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逸師太望着劉正風,問道:“從今而後,我叫你劉賢弟,還是劉正風?”
劉正風臉露苦笑,道:“劉正風命在頃刻,師太以後也不會再叫我了。”
定逸師太合十念道:“阿彌陀佛!”
緩緩走到嶽不羣之側,說道:“魔深孽重,罪過,罪過。”
座下弟子也都跟了過去。
費彬道:“這是劉正風一人之事,跟旁人並不相干。衡山派的衆弟子只要不甘附逆,都站到左首去。”
大廳中寂靜片刻,一名年輕漢子說道:“劉師伯,弟子們得罪了。”
便有三十餘名衡山派弟子走到恆山派羣尼身側,這些都是劉正風的師侄輩,衡山派第一代的人物都沒到來。
費彬又道:“劉門親傳弟子,也都站到左首去。”
向大年朗聲道:“我們受師門重恩,義不相負,劉門弟子,和恩師同生共死。”
劉正風熱淚盈眶,道:“好,好,大年!你說這番話,已很對得起師父了。你們都過去罷。師父自己結交朋友,和你們可沒幹系。”
米爲義刷的一聲,拔出長劍,說道:“劉門一系,自非五嶽劍派之敵,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哪一個要害我恩師,先殺了姓米的。”
說着便在劉正風身前一站,擋住了他。
丁勉左手一揚,嗤的一聲輕響,一絲銀光電射而出。
劉正風一驚,伸手在米爲義右膀上一推,內力到處,米爲義向左撞出,那銀光便向劉正風胸口射來。
向大年護師心切,縱身而上,只聽他大叫一聲,那銀針正好射中心臟,立時氣絕身亡。
李阿門雖然佩服向大年的忠義,卻也不能救他。唯有讓劉正風真正走到絕境,纔有收服他的可能。
所以,向大年才必須死。如果劉府一個人都沒有死的話,那麼事後哪怕李阿門現身救他,劉正風估計也不會有投靠的心思。
唯有真正斷了劉正風的後路,纔是真正的上策。
所以,李阿門只能對向大年抱歉了。
風清揚暗歎一口氣,他看着這些武林人士的種種臉色。若非他已經看穿一切,否則也有可能跟這些武林人士一樣愚蠢吧。
說到底,與其說是劉正風和曲洋勾結,倒不如說是嵩山派一步步刻意營造形勢,把劉正風所有助力全部軟硬皆施般迫開,然後讓嵩山派最後得利。
嵩山派如果此次成功的話,不但打擊了衡山派的名聲,也建立起自己的威望。
說到底,還是嵩山派底蘊不足。就如同當初華山派明明只剩下小貓三兩隻時,卻仍舊沒有人敢小看,這就是底蘊的意義。
爲了五嶽劍派合一,嵩山派不得不如此而爲。
劉正風左手將他屍體抄起,探了探他鼻息,回頭向丁勉道:“丁老二,是你嵩山派先殺了我弟子!”
丁勉森然道:“不錯,是我們先動手,卻又怎樣?”
劉正風提起向大年的屍身,運力便要向丁勉擲去。
丁勉見他運勁的姿式,素知衡山派的內功大有獨到之處,劉正風是衡山派中的一等高手,這一擲之勢非同小可,當即暗提內力,準備接過屍身,立即再向他反擲回去。
哪知劉正風提起屍身,明明是要向前擲出,突然間身子往斜裡竄出,雙手微舉,卻將向大年的屍身送到費彬胸前。
這一下來得好快,費彬出其不意,只得雙掌豎立,運勁擋住屍身,便在此時,雙脅之下一麻,已被劉正風點了穴道。
劉正風一招得手,左手搶過他手中令旗,右手拔劍,橫架在他咽喉,左肘連撞,封了他背心三處穴道,任由向太年的屍身落在地下。
這幾下兔起鶻落,變化快極,待得費彬受制,五嶽令旗被奪,衆人這才醒悟,劉正風所使的,正是衡山派絕技,叫做“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
衆人久聞其名,這一次算是大開眼界。
嶽不羣當年曾聽師父說過,這一套“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乃衡山派上代一位高手所創。
這位高手以走江湖變戲法賣藝爲生。
那走江湖變戲法,仗的是聲東擊西,虛虛實實,幻人耳目。
到得晚年,他武功愈高,變戲法的技能也是日增,竟然將內家功夫使用到戲法之中,街頭觀衆一見,無不稱賞,後來更是一變,反將變戲法的本領滲入了武功,五花八門,層出不窮。
這位高手生性滑稽,當時創下這套武功遊戲自娛,不料傳到後世,竟成爲衡山派的三大絕技之一。
只是這套功夫變化雖然古怪,但臨敵之際,卻也並無太大的用處,高手過招,人人嚴加戒備,全身門戶,無不守備綦謹,這些幻人耳目的花招多半使用不上,因此衡山派對這套功夫也並不如何着重,如見徒弟是飛揚佻脫之人,便不傳授,以免他專務虛幻,於扎正根基的踏實功夫反而欠缺了。
劉正風是個深沉寡言之人,在師父手上學了這套功夫,平生從未一用,此刻臨急而使,一擊奏功,竟將嵩山派中這個大名鼎鼎、真實功夫決不在他之下的”大嵩陽手”費彬制服。
李阿門也很是佩服,劉正風實力果然不凡,如果不是在原劇情中被嵩山派用言語逼迫攻心,又用家人和其門下弟子亂其心。真讓劉正風和曲洋聯手對敵的話,那麼嵩山派此番不死上一些人,根本不可能輕易拿下此兩人的。
劉正風右手舉着五嶽劍派的盟旗,左手長劍架在費彬的咽喉之中,沉聲道:“丁師兄、陸師兄,劉某斗膽奪了五嶽令旗,也不敢向兩位要脅,只是向兩位求情。”
丁勉與陸伯對望了一眼,均想:“費師弟受了他的暗算,只好且聽他有何話說。”
丁勉道:“求甚麼情?”
劉正風道:“求兩位轉告左盟主,准許劉某全家歸隱,從此不干預武林中的任何事務。劉某與曲洋曲大哥從此不再相見,與衆位師兄朋友,也……也就此分手。劉某攜帶家人弟子,遠走高飛,隱居海外,有生之日,絕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
丁勉微一躊躇,道:“此事我和陸師弟可做不得主,須得歸告左師哥,請他示下。”
劉正風道:“這裡泰山、華山兩派掌門在此,恆山派有定逸師太,也可代她掌門師姊作主,此外,衆位英雄好漢,俱可作個見證。”
他眼光向衆人臉上掃過,沉聲道:“劉某向衆位朋友求這個情,讓我顧全朋友義氣,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
定逸師太外剛內和,脾氣雖然暴躁,心地卻極慈祥,首先說道:“如此甚好,也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丁師兄、陸師兄,咱們答應了劉賢弟罷。他既不再和魔教中人結交,又遠離中原,等如是世上沒了這人,又何必定要多造殺業?”
天門道人點頭道:“這樣也好,嶽賢弟,你以爲如何?”
嶽不羣道:“劉賢弟言出如山,他既這般說,大家都是信得過的。來來來,咱們化干戈爲玉帛,劉賢弟,你放了費賢弟,大夥兒喝一杯解和酒,明兒一早,你帶了家人子弟,便離開衡山城罷!”
李阿門不由點頭暗贊:“劉正風此舉厲害,一下子贏得了諸人之心。只可惜,他還是太過天真了,仍舊抱了僥倖,完全小視了嵩山派的決心。若非這人僥倖心太甚,說不得我早就已經出手了吧。不過,出手的時機差不多要到了。”
李阿門開始示意其他幾人,讓他們做好出手的準備。
陸柏卻道:“泰山、華山兩派掌門都這麼說,定逸師太更竭力爲劉正風開脫,我們又怎敢違抗衆意?但費師弟刻下遭受劉正風的暗算,我們倘若就此答允,江湖上勢必人人言道,嵩山派是受了劉正風的脅持,不得不低頭服輸,如此傳揚開去,嵩山派臉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