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之間,一切已經想得通透明白。陳勝更不等姬瑤花答話,轉身就要離開。殿內的姬瑤花見狀,不由得輕嘆一聲。聲猶未了,突然殿內水花“嘩啦~”響起。緊接着門簾晃動,香風飄送,一道人影越空而來,輕飄飄落在陳勝身前,截住了他的去路。六扇門第一女神捕旋踵轉身,登時回眸一笑百媚生。
之前的猜測不錯。女神捕果然正在沐浴。因爲此時此刻,她那滿首如雲秀髮,依舊是溼漉漉的。三千青絲隨意披散,圓潤香肩之上還有片花瓣。身上只有一條雪白輕紗裹住了嬌軀。那雙粉嫩藕臂盡數呈現人前。甚至連胸前那飽滿的高聳,也完全遮掩不住。也用不着什麼日月雙瞳,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透過那沾水之後變得透明的輕紗,隱約見到兩點櫻紅。
白紗能夠遮擋的地方,不過胸腹之間的一截。休說飽滿玉峰的上半部,頗有裂帛而出之勢,峰谷深溝不能全擋。一雙筆直的修長美腿,更從腿跟處開始便幾乎完全暴露。偏偏陳勝目光銳利,天下無雙。故此一瞥間,就看見了在這位女神捕丹田之下的那團陰影中間,赫然有絲薄不可見的溼潤汁光,正隱隱而現。
當女神捕身穿捕快官服的時候,給人印象是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但如今這幅打扮,則又清麗嫵媚,舉手投足之間,輕擺微挪,在在盡是冶豔風情。如此尤物當前,只要定力稍差半分,都要把持不住。
陳勝的定力,連泰山崩於前亦可色不變。女神捕雖爲人間絕色,卻也動搖不了陳勝心志。他從容道:“姬捕頭天生麗質,當真我見猶憐。可惜最難消受美人恩,陳某隻好嘆句無緣了。夜深了,若無其他要事,姬捕頭不如就回去安歇吧,陳某告辭。”話聲甫落,便要拂袖而去。
“陳大哥,且慢。”姬瑤花引臂阻攔,落落大方地道:“瑤花這般打扮,確實失禮。然而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這麼許多了,還請大哥見諒。實不相瞞,剛纔你看見的那人影,是瑤花的師妹蜂鳴。非是有心戲弄,委實只爲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如此了。”
陳勝劍眉輕挑,道:“事急從權?有什麼急事?掩人耳目?又是想要掩誰耳目?”
姬瑤花神色凝重,道:“要掩的,正是那奸相秦檜之耳目。至於急事……大哥,你可知道嶽元帥大難臨頭了?金國使節完顏亮,已經與官家談妥了議和條件。大宋向金國割土、稱臣、送歲幣。和議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嶽元帥的性命。官家早把抓拿嶽元帥下獄的聖旨寫好,只要到了明天,嶽元帥就會被送到完顏亮手中了。不過……只是一顆人頭!”
事出突然,陳勝也不由得登時爲之一怔。他也顧不上什麼老大哥了,向前一步跨出,下意識抓住姬瑤花的手臂,沉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姬捕頭,還請仔細說清楚一點。”
姬瑤花的美麗面龐之間,突然流露出痛楚神情。她蹙眉輕呼道:“啊喲~陳大哥,你,你抓痛人家了。”
陳勝皺皺眉,放開五指。看着突然出現在姬瑤花雪白藕臂之上的那幾條青色瘀痕,他不禁也覺得有些愧疚。不過眼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他凝聲道:“是我魯莽了。請姬捕頭原諒。妳說宋金之間,已經談妥了和談條件?詳細經過究竟如何,請姬捕頭不吝告知。”
姬瑤花運轉真氣,將手臂上的青瘀化開,隨之盈盈輕笑,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與陳勝擦肩而過,徑自走向那所小殿。陳勝無可奈何,也只好跟着她一起進入。揪開那厚重門簾,迎面就是溫暖水汽。內裡與其說是浴池,不如說是個游泳池。池子裡滿滿一泓溫水,水面還飄着無數花瓣。
浴場水池之內,姬瑤花的同門師妹,包括先前曾經前往嶽府送信的那位彩蜓在內,幾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全部都在這裡。人人身裹白紗,曼妙身姿若隱若現,美不勝收。而在浴場角落裡,正胡亂團着一件夜行衣。乍見這大男人走了進來,這幾名女捕快立刻嘻嘻哈哈,就要起身湊過去。姬瑤花卻揮揮手,正色道:“師妹,妳們暫且都退下。我和陳大哥有事商量。”
幾名女捕快微微一怔,心道這和說好的似乎不一樣啊?不過她們向來唯姬瑤花馬首是瞻,故此並不敢違拗。當下衆女捕快們起身離開浴池,走到屏風之後的後堂去了。姬瑤花隨之提起雙掌,連拍三下。只見一道氣宇軒昂的人影應聲從屏風後走出。他年約四十上下,身穿黑袍,面如冠玉。乍見此人,陳勝禁不住愕然道:“楚兄?”
絕滅王楚相玉點點頭,道:“是我。陳兄弟,你可願意相信我?”
陳勝不置可否,反問道:“姬捕頭和楚兄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絕滅王知道若不答這一問,陳勝心中定然難以釋疑。故此他毫不猶豫,立刻回答道:“當年我風頭最盛的時候,無論江湖中抑或軍隊內,均有部屬無數。後來屢經變故,這些部屬也死的死,散的散,多半都不在人間了。不過總算還有一些人僥倖在大變中活了下來。瑤花的父親是其中之一,還有天劍時正衝、絕刀時正鋒兩兄弟,也是其中之一。大變之後,他們生活無着,只好投靠權貴,權以餬口。後來被某人看上了,以重金招聘他們爲客卿供奉。雖然如此,但他們還算念舊,並沒有忘了我這名舊主。”
陳勝凝聲道:“天劍時正衝、絕刀時正鋒,就是嶺南雙惡吧?他們的名聲,似乎不怎麼好啊。這種武功高強,但又聲名狼藉之輩,對於朝廷權貴而言,確實是最合適不過的走狗了。但能夠請得起他們的人,也絕對不多。難道……就是秦檜?”
絕滅王嘆口氣,道:“。陳兄弟你猜得不錯,聘請他們爲客卿供奉者,正是秦檜。但江湖爭鬥,歸根究底不過名利二字,誰又能夠比誰清白?所以我楚相玉用人,從來不看名聲,只看這個人究竟是否有用。何況時家兄弟雖然名聲不好,但也心存家國,絕不願做亡國奴,忍受金國韃子騎在咱們漢人頭上作威作福的。也正因爲如此,我們現在纔有機會撥亂反正,不讓大錯當真鑄成。”
陳勝長長吐一口氣,凝聲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請楚兄詳細說說。”
絕滅王沉聲道:“十三兇徒的真正幕後主腦,就是秦檜那奸賊。他指使兇手四處滅人滿門,爲的就是要震懾朝廷中的異己勢力,同時趁着朝廷上下的注意力都被這些滅門血案吸引,乘機和金國韃子完顏亮裡應外合,軟硬兼施,向趙構施加壓力。趙構這軟蛋,已經同意向金國割讓淮河以北所有土地,從此大宋爲金國藩屬之國,並且每年送上白銀五十萬兩,絹五十萬匹作爲歲幣。
這還不止,他們更已經決定殺害嶽元帥,以嶽元帥的人頭爲禮品討好金國。明天早朝時候,完顏亮就會上朝,和趙構正式簽訂國書,落實和約。同時,嶽元帥也會被下獄。陳兄弟,你知道臨安城裡的不見天大牢吧?嶽元帥若被關入大牢之中,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活着出來了。”
陳勝點點頭,道:“楚兄把這件事告訴陳某,是想要陳某做什麼?”
絕滅王徐徐道:“兩個選擇。第一,陳兄現在立刻回去嶽府,帶上嶽元帥一家老小急急遠走高飛。雖然如今天色已晚,城門早閉。不過憑着陳兄身手,想必區區城牆,還難你不倒。”
陳勝搖頭嘆息道:“嶽元帥是絕對不肯走的。與其揹負一個欽犯名聲從此逃亡江湖,他更寧願就此死在不見天大牢之中。”
絕滅王嘿聲冷哼道:“忠君之情,確實教人敬佩。可惜卻效忠錯了對象,不過屬於愚忠罷了。但人各有志,這也勉強不得。既然如此,陳兄大可獨善其身。俗話說得好,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陳兄大好身手,沒必要把自己也一起賠進去了。”
陳勝淡淡道:“陳勝可以走,那麼楚兄你呢?”
絕滅王目射精光,握拳向牆壁上一砸,道:“趙構雖然是個昏君,但我楚相玉始終仍是漢人,豈能容忍昏君奸臣勾結賣國?所以這一份喪權辱國,卑躬屈膝的和約,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它給攪和了,讓它籤不成功!”
陳勝一字一頓問道:“如何攪和?如何讓和議牽不成功?”
絕滅王冷笑道:“簽約是兩國之事,不能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就說簽約的。有資格主持此事者,大宋這邊當然是趙構那軟蛋,金國方面則是完顏亮。只要把完顏亮這女真韃子殺了,看他趙構還能找誰簽約。”
陳勝徐徐頜首,道:“這是個釜底抽薪之計。不過楚兄,你隱居已久,若就此出手,恐怕從此又要亡命天涯,後患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