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濃霧籠罩着冰冷的空氣,遠阪時臣從天而降。
藉助重力操作與氣流控制的自律下降。對熟練的魔術師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或者應該說,熟練程度是由姿勢的優美程度來劃分的。
保持着完全垂直的直線軌道,如羽毛一般輕盈地着陸。衣服、髮型絲毫不亂——看到時臣這種堪稱典範的熟練手法,普通的魔術師一定會發出由衷的驚歎。
不過間桐雁夜已化爲一個異類。他心裡完全沒有對魔術的崇敬和憧憬。
敬畏變成憎恨、羨慕化爲憤怒。對於身形被扭曲得無比醜陋的雁夜而言,時臣的優雅華麗,該受到詛咒。
“你這傢伙——任何時候都是這樣。”
他的言談、他的舉止,那種高貴的氣質。自從出現在葵與雁夜面前的那天起,這個男子就是“完美”的。那種優雅與從容,一直使雁夜產生“落差”感。
不過,這也僅限於今晚了。
這個男子最重視的優雅,在相互廝殺的戰場上什麼都算不上。令遠阪家自豪的家訓,在這裡一定要盡情地踐踏、粉碎……
雁夜毫不留情地對已經開始戰鬥的berserker注入全部魔力,因體內的刻印蟲發狂而引起的劇痛,如同手腳被銼刀刮過,刺入骨髓,幾欲昏厥。
不過,這樣的痛苦,與撕咬着雁夜內心的憎恨相比。根本無足輕重。
遠阪時臣眯起的雙眼中透出的敏銳神色,顯示出臨戰前的從容,對雁夜進行着挑釁。
“放棄了魔道。卻對聖盃仍有迷戀,還以這副樣子回來……你一個人的醜態,足以使整個間桐家族蒙羞。”
雁夜帶着嘲笑的口吻回答,從他口中發出的聲音,就算他自己聽起來也如同蟲鳴一般。
“遠阪時臣,我只問你一句話……爲什麼要把櫻託付給髒硯?”
“……什麼?”
聽到意外的問題,時臣皺起眉頭。
“這是現在的你應該關心的問題嗎?”
“回答我。時臣!”
時臣嘆着氣,對激動地雁夜說道。
“——不用問也該清楚。我只是希望愛女能夠有幸福的未來而已。”
“什……麼?”
得到了難以理解的回答。雁夜的大腦中出現暫時性空白。雁夜呆住的時候,時臣語氣平淡地說道。
“得到雙胞胎的魔術師,都會出現煩惱——秘術只能傳給其中一個。這是無論如何總會有一個孩子淪爲平庸的兩難選擇。”
平庸——
這句話在雁夜的空白的腦海裡迴響着。失去笑容的櫻,以及與凜和葵一同嬉戲的樣子……時臣的話。混進了他那小小的幸福回憶之中。
那很久以前的母女的樣子——這個男人,僅用一句“平庸”就割捨了嗎?
“特別是我的妻子,作爲母體十分優秀。無論是凜還是櫻,都是帶着同等的稀有天分而降生的。兩個女兒必須有魔道名門的庇護。
爲了其中一個的未來,而奪走另一個的潛能——作爲父親,誰都不會希望這樣的悲劇發生。”
時臣滔滔不絕說出來的理由,雁夜完全無法理解——不,是不願理解。即便是隻理解了這個魔術師理論的一小部分,他也覺得自己會當場嘔吐起來。
“爲了延續姐妹倆人的才能。惟有將其中一人作爲養女送出。因此,間桐之翁的請求無疑是上天的恩賜。作爲知道聖盃存在的一族,達到‘根源’的可能性就越高。即便我無法完成。還有凜,凜無法完成的話還有櫻,總會有人繼承遠阪家的宿願。”
爲何他能不動聲色地講述這樣一個絕望的事實。
同時以“根源”之路爲目標的話,這意味着——
“……互相爭鬥嗎?兩姐妹之間?!”
面對雁夜的責問,時臣失聲笑出來,表情冷淡地點了點頭。
“即便導致那樣的局面。對我族末裔來說也是幸福。勝利的話光榮是屬於自己的,即使失敗。光榮也將歸到先祖的名下。如此沒有顧慮的對決正是夢寐以求的。”
“你這傢伙——已經瘋了!”
面對咬牙切齒的雁夜,時臣只是冷淡地一瞥,嘲笑般地叫道。
“說給你聽也是白費。你這根本不理解魔道的高貴之處,曾經離經叛道的傢伙。”
“別胡說八道了!”
超越極限的憎恨與憤怒,激活了雁夜體內的刻印蟲。惡寒與劇痛傳遍全身。即便如此,對現在的雁夜來說,這是祝福。
侵蝕吧,吞噬我的**。由此產生的一切魔力,將化爲對仇敵的詛咒……
蟲如同奔涌的潮水般,從周圍的陰影處爬出來,聚集到一處。這是形態像蛆蟲,大小如老鼠一般令人生厭的爬蟲。這一切,是雁夜成爲r之時從間桐髒硯手裡接過的牙——應對非常理戰爭的武器。
“我饒不了你……卑鄙的魔術師!”
我要殺了你!還有髒硯!一個不留地殺光!!”
接受了雁夜怨恨的蟲,一起痛苦地抽搐扭曲起來,接着從背後裂開一條縫,露出翻着鋼鐵般黑光的甲殼與翅膀。
一支接着一隻——爬蟲蛻變爲巨大的甲蟲,嗡嗡叫着展開翅膀,圍繞着雁夜飛舞並組成軍團。眨眼間便聚集起一大羣,這些不斷咬合着鋒利的顎發出聲響、展現出兇殘本性的“翅刃蟲”調整好戰鬥姿勢。這是身爲蟲使的間桐雁夜最強的攻擊手段。
在可以在瞬間啃光一頭牛的大羣肉食衝面前。遠阪時臣的神情依舊泰然自若。
本來,他作爲魔術師的級別就遠遠高於雁夜。所以雁夜拼儘性命所釋放出來的秘術,在時臣看來既不值得驚奇。更不足爲懼。他甚至可以從容地,與這個昔日的情敵一決雌雄的決鬥中,對命運的捉弄發出嘲笑。
“——魔術師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擁有‘力量’者。而且,總有一天會得到‘更大的力量’。在覺悟到這種命運之前,這種責任就流淌在‘血液’中。這就是,作爲魔術師之子降生於世。”
時臣冷淡的說着,舉起文明杖。從杖頭鑲嵌着的巨大紅寶石中發動炎的術式。
在空中描繪出遠阪家家徽形象的防禦陣,化爲紅蓮之火燃燒着夜晚的空氣。這是將所觸及之一切燃燒殆盡的攻擊性防禦。雖然在如同外行的敵人面前。這顯得有些孩子氣,但完全不是手下留情。
因爲——
“由於你拒絕繼承家業,間桐的魔術就交到了櫻的手裡。在這點上我得感謝你……不過,我絕對不會饒恕你。
逃避血脈的責任。這種軟弱,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的卑劣行徑。間桐雁夜,魔道的恥辱。既然再次見到你,就只能將你消滅。”
“別胡說八道了……你這沒人性的傢伙。”
“你錯了。對自己負責是做人的首要條件。連這點都做不到,就不配爲人,而是狗。知道了麼?雁夜。”
“蟲啊。吞噬這傢伙吧,撕咬這傢伙吧。”
迎擊蜂擁而上的蟲羣,是舞動的灼熱之炎。
……
遠阪凜向遠阪葵問道:“媽媽,關於櫻的事情隱瞞了部分。沒有完全告訴爸爸,這樣真的好嗎?”
葵嘆道:“你應該知道目前的情況吧。想要在聖盃戰爭中奪得最後的勝利,這並不是簡單的事情。如果把櫻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他。那麼就會讓他陷入到最大的痛苦中。以那樣的狀態下,又如何能夠徹底的戰鬥呢?如果因此而戰敗的話……”
凜點了點頭,但還是說道:“可是,爸爸就這樣直接去找那個人決鬥,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葵露出了既是無奈又是痛恨的表情,說道:“那個人只是一個半吊子。無論是魔術師的水準,還是在的優勢上。你的父親完全佔據優勢,哪怕因爲意外而無法勝利,但是自保是不成問題的。”
“爸爸一定會贏的。”凜自信道,“然後,就讓爸爸去間桐家救出櫻吧……”
葵嘆了口氣,沒有做出迴應。
她之前說是那樣說,但是聖盃戰爭偏偏就是意外性極高的戰爭,一旦真的發生意外的話,那麼……
葵也只能夠祈禱了。
……
龍之介正在殺人,大量的殺人。
在他無事可幹的情況下,又沒有李阿門在身邊約束,龍之介一時覺得自己心靈解放了,又可以去殺人了。
神並不禁止他殺人,只不過殺惡人比較不容易引起麻煩。
地下勢力歸地下勢力,主流社會無從干涉。
這樣一來,就大大方便了龍之介。
但是啊,如果只是殺惡人的話,這真的能夠滿足嗎?
龍之介其實是不滿足的,雖然之後有着與英靈戰鬥的經歷,讓他得到了一時的大滿足。
可是,當神不在身邊之時,龍之介越發覺得寂寞了。
一旦寂寞就要殺人,這就是龍之介的邪惡本性。
冬木市還有什麼地方存在惡人嗎?似乎已經殺得差不多了吧。
那麼,就先去看看那些沒有人關注的流浪漢,先殺上一批少許放鬆一下吧。
不過,流浪漢的數量並不是太多,殺完的話又要去殺什麼呢?
龍之介露出甜蜜的笑容道:“到時就看運氣殺人吧。一切都是神的選擇……如果當我想殺人之時,有人出現在我眼前時,就說明命運要讓我去殺他。那麼——那時候我可就不客氣了哦。這樣做的話,想必神明大人不會有意見吧。”
想到這一點,龍之介得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