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八 沙子

午時十分,內閣值房的預算小議總算告一段落,幾個大臣告辭,黃仁直抱拳道:“下午我便帶章照和葉青成過來見大人。”

張問從椅子上站起來,點點頭,也抱拳向三人還禮告別。

過了一會,他又喚來玄月,吩咐道:“你差人回去通知曹安,把那個向葉青成告密的奴婢找出來,你知道該怎麼做。”

玄月不動聲色道:“屬下明白!”

張問遂坐回書案前,閉目養神。他喜歡這種感覺,藐視衆生,生殺予奪只是自己一句話的問題,比如那個告密的奴婢,張問要他死,他就不敢活。

當然,奴婢始終只是一個奴婢,張問並不因此就無限度地自大,他也常常在思考自己的權力是通過什麼根基實現的。如果沒有章照、葉青成,沒有張太后、黃仁直、沈敬、朱燮元,沒有新浙黨……張問什麼也不是。

這時一個吏員小心地走進來,輕聲喚道:“張閣老……”他見張問閉着眼睛,所以不敢絲毫大聲。

張問“嗯”了一聲,表示沒有睡着。吏員才說道:“午膳有鵝掌、燕菜、鯊翅……”

“平常的兩菜一湯就可以了,要新鮮的。”張問說道。

什麼山珍海味他都嘗過了,根本沒必要在日常生活上太過奢靡,更不用在意那些所謂的享樂,他可以從其他方面獲得成就感和滿足感……表現得節儉,還能給衆人一個儉以修身的好印象。

吃過午飯,張問又到樓上小睡了一會,一直到未時三刻纔下來。

這時只見章照和葉青成已經到了值房了,他們知道闖了禍事,心裡泛虛,遂垂手站在屋中不敢坐下。而黃仁直則坐在書案旁邊的椅子上,見到張問進來,才急忙站起來執禮。

張問鐵青着臉,只是微微點點頭,也不給黃仁直回禮,轉頭在章照和葉青成二人身上掃視了一遍,便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葉青成忙跪倒在地,說道:“末將因酒醉誤殺人命,情知犯了大罪,請大人治罪,末將甘願受罰。”

張問冷冷地說道:“誤傷?你以爲自己有關係,有恃無恐是吧?”

葉青成急忙說道:“末將不敢。”

章照也跪倒道:“末將治軍無方,致使下屬將官擾民,傷及公差,末將請罪!”

“啪!”張問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葉青成罵道:“十幾條人命!你倒是說得乾淨,一個誤傷就了事?這裡是京師,不是戰場,西大營的人就可以隨便亂殺人?可以隨便踢翻民宅,進去爲所欲爲?如果是這樣,京師的百姓覺得隨時可能被人破門而入,在自個家裡都不安全,會怎麼看這個朝廷,怎麼看西大營?”

“末將等知罪了,大人要殺要剮,末將絕無怨言!”

張問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說道:“你們曾經和建虜血戰,沒有死在戰場上,不能死在自己人手裡,本官饒過你們的性命。但是,你們別留在京師禍害百姓了,都降爲守備,章照去徐州,葉青成去彰德府,讓秦良玉回京做西大營總兵官。下去吧!”

“末將等遵命!”

章照和葉青成沮喪地從內閣值房裡走出來,心裡十分憋屈,本來打了大勝仗都等着封賞,結果啥也沒撈着,還被髮配出去了……章照沒好氣地罵道:“姓葉的,你他|媽|的不能少喝點酒?”

就在這時,只聽得黃仁直在背後說道:“二位請留步。”

兩人轉身向黃仁直抱拳執禮。黃仁直摸着鬍鬚笑了笑,左右看了看,沉聲說道:“從開春起,兩年內朝廷將增兵一百萬!彰德府和徐州府各設一個督府……都明白了吧?”

“一百萬?!”章照和葉青成都瞪大了眼睛。

黃仁直道:“怎麼,老夫是西官廳的人,難道還會在你們面前張口胡亂說話?你們以爲新政是白乾的?”

“明白,明白……”二人急忙點點頭。

他們向黃仁直告辭,出了午門,才鬆了一口氣。葉青成道:“我就說,不就是喝醉了殺十幾個不知死活的皁隸麼,六扇門那點勾當我還不清楚,隨便就開脫了,大人怎麼會讓我頂罪?原來是明降暗升,哈哈……章兄,以後我們恐怕要平起平坐了。”

章照看了葉青成一眼,嘆了口氣道:“你以爲你是風?其實我們都是隨風飄蕩的沙子而已。”

“又來了!我說您能不能換句話說,啊?”葉青成笑道。

章照若無其事地看着天空說道:“沙子,飄來飄去的,免得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樹大根深啊。”

……

黃仁直沒有同章照二人一起回去,他返回了內閣,還有一件事想進諫張問。

黃仁直在張問的旁邊以最小的聲音說道:“經過大戰,朝廷完勝,此時沒有什麼勢力可以和我們抗衡,有一個隱患,何不……”

張問道:“什麼隱患?”

“天啓皇帝……昏睡的人突然醒來也不是不可能,萬一天啓皇帝醒來,那咱們該怎麼辦?明目張膽除掉,還是讓他繼續做太上皇?與其這樣,還不如趁早!”

張問心道:正因爲有天啓皇帝這個隱患,以及那些被排擠的地主官僚反對新權貴新浙黨,才能讓衆人知道我張問對大夥的重要性;如果天啓皇帝竟然醒了,那正好,大夥都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自保了……

但張問不會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否則就很明顯地表明自己不完全信任底下的追隨者了。他說道:“天啓皇帝對我有知遇之恩,況且就算他醒來,廟堂格局早已大變,對我們威脅不大,咱們還是不要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黃仁直道:“留着他是隱患,大人切不可婦人之仁!”

張問搖搖頭道:“吾意已決,不用多說!當下最重要的事,還是明年的財政預算,明日就要到御前廷議了,我這裡整理出五條,黃先生看看。”

要謀害天啓皇帝的事兒,黃仁直只得作罷,他接過張問遞過來的紙張,念道:“賑災、增兵、軍餉、官俸、造船……大人,下官明白賑災自然就是西北數省欠收的問題,增兵是彰德府、徐州府兩處大營的開銷,軍餉和官俸不說了,這造船是何來歷,要預算到整個財政中去?”

張問喝了一口茶,說道:“是撥個兵部造戰船、運兵船的,爲從山東調兵,布兵遼南做準備。平定遼東,剷除建虜,是咱們目前最大的朝廷方略!黃先生您想想,建虜乃我大明心腹大患,如果我們能在遼東建樹功業,那將名垂千秋!千年之後都會有人記得咱們的名字!”

黃仁直道:“大人所言即是。”

張問站了起來,充滿了憧憬地看着窗外,喃喃道:“到時候我大明朝強盛無比,調集數百萬甲兵密佈遼東,將整個遼東夷爲平地!震懾四方……人生有此大功業,夫復何求?”

張問想起那本《大明日記》上記載的建虜統治中原的事兒,以及後來發生的一些大事,他就十分仇視建虜。沒想到,歷史改變,現在眼看變成了明朝要夷平建虜了,叫張問如何不洋洋自得。

天道,也不過如此啊……他擡起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沉思許久,越看越覺得天上難測,一種與生俱來的對未知的惶恐襲上張問的心頭。

不會發生什麼意外,致使最終無法改變歷史走向吧,逆天,真的可以?張問迷惑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但是那裡灰濛濛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他頹然地說道:“黃先生回去,準備明日參加御前議事吧。”

段十一 白兔段二三 看茶段七二 捷報段十一 東廠段八十 小爐段十一 扁舟段五 桑槐段十六 練棍段七二 捷報段五八 飛石段四 琴心段四 煮酒段三五 流光段八四 對決段十九 使團段八九 進門段三二 仗義段三一 西苑段五九 公平段四八 海棠段十二 烽火段二十 特產段九 南城段七一 降霜段九 茶濃段四五 冷熱段十一 千兩段八十 小爐段三六 活着段三七 開門段十 變大段十五 歌聲段十九 規劃段七七 牢籠段三九 難耐段二九 西山段五 閣臣段十二 放火段十八 名妓段三三 校場段二二 笑顏段十三 總督段二三 預謀段六 殺人段十一 扁舟段十 變大段六一 棋牌段十七 蕙娘段三九 新政段五 佯醉段九 比較段十二 琴聲段二七 登高段二十 沏茶段九 準備段二二 聽書段三三 校場段八 花燈段八四 小雪段六十 寶璽段八一 圍殺段二 刺案段二十 買賣段三三 沿江段二四 奸案段十五 瑪瑙段二八 畫筆段十三 街燈段二四 大刀段四一 密檔段四八 海棠段四九 道法段十五 叢林段三三 校場段十一 幽夜段十六 懿旨段二四 內書段三七 解字段二四 奸案段七 出關段三 憲禁段八三 老宅段二二 祈福段六二 出發段十九 薄名段二五 借刀段四一 紛紛段十九 龍權段三二 槐花段二二 枯井段五三 平陽段六二 出發段七六 萬馬段八十 小爐段三一 妖書段二七 紅丸段三九 成仁段十二 良人段八四 對決段十九 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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