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正當兩人沉浸在幸福之中,厄運又來了。2008年,一個非同尋常的年頭。5月12日,發生了令舉國人民悲痛的事情——汶川,地震了。

下午2點28分,雨欣正在午睡。突然,牀猛地晃動了起來。起初,還以爲只是個夢,然而,晃動越加頻繁,四周的東西都陸續往下落。她一下子驚醒,意識到地震了。急忙叫醒爸媽,跌跌撞撞地衝向外面。不久之後,大地停止了搖晃。周圍的建築都完好無恙,畢竟,上海的震感不強。

糟了,還有何亮。不知道他那邊情況怎樣,正想去找他,何亮已經搶先一步,出現在她面前。他氣喘吁吁地問:“你沒事吧?”“我沒事。”雨欣搖搖頭。兩人緊緊相擁,只要沒事,就好。

消息傳得如此快,不多時,便傳遍了此次震中是在四川汶川,震級8.0級。有無數的房子倒塌…聽到這裡,雨欣的心像絞了一般,痛得厲害。東湖離那兒並不遠,要明白,地震是不會沿公路蔓延的。爺爺還好嗎?何亮的爸爸還好嗎?她一定得立刻回東湖,並建議何亮也去。但他說,他要留在上海,替雨欣照顧好志玲和愛國。雨欣感激地看着何亮,真誠的說:“謝謝。”

坐在火車上,雨欣的心撲通跳個不停。還沒進入四川,山塌的塌,樹倒的倒,山下的房舍被紅泥土掩埋,只露出一處屋檐角,還有情況危急的堰塞湖…她不住流淚,爲四川傷悲,爲犧牲的同胞傷悲,爲親人急出了眼淚…此時的她,雙腿已無力。一下火車,腳都軟了。她真的沒勇氣回東湖,曾經的閒情小鎮,會被夷爲怎樣的平地,她也不願想象。

回東湖一路經過了許多醫院。外邊躺滿了傷者,有的手少了一隻,還是血淋淋的;有的腦袋裡,腦漿不住往外涌;有的就只有一口氣尚且還吊在那裡,虛弱地呻吟…他們橫七豎八的躺着,沒人理會。因爲傷者太多,醫生太少。有很多人好不容易從廢墟中出來,但漫長的等待,耗盡了原本脆弱的生命。看到這一悽慘的場景,她忍不住哭了。爺爺,你可別出事啊?

每靠近東湖一步,她的擔憂就深一尺。她能作出最壞的打算就是,房子倒塌,爺爺沒事。在大災難面前,錢財,房產這些身外之物真的一點也不重要,只有生命才最珍貴,或許,也只有在這時,人們才能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然而,回家的路上帶給了她一陣又一陣的驚喜。沒有山體滑坡,也沒有房屋倒塌。她突然很慶幸,東湖受災並不嚴重。過了那座歷史悠久的和平橋,便到家了。房子安然無恙,只是房子旁邊的大空地上搭了兩個大帳篷,裡邊擺了好幾張牀,住着的都是老年舞蹈隊的成員。此時,老爺子們正在殺棋,老太婆們在織毛衣。

雨欣走進去,輕輕地叫喚着:“爺爺。”李忠正右手還夾着棋,聽見雨欣的聲音,急忙轉過頭來,問道:“你怎麼回來了?爸爸媽媽都還好嗎?”雨欣喜極而泣,流着淚回答:“爸媽都還好,只是擔心您。看見您沒事,我就放心了。”李忠正笑笑,說:“我還好着吶!瞧見我們這些老爺子沒有,管它地不地震,只要大夥兒依舊在一起,就啥事也沒有。”雨欣贊同地點點頭,越是困難時刻,東湖淳樸的鄰里關係愈加讓人感動。只要一個人能活着,就會想着大家都活;只要曾經的舊友故交在一起,任何災難都不會將他們的膽兒嚇破,依舊樂觀向上的面對生活。何亮的爸爸也在這裡圍觀下棋。

短暫的開心之後,雨欣又想到了醫院那悲慘的一幕,實在太觸動人心。搜救過程還在繼續,她一定能有用處。她不能立刻離開東湖,要在這兒當名志願者,去救災現場。

走到老太太們的帳篷,她又聽聞了許多事。

徐老太不無埋怨地說:“當時,我正躺在牀上午睡,睡得太沉一點也沒感覺到。而我家老頭子還在客廳裡看電視,地震了,他自己一個人跑了出去,卻沒叫上我。後來我責問他,爲什麼不管我?你猜,他怎麼說?”雨欣搖搖頭回答:“我不知道。”徐老太無奈地嘆息一聲,抱怨道:“他竟然說,當時他都嚇傻了,他哪還知道把我也叫上?還好,房子沒倒,要不然我早就去見馬克思了。”聽了徐老太的敘述,雨欣很是不理解。老人之間的感情不應該最深嗎?怎能在生死關頭將對方遺忘,還有斤斤計較?她冥想了很久,時間,非但淡褪不了感情,反而會深化。因爲時間的考驗,會將對方一點點簡單化,只剩下精髓讓自己去愛。原來愛並不複雜,需要愛多少,有一點值得愛,就可以無悔的愛下去。後來,雨欣又瞭解,兩位老人是姐弟戀,徐老太享受的就是這種呵護對方的感覺。只要他過得好,便無怨無悔。原來並未埋怨,只是說出幸福而已。

雨欣很感動,爲老人的愛情故事而感動。

第二天,她便前往經受重災的漢旺。那兒,一座小城市已是滿目瘡痍,廢墟下還埋了許多尚未救出的人,他們的親人一遍遍在外面呼喚。說的最多的便是:“我在這兒,別害怕,有我守着你。馬上就能出來了…”這是鼓勵,能給對方帶來求生的信念。愛能催生出奇蹟,廢墟下的人因這份愛,大多頑強地活了下來。

每救出一個人,雨欣都急忙用深色的布把他的眼睛蓋上。雖然很簡單,但它保證了被救者在今後依舊能看見光明的世界。

又是颳風又是下雨,還有豔陽高照。雨欣和所有救援人員一樣,堅守在救災第一線。她幾乎顧不得休息。

“先喝點水吧。”另一個志願者遞上一瓶礦泉水。

雨欣急忙轉過身,快快地說道:“謝謝。”正擰開瓶蓋,卻突然想起,這位志願者的眼神很熟悉…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