奸案,許多百姓都去圍觀。張問想自己從知縣幹起,一步步升官,卻從來沒有做過知府,這兩天反正是閒逛、並沒什麼正事,他便帶着手下跟着人流去知府衙門觀看審案。

“那小媳婦長得細皮嫩肉,俊俏得緊,一會要打屁•股,咱們看看光屁•股去。”邊上一個短衣漢子興奮地嚷嚷着,周圍的人也興高采烈地附和起來。

張問聽了之後面無表情,他大概已經習慣了周圍的冷漠和無情,絲毫沒有要感嘆禮樂崩潰的意思。

另一個說道:“幾板子下去就皮開肉綻了,有甚看頭?還是上回那個脫了衣裳遊街的好看點……”

“哦,我記起來了,那個婆娘啊,不是縣前街的麼,一開始遊街還頂好看的,後來突然鑽進了羅胖子的菜油鋪子,跳進油缸裡給燒了,嚇人得很啊。”

旁邊那些人一邊說嚇人得很,一邊拼命往大堂門口擠,一雙雙渴望的眼神、十分想看裡面的場面。

“讓開!我家少爺有功名在身,要旁視知府大人審案。”葉青成喊了一聲。

大明律,有功名的人可以隨意出入地方官的審案大堂,並可以旁視提出意見,見到官員也不用行跪禮,讀書人在明朝的地位相當高。而且有功名的人在地方上一般都有一定的勢力,所以圍觀的百姓聽到葉青成的聲音,習慣性就有些畏懼地讓開了一條道。

張問等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大堂,只見大堂左右都是手執木板的皁隸,堂上的暖閣中擺着公座,一個威儀的官員正身坐在上方。

張問向公座上方抱拳道:“學生京師生員王渠友見過知府大人。”

知府沒有起身,眉頭一皺,地方官其實很煩這些生員來摻和審案,但他仍然客氣地坐在公座上抱拳向張問回了一禮。又有書吏上來檢查了張問的路引,張問的路引自然沒有問題,他身爲內閣大臣,想弄任何路引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書吏向上方點了點頭,知府便說道:“來人啊,賜王秀才坐。”

張問抱拳道:“多謝大人。”

知府隨即“啪”地一聲一拍驚堂木,喊道:“來呀,帶男女同犯上堂!”

過得一會,知府又傳喚了證人、鄉老等人上堂,一應人等都戰戰兢兢地雙膝跪在地上。案子很快就審明白了,根本就不是通•奸,而是同村村民強•奸了那個小媳婦。但是那小媳婦的丈夫和公公一致認爲是她不守婦道、招蜂引蝶,這才做下了丟臉的事,再也容不得她。

大堂內外頓時議論紛紛,不一會,圍觀者中有人混在人羣裡喊了一聲:“打板子!脫褲子打板子!”有人帶頭,一些熱心的觀衆也紛紛附和起來。而此時暖閣上的知府正在和師爺商議如何結案。

周圍人冷漠而可憎的面目讓張問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噁心……每當世道禮崩樂壞、幾近崩潰的時候,總是會出現這些畸形的情況。人與人之間彷彿充滿了仇恨,儒家經典裡描述的大仁大愛再也很難看到了。

張問的心隨着年齡和見識的增長、越來越成熟,他現在不再憤世嫉俗、更加淡漠,但是他心中的理想又讓他對大愛充滿了嚮往。

張問也做過地方官,按照他的經驗,這種狀況知府極可能定案爲“通•奸”,原因是:可以迎合地方縉紳的觀念,上報的時候也可以說是維護風化;而且那個犯強•奸罪的人,爲了保命極可能會花錢賄賂官吏……奸•淫是斬刑,通•奸只是杖刑。

大堂上跪着的人中間、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一個年老的百姓跪在當官的面前,本來是正常規矩,但是此時張問受自己的情緒影響,突然覺得這樣的情形很讓人反感,繼而對權力也有些厭煩起來。

張問這兩天一直在思考一個無趣的問題:權力。他越來越覺得這種東西冷冰冰的毫無生趣、十分醜惡,可笑的是,他畢生的事業都圍繞着這個東西。

權力,可以讓辛苦勞作了一輩子的老者向食肉者下跪;可以隨意決定百姓的生死。當張問看到大堂上四平八穩坐着的官員時,就聯想到了他們不顧國家危難悶頭髮財、收刮民脂民膏的事情。

那個無辜的小媳婦在撕聲裂肺地痛哭喊冤,她不知道應該向誰訴述自己的委屈和絕望,可以想象她每日都在爲家務操勞、照顧老小,百姓活着都不輕鬆,她辛苦地活着,卻遭受這樣的禍事……但是,手握王命硃筆的官員,卻打着官腔,那官腔是多麼地冷漠和無情。

張問摸到了腰間的劍柄,這普通的劍鞘裡面插•着的是尚方寶劍,他擁有更大的權力,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邊上的葉青成和玄月都緊張地看着張問,只等他一聲令下。但是不知爲何,張問卻緩緩放開了手裡的劍柄,眼睛也淡漠起來。

因爲張問來之前略微聽說了一些通州知府,是新浙黨一派的人,也就是張問自己的黨羽……張問明白自己的大權正是由這些官員的權力彙集而成的,他只能依靠這些官員來控制整個帝國,而且新政馬上要推出了,張問必須設法獲得多數官員的支持。這就是權力。

張問對旁邊的玄月招了招手,玄月附耳過來,張問低聲道:“拿你的腰牌給知府看,讓他暫停斷案。”

張問不能亂殺官員,但是面前這個可憐的女人,既然親眼看到了,張問還是打算幫她一把,對自己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玄月也屬於“玄衣衛”的編制,身上帶着出入宮廷的腰牌,通州府離京師那麼近,知府應該認識這種腰牌。果不出所料,玄月上去之後,知府馬上就一拍驚堂木道:“將一干人犯押解大牢,擇日再審!”

鼓聲咚咚敲起,知府起身從麒麟門退出公座,一個書吏高呼道:“叩謝皇恩!”皁隸們拖着長長的尾音道:“退……堂……”

圍觀的百姓因爲沒有能看到小媳婦的光屁•股,十分失望地散去了。

張問本來是出來散心,但是遇到的事兒沒有什麼輕鬆愉快的,他身在其位就有責任在心裡,在“了卻君王天下事”之前,恐怕很難真正愉快起來。

不多一會,就有個綠袍官兒走到張問面前,帶着精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張問,彎着腰道:“這位爺,我家大人二堂裡請,還請爺賞個臉。”

既然有宮裡的腰牌,張問的嘴上又有鬍鬚,身份很可能就是朝廷大員或者錦衣衛,故綠袍官員小心地稱呼爺。

張問一拂長袍,也不說話,冷冷地跨步走在最前面,向裡面走去。這樣的衙門格局張問再熟悉不過了,毫無生疏之感地直走二堂。綠袍官兒見張問如此熟悉衙門格局,更堅定地認爲張問來頭不小。

衙門裡面的建築很陳舊,但是建得中規中矩、隱隱散發着一種威嚴。前面的廊道里傳來了梆點的聲音,張問也明白它的含義,那是告誡閒雜人等迴避。六扇門裡的東西,複雜而腐朽……

張問爲了一個平民百姓親自出馬,他覺得自己真的改變了很多,但是這種改變是好是壞?無法道清。假設唐代的李世民重情重義,無法對親兄弟下狠手,還能有貞觀之治嗎?

段三四 曹娥段二二 祈福段四一 難過段三九 成仁段五六 上諭段三七 權力段十八 普世段二 賣笑段三四 笑聲段二十 碧瑤段六六 炮響段五九 杏花段五六 大定段三四 笑聲段四六 神教段六二 錦州段三 分庭段二二 應景段八九 進門段四二 玉石段十四 出行段四 回京段十三 山水段七九 大車段二九 鬼火段三一 西苑段六肆 兵戈段四 天命段二九 西山段十二 富陽段七三 暈血段八一 圍殺段三四 長亭段三四 曹娥段二三 看茶段一 機遇段十 玉蓮段十二 震懾段二十 磨鏡段五六 大定段八 沙子段四九 道法段二九 西山段三七 薰香段三二 證詞段四三 欺壓段九 茶濃段七 畫具段六 殺人段十七 麻將段六三 馬蹄段四七 悠揚段六八 皇宮段五三 招安段四 石板段八三 使臣段七六 滄桑段二三 長生段四四 合作段二二 捧月請假段十六 懿旨段七八 力量段二八 畫筆段九 茶濃段五七 進退段十二 富陽段十八 暗夜段二 枚卜段七十 金甲段七七 重炮段三三 告老段十五 菜市段二三 看茶段七十 金甲段八 花燈段十一 閹黨段十一 扁舟段二四 官廳段六五 人心段七 風月段六九 遭罪段十一 閹黨段十三 便宜段三十 選兵段三四 進攻段一 回首段三四 笑聲段二二 捧月段十九 規劃段三四 曹娥段三十 意外段三八 梢間段十七 夕陽段三 反思段三六 封閉段七一 降霜段八 密報段十四 大內段八三 使臣
段三四 曹娥段二二 祈福段四一 難過段三九 成仁段五六 上諭段三七 權力段十八 普世段二 賣笑段三四 笑聲段二十 碧瑤段六六 炮響段五九 杏花段五六 大定段三四 笑聲段四六 神教段六二 錦州段三 分庭段二二 應景段八九 進門段四二 玉石段十四 出行段四 回京段十三 山水段七九 大車段二九 鬼火段三一 西苑段六肆 兵戈段四 天命段二九 西山段十二 富陽段七三 暈血段八一 圍殺段三四 長亭段三四 曹娥段二三 看茶段一 機遇段十 玉蓮段十二 震懾段二十 磨鏡段五六 大定段八 沙子段四九 道法段二九 西山段三七 薰香段三二 證詞段四三 欺壓段九 茶濃段七 畫具段六 殺人段十七 麻將段六三 馬蹄段四七 悠揚段六八 皇宮段五三 招安段四 石板段八三 使臣段七六 滄桑段二三 長生段四四 合作段二二 捧月請假段十六 懿旨段七八 力量段二八 畫筆段九 茶濃段五七 進退段十二 富陽段十八 暗夜段二 枚卜段七十 金甲段七七 重炮段三三 告老段十五 菜市段二三 看茶段七十 金甲段八 花燈段十一 閹黨段十一 扁舟段二四 官廳段六五 人心段七 風月段六九 遭罪段十一 閹黨段十三 便宜段三十 選兵段三四 進攻段一 回首段三四 笑聲段二二 捧月段十九 規劃段三四 曹娥段三十 意外段三八 梢間段十七 夕陽段三 反思段三六 封閉段七一 降霜段八 密報段十四 大內段八三 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