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漆黑的鬼怪現身之後便怒道:“何人如此大膽,敢引本差的路?”
陳風雲趕忙答道:“鬼差大哥切莫動氣,引路者乃是貧道,道家鬼仙穿陽子座下第五十三代弟子是也。”
那鬼差聽了便眉翻目斜沒好氣的說道:“道長引我前來所爲何事?”
陳風雲隨即答道:“鬼差大哥見笑,此次勞您前來乃是爲一女子,她名叫韓貞,年紀輕輕心地善良,卻不知爲何陽壽不長,貧道修爲尚淺,參不透這其中的道理,所以這才斗膽請您前來,還望鬼差大哥能行個方便,幫忙翻翻那陰陽冊給查個清楚,這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鬼差大哥笑納。”
陳風雲一邊說着一邊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包紙票元寶等物遞到那鬼差手中,那鬼差接過包袱一看隨即笑道:“這點兒小事又有何難?道長莫急,本差這就幫你查查看。”說罷便從懷內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冊細細翻閱起來。
待那鬼差翻查一陣過後,便擡頭問道:“這韓貞如今何在?”
陳風雲聽見鬼差發問便答道:“就在此處。”說罷便讓孫法領着韓貞走上前來。
那鬼差見了韓貞先是上下打量一番之後,才悠悠的說道:“道長有所不知,這女子前世生性兇殘,乃是位心狠手辣的女都統,喪在她手下的性命何止百萬,本來她今生是不該轉世爲人的,卻不知那判官爲何又準她投了胎,不過雖說是再世爲人,但這陽壽自然不長,況且照名冊記錄來看,這女子性命一個多月前就應該已經被收去了,想來定然是最近西北鬧了災禍,死魂過多,兄弟們一時忙不過來,所以這纔將她遺漏了,不過我今日既然來了,就順道將她的魂魄帶回去,免得日後讓其他弟兄再跑一趟。”
陳風雲聽了這話便慌忙道:“不可不可!我請你前來是問因由以求渡劫之策,豈可將這人命交由你帶走?”
那鬼差見陳風雲竟敢阻攔,便翻臉怒道:“大膽!本差照章收命,豈容你等凡夫俗子插手?”說罷便跨步上前擡手就往韓貞臂膀處抓去。
還未等鬼手落下,卻只見一條雪白絨尾從旁伸來將他胳膊死死纏在半空,鬼差轉頭望見小清,便說道:“你這靈狐膽敢對本差動手?是想叫我稟明閻王爺散了你那靈身麼?”
小清聽這鬼差口出要挾之語,便一施力又伸出兩條尾巴將它從頭到腳整個凌空吊起,並笑道:“你們那森羅殿我也曾去過,當時不肯收我,怎麼到了這會兒,我這條命卻又歸了你們管了?”
孫法見這苗頭不對便趕忙說道:“小清不可放肆,快快將差大人放下。”
小清聽了便只“哼”了一聲,隨即便將那鬼差丟在地上。
那鬼差起身後便對孫法說道:“你這老頭兒倒還算識趣。”說罷又朝一旁的小清嚷道:“你這小妖精別神氣,可有你吃苦頭的那天!”
還未等小清言語,就只聽孫法笑道:“差大哥英明神武,別和她小女子一般見識,咱們只說正題,這韓貞之劫當真就無解法?”
那鬼差聽了孫法這話便道:“她這是前世因果,你又如何今生化解?”
孫法隨即應到:“本法修爲不深,卻聽聞過這世上確有那添陽續命之術,只是未曾得見,這其中奧妙,還望差大人指點。”
這鬼差見孫法提到續命,便仔細思忖一陣,半晌後才張口說道:“要說這續命之事,我也並不通曉,不過如若道長當真有心要幫這女子增些陽壽,我這兒還確有個法子或可一試。”
王忠在一旁聽到事情有所轉機,於是急忙問道:“不知是什麼法子?”
只聽那鬼差頓了口氣,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自五千年前,真武大帝誅滅鬼尊劃出天庭地府之後,那鬼尊座下八隻妖獸便被打入地獄關押起來,世人大都只聽聞過這地獄共有十八層,卻不知這十八層下還有一處極爲隱秘的修羅府,在這修羅府內關押着的均是那千百年來道行高深且又窮兇極惡的邪物,而那八隻妖獸便在其中,可是數月之前,因爲守門小鬼一時疏忽,竟被那八妖獸之一的皇帝蠍給逃了出來,這蠍皇本乃是五毒之首,修爲極深,所以在它逃出修羅府後便一路殺到煉獄長廊之中冥雷監牢之內將它手下其他四隻猛毒也給救了出去,這五毒極爲險惡且現已來到人間,閻王爺知道此事後雖曾多次派出鬼衙來人間尋拿它們,奈何這五鬼妖力實在太過陰毒,再加地府的鬼怪們現如今大都也只管些收魂納命投胎輪迴之事,早已怠惰慣了,所以每有交手時,咱們一衆鬼兵鬼將便均是被那五毒殘殺殆盡,就連牛頭馬面二位上將軍也不是它們的對手,這些倒還在其次,更可怕的是有傳聞稱當年鬼尊死後元神並未完全泯滅,而是被真武大帝封在一座鎮妖塔內,據說若然湊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隻人眼,便能將這妖塔打開,鬼尊亦會再臨,倘若這蠍皇尋得此塔放出鬼尊,那這三界內勢必又將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塗炭生靈無數,而且現在地府衆鬼均屬天庭收編,如果鬼尊再臨,那我們一衆兄弟定然是會被它視作叛徒,到那時才真是無法收場,不過這也僅僅只是傳言不可盡信,現如今讓閻王爺頭疼的是此事若是上報天庭請他們出兵相助,那追查起來也定要治閻王爺他自己個玩忽職守之罪,可如若不求助於天庭,僅憑我們地府的人手又拿不住那五毒,閻王爺爲了此事日日茶飯不思頭痛欲裂,我看你們幾位有人有妖並頗懂些靈法之術,如若你們能替地府解此困局,我想這區區續命之事定然是不在話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孫法聽完後便看了看一旁的陳風雲,二人相視一笑,隨即異口同聲道:“此事本法(貧道)應下了。”
那鬼差見孫陳二人竟答應將此事攬下,便連忙笑道:“二位道長在此稍後,且待我去跟閻王老爺稟報一聲,馬上回來。”說罷便一回身鑽進那裂開的鬼門裡去了。
過了半晌,只見那鬼差又從那門裡跳了出來,王忠見了趕忙上前問道:“差大哥,閻王老爺怎麼說?”
那鬼差隨即把手一揮說道:“少俠不必緊張,閻王爺聽說居然有人敢接此差事,高興的上躥下跳,當即便應允下來,定以一年爲期,如若你們一年內能解五毒之災,便爲韓貞這女子續命添壽讓她以享天年之福,若是到期未解,便即刻將這女子性命收去,並剝去你們每人十載陽壽以償她這一年的歲外之命,生死大事你們且再仔細商量商量,若無異議,便派個代表將這契約簽了吧。”
鬼差說完便從腰間拿出一道白紙公文來遞給孫法。
孫法接過那公文打開一看,只見在案頭正寫着三個硃紅大字“生死約”,其內容與剛纔那鬼差所講並無二致。
待孫法又看了一陣兒之後便擡頭望向衆人,問道:“大夥兒可有不願參與此事的?”
王忠爲了韓貞自然是義不容辭,而老匡也是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小清聽了則笑稱自己早已沒了陽壽,這續不續命的與自己並不牽扯,而一旁的陳風雲待細想了一陣兒之後,纔開口說道:“若是當真捉住了五毒,那我陳風雲三個字可真是要名留道家青史了,賭十年的命,值了!”
韓貞見衆人爲了搭救自己竟自願賠上性命,心下萬分感動,當即便哭成個淚人似的跪在地上對衆人拜謝連連,小清見了便趕忙將她攙起扶過一旁並說些暖心的話來安慰她,待好一陣子後,才使韓貞止住淚水並將她情緒漸漸穩了下來。
孫法見衆人均無異議,於是便一口咬破手指,以血爲墨將自己大名寫於那契約之上,那鬼差拿過契約看清之後便說道:“既然此約已成,那我今日就暫且先將這女子性命留下,希望諸位早日降伏五毒,以解咱們雙方之圍,本差還有公事要辦,先走一步。”說罷便一轉身邁進那裂門裡消失不見了。
待那鬼差走後,陳風雲便揮動毛筆將那鬼門封起並說道:“這解決之道已經有了,只是不知要上哪兒去尋那五毒纔好?”
孫法聽了這話便與王忠、老匡師徒三人一陣大眼瞪小眼,隨後三人又將目光轉而投向陳風雲,四人照面八目相望之下竟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當衆人一籌莫展之際,只聽小清笑道:“大夥兒別慌,可有個活指南針在這兒呢。”
孫法聽了趕忙問道:“清兒你可有那通天眼的法術?”
小清隨即捂嘴笑道:“我雖沒有那天眼之術,不過卻能感覺到到這天下間妖精們身上所散發出的一股冥氣,越是修行久的妖精那身上的冥氣就會越重,而那五毒又是極爲陰邪且法力高強的上古邪物,所以我此刻不用費力覺察便已能大概定出它們均在西北方向,不過若要指出準確位置,則需要近它們在百里之內才行。”
大夥兒見有了目的地,於是當即便開始籌劃動身啓程之事。
本來衆人意欲將韓貞留在家中與她父親作伴,以免受那車馬勞頓風餐露宿之苦。
可韓貞卻稱大家此行目的都是爲了她,若是不肯讓她隨行,便當即吊死在孫法院中這葡萄架下。
衆人也知道韓貞本是個烈性女子,再加這一路上難免會有些衣食需要人照應,於是也就不再多加勸阻,便只由她跟着大家一起上路。
到了第二天中午,大夥兒打點好行裝之後,孫法便找來六婆將自家大門鑰匙交付與她,並託付六婆好生照看他的葡萄架,而六婆見孫法等人要出遠門,便也好一頓苦口婆心將那一路當心、出入平安、早日歸來等話語盡數囑咐一遍。
待大夥兒告別六婆,一路出了內街來到城門前時,只見陳風雲早已僱好了車馬在此等着衆人。
雙方纔一照面,孫法便道:“可用了咱們的好馬?”
陳風雲聽了便不耐煩的答道:“換了換了,你這老匹夫還真是囉嗦,那租馬車的人見我只要車卻不用他們的馬,但價錢還是照舊,高興還來不及呢,嘴上不停的誇道爺本事如何了得,其實心裡定然在罵我這老道真是又傻又缺,我這一世英名算是叫你給毀完了。”
孫法隨即笑道:“你這英名本來也沒有,可要怎麼毀?反而這傻缺之事倒確是辦過不少。”
二人就此相互擠兌一陣,待將行李悉數裝好之後,只聽孫法說道:“且先由我來過把這駕車的癮。”
老匡與王忠以及韓貞三人聽了便都上車進了轎棚內坐着歇息,只等孫法累了時再換他的班。
待一切準備妥當正要啓程之時,卻見陳風雲竟不知從哪裡牽來一頭毛驢騎在身下,孫法見了便笑道:“怎麼?本法駕車,坐不下你麼?偏弄頭毛驢來?”
陳風雲隨即擡手指向孫法說道:“我這毛驢腿下有風雷,不服就比試比試?”
孫法聽了便仰頭笑道:“上次有人跟我說什麼有風雷,卻被我給治了個服服帖帖,你如今竟也不知好歹,說出這等狂妄大話來,且讓本法先教你些騎行之術再說。”說罷便催動馬車一路往城門外衝去。
而陳風雲也不甘示弱,當即揮動鬼筆在那毛驢腿股處猛敲三下並嚷道:“老匹夫休要猖狂,且看我寶驢神速。”話音落時,便也駕起他那頭矮小的毛驢一溜煙出了城門,隨着孫法等人一起往西北方向奔去了。
且說孫法等人一路前行,白天裡由大夥兒輪番駕車,到了夜裡乏困時,衆人便支起帳篷歇息,只留下小清值夜。
此時盛夏已過,深夜裡也頗有幾分寒意,小清冷了便就用她那七條白毛尾巴當作被子給自己蓋了,靠在車前數星星玩。
就這樣五人一妖四男兩女直走了約有十天荒路之後,終於是在這天傍晚來到了一處名爲陸番鎮的地界。
衆人過了指鎮碑待又走了約有二里多路之後,便來到那鎮郊處一座荒山之下。
此時天才將黑月上柳梢,正當衆人盤算着要在這鎮內找家客棧好好洗漱一番之時,只見小清卻悄無聲息的從那放在車前架座處的靈盒裡飄了出來,孫法見了便說道:“怎麼今日醒的這樣早?”
小清聽了便一邊伸着懶腰一邊答道:“今日不知怎麼了,睡不着,精神的很。”
正說着話,只見小清忽然臉色一變,嚴肅道:“怪不得今日越睡越精神,實則是有一股極強的冥氣將我引了起來,就是從那荒山上發出來的。”
衆人隨着小清目光望去,只見一座佈滿枯枝的漆黑老山在這淡白色月光的映照下愈發顯的怪異。
此時只聽陳風雲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這就上去瞧瞧,只是這山看起來怪陰森的,大家可得小心着點兒。”
山路崎嶇難行不通車馬,於是大夥兒便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馬匹拴好,只帶上一干道法兵器等隨身物品徒步登山。
正當衆人上到半山腰時,忽見前方竟憑空冒出數十支火把,再仔細看時,只見卻是數十名手持棍棒的差役。
這羣差役見了衆人便紛紛快步上前以棍棒相向將孫法等人圍在當中,此時只聽人羣中有聲音叫道:“基哥!快來!可逮住這些賊人了!”
正當大夥兒一頭霧水之際,只見從人羣當中走出一個身着上等官裝、皮膚黝黑、身形健碩的男子。
孫法見這男子像是這羣差役的頭領,於是便躬身施禮道:“這位官爺,我們只是路經此地的過客,並非是什麼歹人,想來這其中定有誤會,還望官爺明察。”
那男子聽後便對着衆人細細打量一番,隨即說道:“既是過客,這黑天半夜的爲何要到這荒山上來?”
這男子如此一問可叫孫法犯了難了,若是編瞎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可如果據實相告那隻怕聽起來更爲離譜,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卻聽陳風雲嚷道:“你這小小官差,也敢擋道爺的路,還不快快閃開,免的道爺收了你這條狗命!”
那男子聽了陳風雲這話,當即怒道:“我叫翁基,乃是本鎮帶刀捕頭,現懷疑你們與鎮內多起人口失蹤案件有關,要將你們拿回官府問話!識相的就乖乖跟我們走,要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氣!”
陳風雲見這翁基動了怒便也從心中燒起一把火,當即兩手一挽長袖便要與他動起手來,孫法見了趕忙將陳風雲勸下並說道:“老陳切莫衝動,再怎麼也別衝撞了官府的人,咱們這一路還長,若然被定成個通緝要犯,那這一路上豈不又要生出許多麻煩?清者自清,咱們且先跟着他去,到了那府衙上將事情說清楚即可,再說就算是出了什麼意外,我這兒可還掛着援軍令呢。”說罷便往腰間一指,正是那五行通靈棺。
原來剛纔孫法見前方有動靜,便叫小清先回了靈盒裡靜觀其變,倘若真是遇上麻煩,還可由小清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以做援護。
陳風雲聽孫法所說確有幾分道理,再加上有小清可以暗中策應,於是這才同意罷手並不再爭辯。
孫法安撫好陳風雲之後,便又跟王忠等人交代幾句,此時只聽翁基嚷道:“你們走是不走?”
孫法聽了便趕忙道:“走走走,基哥不必動氣,我們這就跟你回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