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那麼傷
陽光之下,留下他長長的一個影子。
天地無光。
23紀戎歌說,莫春,你不能不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白楚走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轉頭想對着太陽笑一笑時,卻看到紀戎歌那張無比鮮豔猙獰的大臉。我吃驚地將眼淚落在半空中,讓它們立正稍息保持原地不動。
我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他也很尷尬地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在這裡了。
我鼻子皺了皺,眼淚來得更急遽了。我說,你,全都看到了?
他說,我不是偷窺狂啊。今天我只是來你們學校辦公事啊,順便打聽到你的宿舍,然後來找你,就看到你一大清早對着一個醜陋無比的男人猴急猴急地表白。我也不願意看到這“醜陋的社會現象”啊,可是誰讓我運氣背,偏偏看到了。我也不願意這麼倒黴啊,這說明我最近打官司肯定會狂輸不止啊。他想了想,又笑着說,莫春,不能不說,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啊!不過,你這麼好看的小女孩能被那麼難看的大老爺們兒給拒絕了,還真是我沒想到的。那男人不是一般的沒眼光,你還哭什麼哭?
紀戎歌的話讓我的心更酸了,我扁了扁嘴巴,說,可是,他明明是好看的,明明是我喜歡的,明明……
紀戎歌拍拍我的肩膀說,好了,哪裡來的那麼多“明明”啊?人家明明就不喜歡你,你再猴急也是沒用的。
紀戎歌這安慰性的一拍,力度有些大,所以,將我本來收在半空中的眼淚全部給拍了出來,決堤而流。我將腦袋靠在紀戎歌的胳膊上,傷心地哭,我說,麥樂就不給我出好主意,早知道會被拒絕,我真不該表白啊。現在好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紀戎歌的身體在我的臉靠上去的那一刻,微微地僵直了一下,隨後,他還是拍拍我的腦袋,說,戀愛,就像打官司,是個技術活。慢慢來吧,小妞!
我突然發現,紀戎歌的話和他的容顏一樣,都是令人身心愉悅的。他的話無疑給了我巨大的力量。一個姿色非常的男人的安慰總是很有效力的,這一點,我相信很多姐妹都有體會。我說,你的意思是我還有勝利的希望?
紀戎歌很泄氣地看着我,你不一定非要一棵樹上吊死好不好?
我擦了擦眼淚,說,沒辦法,我就喜歡上這棵樹了。
紀戎歌的手揮向校園裡的那些行走不止的“小樹苗”,然後又指了指自己這棵“大樹苗”,對我說,其實,就在你眼前,還有這麼一片森林,你還惆悵個球啊!
我問他,你這個“球啊球啊”的,是你們的法律術語嗎?
紀戎歌笑了笑,說,律師就是見了人說人話,見了鬼說鬼話,見了球就說球話。
他的話讓我笑了一下。雖然心裡還是有些落落和鬱悶,但是無所謂,這個智商很高的男人都說了,戀愛,就像打官司,是個技術活,得慢慢來。那麼,前面的那些年,我都輸了那麼多次,爲何不能多學習一下技術,好好地將這場戀愛打好呢?
紀戎歌看了看我微笑的臉,說,怎麼,不哭了?
我點了點頭,我說,我要用整片森林來練好自己的技術活,然後再專攻我的大樹,哈哈哈哈。說完,我彷彿看到了白楚嬌羞萬分地站在我面前,喊我相公。
紀戎歌好奇地看了看我,說,你在想什麼呢,兩隻眼色迷迷的?
我說,沒什麼。通過你我才知道,原來我沒砍倒那棵大樹是我的技術不到,想想也是,白楚是我的初次暗戀啊,一個連初戀也沒有的女生,怎麼能砍倒那麼大的樹呢?所以,我決定了,我要通過無數次的戀愛來總結經驗,最後,修煉成精!
紀戎歌說,那你把初戀獻給我吧,我樂意吃虧,樂意讓你學習經驗。說完,他就眉飛色舞地笑。
我很乾脆地說,好。
紀戎歌絕對沒有想到我是這樣的爽快,拿戀愛跟吃早餐一樣,就這樣馬馬虎虎地說戀愛就戀愛了,所以,他收住笑的時候,眼睛瞪得跟包子一樣,嘴巴也說不出下文。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我的手很輕巧地穿過他溫暖的掌心,然後輕輕地拉住了他,我滿眼甜蜜,很小聲地說,我餓了,我想吃早餐。
我估計我的這些沒有預兆的變化,讓他應接不暇,以至於恍若夢中。一直在調戲我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如今他居然被我調戲了!
在餐桌上,我一邊很秀氣地喝粥,一邊衝他特別天使地微笑着。
他直了直身子,說,莫春,你看,我今天早晨來你們學校,並不是因爲你,而是因爲我是你們學校的法律顧問,然後,我來有點小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是故意爲你而來的,那現在我又白撿了你這麼一個女生當女朋友,我覺得內心有愧疚。咱倆商量一下好不好?我覺得,你可不可以等我下次爲你而來的時候,再開始做我的女朋友啊?
我很乾脆地搖頭,不好!
紀戎歌的眼簾輕輕低下,睫毛遮住眼睛,如同霧靄一樣遮掩住一個寧靜的湖泊。他說,難道,我們真的要開始戀愛了嗎?
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舔舔漂亮的嘴脣,吸了吸高高的鼻子,說,法院裡判刑都可以緩期執行的,你看看,咱兩個之間可不可以緩期執行啊?
我很甜美地搖了搖頭,說,不可以。
紀戎歌搓了搓掌心,擡頭衝我笑笑,估計他也看不慣我以這麼甜美可人的形象出現在大衆面前。所以,他生怕我是因爲被白楚拒絕了,大腦受刺激導致精神錯亂,而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和我這個精神病人戀愛了。
吃過早飯,我很小鳥依人地拉着他的手,溫柔地說,我想去看看麥樂,你如果不上班的話,就陪陪我吧。
紀戎歌說,仙女啊,你可冷靜。戀愛真的開始了,我和你的?你是不是打算拿和我之間這僞裝的甜蜜去掩飾白楚給你留下的傷害啊?
我固執地點點頭,肯定了他前一個問號;又固執地搖搖頭,否定了他後面的一個問號。
紀戎歌的手從我的指尖滑落,很得意地說,我今天陪你去看麥樂,不過,咱倆最好改天再開始戀愛。我突然有些水土不服的感覺,我擔心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條狗,我負擔不過來。還有,萬一你不想去砍白楚那棵大樹了,一直要賴在我身邊怎麼辦呢?所以,我們還是慎重思考一下再開始戀愛吧。我去挑個黃道吉日。再說,我覺得我應該多接觸一下你的朋友,比如麥樂,比如你弟弟,還有同你弟弟羣毆我的那個小青年。然後對你瞭解得滴水不漏了……
我咬了咬嘴巴,問他,這是不是也是拒絕?
紀戎歌大概知道今天白楚給我的傷害很大,所以也於心不忍,他笑了笑說,這哪裡是拒絕呢?只不過我希望我能先追求你一段時間,這樣對你比較公平。
我想了想,算了,再多問下去,說不定還會更難堪。然後我就和紀戎歌肩並肩手不拉手地去醫院看麥樂了。
麥樂精神很不錯的樣子,只是我希望她不是在僞裝快樂。
爲了讓她快樂得更徹底一些,我將自己今天一早向兩個男人表白,然後都被甩的光輝事蹟告訴了她。
誰知麥樂大手一揮,說,莫春,你真沒種!你應該再找一個表白才能彰顯你的與衆不同啊!一直表白到有人肯要你!
紀戎歌說,麥樂,你別刺激莫春了,她今天被白楚給義正辭嚴地拒絕了,臉面全無,你再刺激她,她會自殺的!
麥樂眼珠子轉了轉,說,也是哦。
我一聽急了,這些人太可恥了,總是拿別人的不幸來消遣,爲了顯示我還是有人要的,我居然很得意地炫耀道,那個,胡爲樂前幾天還跟我表白了呢!
胡爲樂?紀戎歌看了看我,一臉狐疑。
我突然心理平衡了,說,是的,胡爲樂,就是當時與我弟弟並肩作戰和你打成一片的那個胡爲樂啊!
紀戎歌笑了笑,看了麥樂一眼,說,哦,原來莫春你也好“姐弟戀”這一口啊。說完,他很鄙視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又想到今天早晨他見證了我失戀的全過程,所以忍不住爲自己爭一個面子,就說,是的,我喜歡胡爲樂!
恰好,在我這灌耳的聲音落地之時,病房的門輕飄飄地打開了,胡爲樂和莫帆擠進腦袋來。我最後的話,一字不差地落進胡爲樂和莫帆的耳朵裡。
莫帆愣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胡爲樂。他顯然很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因爲突然之間,他竟然要成爲自己的好朋友胡爲樂的小舅子了,身份明顯低了一級。
倒是胡爲樂一直表現得很鎮定,在麥樂面前噓寒問暖的,還不時翻翻白眼,看着我身邊的紀戎歌。
我問他,你怎麼知道麥樂住院了?
胡爲樂不勝嬌羞地看了我一眼,說,不是你昨天晚上回去給我發短信說的嗎?你說麥樂姐的屁股在領舞的時候跌成四瓣了,住院了……所以,我和莫帆回家遛完狗之後,特意過來看看。
我說,哦。然後問莫帆,你去遛咱家太子和貝勒了?
莫帆點點頭,然後豁着嘴巴衝我笑,說,姐姐啊,跟你說個事情,你別生氣……
沒等我回答,胡爲樂已經搶先在我生氣之前說出來了。他推了莫帆一把,說,有什麼生氣不生氣的,不就是你們家太子和貝勒被我們弄成“九千歲”了嗎?
九千歲?我吃驚地看着胡爲樂。
紀戎歌在一邊冷笑,解釋道,就是你家太子和貝勒被閹了,從原來的皇族變成了“九千歲”太監魏忠賢了。
我的天!
我幾乎跳起來,我不過幾天沒回家,這兩個小混蛋居然就把太子和貝勒變成九千歲了!我指着胡爲樂的鼻子罵,你這個混蛋,你怎麼不把自己變成九千歲啊?
胡爲樂還沒說話,紀戎歌又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你不是喜歡他嗎?他要真變成九千歲了,你還不哭死了去!
紀戎歌一句話令現場清冷無比。我的臉紅成了柿子,胡爲樂也撓了撓腦袋,嘿嘿地笑,忘記翻紀戎歌白眼了。
還是莫帆比較淳樸,解釋了一下將太子和貝勒變成九千歲的原因。他說,這全都是胡爲樂的主意。他本來說,拎着太子和貝勒上街去溜達的話,會很拉風的,正好可以用來追妹妹,但是……說到“但是”的時候,莫帆的臉紅了。
紀戎歌繼續發揮了他的主觀能動性,接下了莫帆遲遲不願意說出口的話。他說,但是,但是你和胡爲樂沒有想到,雖然你們**了,想去追妹妹,但是太子和貝勒比你倆更**,都追着街上的小女狗狗跑,而牽狗狗的女孩子都很醜,而你們要追的漂亮妹妹都沒牽狗。所以,你和胡爲樂,同太子和貝勒之間,發生了慘烈的人狗大戰。因爲它們讓你們不能追漂亮妹妹了,所以胡爲樂一時想到,爲了長遠之計,拿着這兩隻狗追妹妹,就唆使你一起帶太子和貝勒去做絕育。當時的你也是色迷心竅,於是變成了從犯。對不對?說完這一通推理,紀戎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還胡爲樂向你表白呢,人家都牽着狗上街追妹妹去了。
而莫帆則豁着掉了門牙的嘴巴衝紀戎歌笑,意思是你的推理實在是太精彩了!
胡爲樂一直翻着白眼看紀戎歌。
麥樂從身後拉了拉我的胳膊說,完了,莫春,你奶奶要是知道太子和貝勒被莫帆和胡爲樂弄成太監狗了的話,非哭死不可的。
我剛要點頭,紀戎歌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說,其實,要是太子和貝勒把莫帆和胡爲樂咬成太監的話,你奶奶纔會真的哭死的!
唉。
這個極度令人無語的男人。
那天下午,我將胡爲樂單獨喊出去,更正了一下我的意思。我說,當時我說“我喜歡胡爲樂”這句話,純屬意外,你不要當真。
胡爲樂原本洋溢着幸福和甜蜜的小臉白了一下,沒說話。
我走的時候,他突然拉住我,說,你不喜歡我的原因,能不能告訴我。那聲音中流露着一個十七歲少年的倔強和驕傲。
我說,因爲你還是一個孩子,擔負不起“愛情”兩個字!
胡爲樂眼神咄咄,說,如果我能證明我不是孩子,我可以賺錢,我可以養活你,我可以擔負起“愛情”兩個字,你是不是就會選擇喜歡我?
我看了看這個神情凝重的小男孩,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胡爲樂說,就當我沒有說過那句“我喜歡你”,等我證明了我的能力後,我會回來告訴你的!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我會的!我不相信,僅僅兩歲,就變成了差距。而且,不要總說我是小孩子。其實,莫春,我比你成熟!你纔是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