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情勢危急,陳風雲便高叫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這千萬毒蛇無窮無盡,咱們這頂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話剛落音,只見那條體形粗壯目露陰光的黑身白斑王蛇已從蛇羣中猛然衝出便朝孫、陳二人身前那面八卦寶盾撞來。
孫法見狀大驚,說道:“老陳小心,它這一來咱們這護盾恐怕是要吃不住了。”
蛇頭衝來時,正撞在護盾中心,只見那八卦盾上果然裂出數條細縫,隨即便散落在地碎成數道光芒消逝而去。
孫、陳二人門戶大開,那千萬條毒蛇便如出盆髒水一般朝他二人潑來。
孫法見勢不妙趕忙運錢成劍舞在手中將那一條條飛衝而來的毒蛇斬成碎截散落一旁,而陳風雲也揮起鬼筆當空畫出一道鬼符擋在身前,羣蛇過符,便紛紛燃起陣陣紫火化爲灰燼飄於地上。
那王蛇見突襲孫、陳二人不得,便調頭朝一旁的王忠及老匡咬來。忠、匡二人道行尚淺,哪裡能應付的了蛇王這奪命一擊,而孫法和陳風雲此刻也已自身難保,更不要說替他二人解圍。
王忠擡眼見到蛇王毒牙咬來,心知自己招架不了,情急之下便雙目緊閉只舞起手中長凳拼命亂打亂拍。
王忠一陣拍打過後,卻仍未覺那蛇王殺到,睜眼看時,只見小清正用尾巴從那王蛇口中如馬兒戴轡頭一般將它死死勒住,而那王蛇毒牙閉合之時也將小清尾巴狠命咬住,七條雪白的靈狐尾瞬時便染紅如一團火苗一般。
孫法見小清咬緊牙關臉上汗珠不斷滴下,心知她此時已近極限,於是趕忙招呼陳風雲以鬼符作爲掩護,自己則踏步上前持劍而去正將那王蛇一隻兇眼刺瞎。
王蛇受此重創便從眼中噴出一道黑血,當即鬆開毒口扭身退下,小清趁此空當趕忙抽身躲至陳風雲身後以得喘息之機。
孫法將王蛇逼退之後,轉身看到小清面色慘白傷勢頗爲嚴重,於是便打開房門擡手運出氣力將她一把送進屋內並說道:“清兒你且進屋暫避,這裡交給我們。”
小清知道只憑他四人未必能抵擋的住這羣蛇來襲,可自己重傷在身又幫不上忙,出去也只會拖累大夥兒,於是便只好靠在屋內門板上歇息。
基哥與韓貞見到小清進來便連忙上前問道:“怎麼傷的如此嚴重?”待小清將外頭的情形與二人講明之後,基哥便憤然拿起尖刀便要往屋外衝去。
小清見了趕忙將基哥叫住說道:“翁捕頭切莫衝動,那毒蛇兇險,並非常人可以應付,你現在出去只會給他們添亂,唯今之計只有靠他們頂住這萬毒蛇雨,到明日日出時,陽光照下,那王蛇便自會退去了。”
韓貞聽後便一臉愁苦的說道:“這羣蛇遮天蔽日,只怕咱們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基哥隨即問道:“難道就再沒什麼辦法了嗎?”
小清環顧四周,看到正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那兩名女童,便對基哥說道:“還有個法子或可一試,只是不知基哥你是否答應。”
基哥一聽有解圍之法便連忙說道:“姑娘快說,什麼我都答應。”
小清於是虛喘道:“只需在你兩個孩子嚥氣之前,將她們身上未散的陽氣借於我,我便能增些法力,或可與那王蛇一戰,不過你兩個女兒的性命便會即刻喪於我手,是生是死,你可要想想清楚。”
基哥回身看了看自己兩個女兒,只見在她們嬌小的身軀裡盛着無盡的痛苦,僅剩的求生意志使她們仍在掙扎,本應如花朵般綻放的年紀卻只能在此萬蛇圍城之際殘酷凋零,眼看兩個女兒遭此罪劫,基哥身爲其父卻只能淚眼旁觀束手無策,再加一旁的翁嫂還屍骨未寒,這喪親失愛之痛直叫他五內俱焚身心欲裂。
只見基哥沉下頭去默立一陣之後,便轉身對小清哽咽道:“請姑娘送我兩個女兒上路,讓她們免受這煉獄之苦。”
小清見基哥應允,於是便忍痛起身飄至那兩名女童身前,隨即全身舒展慢慢浮起半空,待小清身形定於空中之時,只見從那兩名女童口鼻處便飄出陣陣青白色的靈息,靈氣所至,則被小清盡數吸入腹中。
靈氣祛盡時,小清身後七尾便開始閃出陣陣耀眼光彩,待華光散盡,只見小清已歸落地面芬芳而立,青絲白衣飄玉帶,更似天界仙子,卻又帶有一股妖魅之氣,而在她身後,則只剩下五條潔白無瑕的綾尾。
隨着小清靈神昇華完畢,那兩名女童面色便也隨即昏暗下去,只靜靜的躺在原處,就此告別了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而基哥則在一旁默默的淌下了熱淚,鐵漢柔情之際,直叫一旁的韓貞唏噓萬分,不覺間也已是紅了雙眼。
且說在屋外,孫、陳、忠、匡四人不斷的抵擋那從四處飛襲而來的蛇雨,再加從院外又源源不斷的爬進無數大蟒,四人幾經拼殺後早已是累的精疲力竭,而那王蛇則在一旁笑看四人作困獸之鬥。
就在衆人法枯力盡大廈將傾之時,只見孫法擡手將金劍化錢頂在身前,隨即伸手從腰間將那八重冥炮取出準備與那王蛇做最後一搏。
正當孫法拉好牽引填好彈頭即將開炮時,卻聽“咣噹”一聲身後房門忽然打開。
孫法見狀大驚,心想定是有蟒蛇進了屋,才一回頭時,卻見一道華光衝門而出。
光華所至,那從空中襲來的千蛇萬蟒便如斷藤殘枝一般紛紛碎落而下,而地面上源源爬來的那些大蟒則也都如久暗遇光明一般顫抖着退開一旁。
待明光過後,只見乃是小清正傲立於院落當中。倩影之後,靈息環繞飄五尾,玉足之前,毒蛇無一敢近身。
孫法見小清身後只剩五條尾巴,便知她定是取了基哥兩個女兒的陽氣以助她增進了修爲,而陳風雲等人對此卻一無所知,所以還未等陳風雲開口問時,孫法便搶先對他說道:“先不必問,過後我自會解釋其中緣由。”
那王蛇見此情形便驚愕道:“你這妖狐狸,竟是隻無尾?”
小清聽了隨即朱脣輕啓道:“倒有些見識。”說罷便翻身躍起直衝那烏壓壓的蛇雲而去。
待飛至那蛇雲中心時,只見小清柳腰輕繞竟從自己身軀當中幻出無數靈狐白影,成羣狐影所到之處,便將那一衆劇毒蟒蛇張口吞下,只一盞茶的功夫過後,那天空中的一片萬毒蛇雲便已是被這羣靈狐給吃了個乾乾淨淨。
烏雲盡,狐影散,小清也順勢緩緩飄下。待小清落地之時,王蛇隨即發出號令,一時間又從四下裡竄出數百條大蟒聚成一條極粗的蛇柱便旋轉着朝小清頭頂襲來。
羣蛇壓頂而下,只見小清舞動身後五條毛尾飛速旋轉,待轉至光華四溢時,便伸手一摸竟將那尾上華光取下形成一道旋風光扇端在手中。
小清光扇在手,當即騰身上前對着那百條巨蟒一陣左劃右刺上割下切,轉眼間那無數大蛇便已被這狐尾光扇削殺殆盡。
待將羣蛇屠盡,空中烏雲散去,皎月之下便只見到翁府前院內,孫、陳、忠、匡、基、貞、清六人一妖與那萬毒蛇王對面而立。
此時只聽孫法說道:“你這大蛇爲害一方,今日本法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孽畜。”
話才落音時,卻聽小清說道:“大夥兒別忙,且退過一邊,讓我單獨來教訓它。”
那王蛇隨即怒道:“休在本王面前口出狂言。”說罷便縮身一彈飛撲至小清面前,小清當即騰身翻起躍至半空,那蛇王撲空之時,卻又猛然幻成那黑衣銀髮的人形模樣,隨後便雙手撐地倒立而起伸腿便朝小清腰間踢去。
小清閃避不急便搖身一變化爲一隻雪白的五尾靈狐只躬身一跳便已落至蛇王身後,蛇王一回身時便又散去人形化成一條滔天巨蟒自上而下張口便要吞掉那靈狐。
王蛇血口咬來,卻見那靈狐一轉身又已兜至它蛇身尾側,還未等王蛇調頭咬來時,那靈狐則又五尾輕搖幻化成小清素日裡所現的女子模樣。
只見小清張口吐出一道藍色的妖異狐火舞在手中,藍火與蛇尾相交之時,小清隨即伸手一揮,竟似手中握着一把藍色焰刀一般將那王蛇尾端齊齊斬下。
蛇尾掉落灑出陣陣黑血,王蛇便又趕忙化成人形將那蛇尾吸在掌中變爲一把漆黑的蛇皮長劍,雙方一把藍焰刀一柄蛇皮劍對峙而立,竟不似兩妖鬥法,卻如兩位俠客正在比拼刀劍一般。
隨着蛇王黑劍刺來,小清當即將那藍刀一分爲二化成兩團狐火舞在掌中,蛇劍直衝而至,小清便兩手持火相接,接劍拆招之時,小清又順着那蛇劍刺來的方向借力往後一讓,待雙方近身時,只見那兩團藍火便朝着蛇王撲面推來。
狐火照面,蛇王當即慘叫一聲,隨即便轉爲蛇形扭身退卻。
王蛇敗落下風正要逃跑時,卻被小清幻爲狐形飛撲而至一口咬在它七寸之處,王蛇遭七寸之創,當即便仰頭倒下正撞在門邊院牆之上。
斷壁之下,那王蛇已是鮮血滿身抽搐不斷。
正當小清準備乘勝追擊一舉消滅這萬毒王蛇之時,卻聽那王蛇張口說道:“你乃無尾靈狐,貴爲妖中靈品,與本王乃是同族,卻如此費盡心力幫助這些凡人來對付本王,是何道理?”
這話雖是王蛇爲求生而詭辯之言,在小清聽來卻不無道理。
小清不禁心下暗想:我爲人時命途悲苦,遭盡罪難,這些全是拜世人所賜,而我此刻爲妖,卻又爲何要以性命相拼以保世人周全?更有翁嫂與她兩個女兒之死擺於眼前,害死她們的並非是這條條毒蛇,而是那一顆顆險惡人心,爲圖一己之私糟踐他人性命,這人與妖孰善孰惡?公理與道義成了他們手中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直刺破了自己的良心卻還渾然不知,這錯與對孰是孰非?
小清一時迷茫,千頭萬緒涌上心間,便只愣在原地出神。那王蛇見小清呆立原處沒了動靜,當即張口噴出兩道毒牙便朝她雙眼射去。
毒牙飛至,卻被陳風雲鬼筆擋下,小清回過神來時,只見孫法已幻步上前舉起金劍又將那王蛇僅剩獨眼刺瞎。
王蛇雙目皆盲,便張口一陣亂咬,腔中伸出一根毒芯正纏在孫法臂膀處,孫法趕忙揮劍往那王蛇口中砍去,卻被那一條斷尾飛來將他手中金劍打落。
小清眼見孫法生死懸於一線,便急忙靈身前衝飛至孫法身側,待那金劍還未落地之時,只見小清已伸出一條天綾毛尾將那一柄漆金銅錢劍凌空捲起,隨即以尾作弓順勢一甩,金劍破風而過,正刺進那王蛇先前被咬傷的七寸之處,王蛇遭此一劍之後,當即張口吐出一道黑氣,隨即便轟然倒下化爲一灘黑水枯骨,就此神形俱滅了。
王蛇死後,鎮上其他劇毒蛇蟒便也紛紛退去,這萬蛇圍城之災到此也終於是告一段落。
孫法將金劍收起,來到小清身前問道:“剛纔爲何出神?險些遭了那毒牙暗算。”
小清看着眼前孫法師徒等人,又覺世上確有良善,只是種種遭際讓她又不敢輕信這世間人心,百感交集之際,天邊一道紅霞閃出,小清擡眼望了望這將明的天空,似有千言萬語卻又啞口詞窮,於是便只默默的化爲一道白光飄回孫法腰間所掛着的那五行通靈棺裡去了。
風和日麗,天朗氣清。陸番鎮上卻搭滿了辦喪事的靈棚,孫法一行人出了鎮來到臨界碑時,只聽陳風雲說道:“這鎮子要是交由我來管事,定然不會讓百姓們遭此劫數。”
孫法聽了便笑道:“天下之大,庸人幾何?凡事皆掛懷,胸中幾多惱?你我凡夫俗子只隨遇而安便是。”
正此談話之際,忽見遠處一匹快馬趕來,大夥兒仔細望去,竟是基哥。
基哥見了衆人便下馬說道:“我至親已去,此生無牽無掛,只願隨各位遊歷四方降妖除魔造福百姓,希望諸位能準我同行。”
孫法聽了基哥此話之後,便將衆人此行目的以及那生死約、除五毒之事與他一一說明,並稱此行兇險恐有性命之危。
豈料基哥聽孫法講完之後卻毫無懼色,隨行之心反而愈發堅定,當即發誓要除盡五毒以慰妻女在天之靈。
孫法見基哥確有恆心,於是便點頭同意要將他收入門下。此時卻聽陳風雲說道:“咱們這兒除了我,包括那狐妖在內都是你的人,不如這個徒弟就交由我收下,你看如何?”
孫法見陳風雲跟他搶着收徒便笑道:“咱們同坐一條船,拜誰爲師又有何分別?”
陳風雲聽後隨即嚷道:“那區別可大了,門戶必須要分清楚,祖師爺可在天上看着呢。”
基哥見此情形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拜入陳道長門下吧。”說完便翻身下馬跪拜在地對陳風雲行了大禮。
禮成之後,只聽孫法說道:“我這馬車飛快,你師徒二人可跟緊了。”說罷便催動車馬朝前奔去,而陳風雲師徒二人則駕着一馬一驢緊隨其後。
路旁塵土飛揚之時,只聽陳風雲高喊一聲道:“你這老匹夫還沒講清楚小清那尾巴的故事呢!”
孫法聽了便也回頭高聲嚷道:“那你要可聽仔細了!”
一片暗紅色的落葉從冰冷的樹叉間飄落,大夥兒就此在這鋪滿了晴光的大地之上,一邊賞着風景一邊說着故事,一路疾行出了陸番地界,繼續往西北方向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