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海石內功精湛,只因中年受了內傷,身上常帶三分病,武功打了個折扣。
此人久病成醫,有着“着手成春”的綽號,這“着手成春”是說他醫術比“妙手回春”更加高明一籌。
這十幾年來,雖然久病未愈,但貝海石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測,少有敵手。
九年前,“冀中三煞”被他與一晚間相隔二百里的三地分別擊斃,成爲武林中人人悚然動容的大事。他的名聲響亮,這江湖鮮有人不知。
可在此時,對方都已拍了他肩膀,他竟也沒有絲毫察覺。
“怎麼可能?”貝海石瞳孔驟然收縮,一時間駭然欲絕,心中滿是不可思議的念頭。
難道是“賞善罰惡使”提前來了?
除了俠客島的“賞善罰惡二使”外,他着實想不到還有什麼人有這樣卓絕的輕功和斂息之術。
他身形縱掠,如一道狂飆閃電,兩三個起落間,已在十來丈開外。
“何方高人與在下開玩笑?何不出來一見。”貝海石全身衣袍鼓盪,同時開口說道。
“我就在你身後,你不妨回過頭來瞧一瞧。”那一道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幾許譏諷的意味。而聲音距離之近,竟似就在他身後。
電光火石之間,貝海石顧不得震驚,手掌勁氣密佈,真氣涌動,轟然向身後拍了出去。掌中蘊有五勁,正是他馳名江湖的絕技“五行六合掌”。
“我好心請你做客,你卻想出手傷人,不該,不該。”那人淡淡的說了句,於此同時,兩根白玉似的手指朝着貝海石點了過來。
砰!
漫天空氣都似被這普普通通的一指點竄,凝聚的勁氣呼嘯之間,已然點中了貝海石山嶽般的手掌。
一指對一掌。
貝海石這一掌是蘊含全身勁氣而出,毫無保留,驟然是銅牆鐵壁擋在面前,也要被這一掌印出深達三寸的掌印。
但此時被這一指點中,迅猛至極的一掌,竟再也催發不出去。
只聽得“嗤”的一聲,貝海石的手掌竟被洞穿出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出。
貝海石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猛地咳嗽了兩聲。
“這一套掌法欺負內力比你差的還行,但若是內力勝過你,就不夠看了。”
話語聲中,一隻手掌已經印在了貝海石的胸口,掌中勁氣一吐,人如炮彈擊中一般橫飛了出去。
“貝大夫,你沒事吧。”與貝海石同行的一個堂主忙的將他扶了起來,原來貝海石摔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他先前所站之地。
“咳咳,沒事,沒事。”貝海石強撐起身體站了起來,並無大礙、先前那一掌力道雖重,勁氣卻是凝而不發,並未要他性命。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貝海石隨意包紮了一下手上傷口,抱了抱拳,十分恭敬。
他知道對方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但武功不及人,也不得不低頭。
“我可沒有那麼老,我姓夏,日月居之主,叫我夏公子或者居主都行。”來人身影一晃,已出現在貝海石面前。
“居主。”貝海石微微擡頭,瞧了這人一眼。果然是個年輕俊秀,飄逸出塵的公子哥。
只是這人年紀輕輕,就有這身可怕的功力,怕是善善罰惡二使年輕時也是不及,不知是什麼來歷。
“你們遠來是客,雖然帶着幾分惡意。但我這做主人的豈能輕易怠慢了客人,不如隨我去品品茶,滌盪塵俗。”夏雲墨笑眯眯的說道。
長樂幫的幾人面面相覷,最後只能將目光投向貝海石,貝海石沉吟了一番,道:“既然主人盛情難卻,我等又怎能隨意推辭,叨擾了。”
夏雲墨揮袖道:“請。”
他在前面領路,將背後毫無顧忌的展現在貝海石等人面前,姿態閒雅,似無絲毫防備之心。
有個堂主朝貝海石使了使眼色,表示現在聯手偷襲夏雲墨。
貝海石咳嗽着搖了搖頭,先不將對方來歷不明,單說對方先前展示出的輕功和指法,怕是他們數人合攻,也有很大可能不是對手。
長樂幫的數人隨着夏雲墨走入日月居,這日月居本是長樂幫總舵,平日裡高手如雲,弟子衆多,熱鬧得很。
可是現在卻只剩下看門的和幾個僕從雜役,空空蕩蕩,倒是多了幾分清幽的意味。
一行人來到大堂中,夏雲墨坐在上位,拍了拍手道:“侍劍,來客人了,去沏一壺茶過來。”
“知道了,公子。”內裡傳來了一陣黃鶯出谷的聲音,不多時就有一個侍女走了出來。這少女身穿鵝黃短襖,鵝蛋臉,眼睛睜得大大的,神色溫柔,嫵媚可喜。
貝海石等人都認得這少女,這少女是幫主的侍女,侍劍。
平日裡無論是誰要見幫主,都需得先經過她的通報。
侍劍瞧見了貝海石等人,也吃了一驚,給數人奉上了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雲墨微微品茗,然後道:“諸位且嚐嚐茶。”
幾人怕他在茶裡下毒,都只是端起杯子,做了個樣子。
唯有貝海石明白此人一身武功絕倫,對付他們根本不必用什麼下作手段,因此他倒是這八人中唯一一個喝了茶的,讓夏雲墨對他多瞧了一眼。
衆人飲了茶,又聽着日月居主道:“這地方本來喚作長樂幫,我閒遊到此,見着地方寬大敞亮,就拿來做了自己的居所。諸位瞧瞧,這裡應該還勉強能夠住人。”
貝海石嘴角抽了抽:“的確能夠住人。”
夏雲墨笑道:“所以我就把這長樂幫裡的那幫閒人都打發了出去,這些人不服氣,說等他們的幾位堂主,還有什麼貝大夫回來了,有我好瞧的。這長樂幫又是管魚塘的堂主,又是抓藥的大夫,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做甚。”
聽他如此譏諷,一個面上兩條大傷疤的漢子忍不住“砰”的一拍桌子,喝道:“我長樂幫到底什麼地方抵罪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夏雲墨笑道:“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長樂幫的一人,自然談不上什麼得罪。”
那大漢又沉聲道:“既沒有過節,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佔我總舵。”
夏雲墨啞然失笑道:“白鯨島的大悲老人不也與你沒有過節,江湖上許多豪客不也與長樂幫沒有過節。”
那大漢神色一滯。
大漢曾和幫中另外兩個高手一起去“請”大悲老人加入長樂幫,大悲老人不從,三人合力,取了大悲老人的性命。
比這般還要兇狠可惡的事情,長樂幫的人不知做過多少,殺人放火,坐地分贓也是常事。
在其中,無非就是“利益強弱”四個字。強者勝,弱者敗,優勝劣汰,利益纔是一切爭端的根源。
貝海石咳嗽着道:“既然如此,這總舵便送給居主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夏雲墨呵呵笑道:“這分明是我搶來的,可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貝海石道:“是,是,我等武功不及,沒有任何怨言。只是在下尚有疑惑,不知尊駕能否解答。”
夏雲墨道:“說。”
貝海石道:“請問尊駕這番所作所爲,可是與俠客島有關?”除了俠客島外,他實在想不出天底下那裡還有這般年輕高手。
夏雲墨笑道:“自然是有關係。”
貝海石道:“請說。”
夏雲墨笑道:“若不是爲了得一塊賞善罰惡令,去俠客島瞧一瞧,你們這破地方我還看不上。”
當初,夏雲墨將“武”朝的事情安排妥當後,就重返主世界。
主世界裡風雲激盪,夏雲墨也懶得去招惹是非,他需要平穩的進入先天境,索性就找了個隱僻之處住了下來,等時間一到,就來到了《俠客行》的世界。
《俠客行》裡,要說最有價值的,自然是俠客島上的武功。
想要進入俠客島,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這俠客島只邀請武林各大門派掌門,或者在武道上別樹一幟之輩去喝臘八粥,鑽研武功。
各大掌門避之不及,而尋常人就是求爺爺告奶奶也得不到一令。
所以,夏雲墨來了這世界後,索性就直接將長樂幫總舵給掀了,以自己的內功特性建立了一個“日月居”。
想來今日之後,日月居名聲遠揚,賞善罰惡二使得到了消息,自然會送上令牌,請去俠客島。
貝海石渾身一震,不可思議道:“你是因爲想要進俠客島纔對我長樂幫出手?”
夏雲墨微微頷首。
貝海石猛地咳嗽起來,臉色慘淡,苦笑不已。
這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他爲了找一個頂缸的費盡心機,這卻來了個一心想要往俠客島送死的。
貝海石抱了抱拳,道:“多謝解惑,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說罷,站起身子就要同另外七人離開。
“等等。”夏雲墨抿了一口茶道:“我這日月居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貝海石眼神有些冰冷:“尊駕是何意思?”
夏雲墨目光低垂道:“我孤身一人踏足江湖,所要做的事情雖不算多,但我是個懶人,因此想讓幾位入我門下,替我打幾個月的下手。”
“你是想奴役我等!”八人勃然變色。
夏雲墨拊掌道:“你若是這般理解,自然也無不可。”
先前那刀疤大漢冷喝一聲:“不可能!”他的脾氣暴躁,手中的鬼頭刀赫然朝着夏雲墨斬了過來。
其餘七人聞聲而動,除了貝海石外,其餘人皆是暗忖:“我等八人聯手,天下已沒有幾個人敵得過。”
夏雲墨身子動也不動,等他們接近了,這才右臂一揮,一掌平拍而出。
一掌拍出,頓時生出無窮變化,幻化出萬千掌勁,每一道都是縹緲莫測,都是行蹤難定,朝着八人鋪天蓋地一般涌了過去。
墨一!
砰砰砰砰……
這八人遇到如此洶涌詭秘的掌力,紛紛口吐鮮血,跌落在地。
他們這八人,竟是被這一掌給擊敗。若是說出去,怕沒有人敢信。
“江湖武林,強者爲王。你們今日敗在我手,便奉我爲主。且在此反思片刻,我稍後再來詢問你們的打算。”
夏雲墨抓起被八人帶回來的石破天,向內堂走了進去。
侍劍站在一旁,看着面前這八位高手,悄悄的說道:“你們還是答應吧,居主……居主他雖然不算壞人,但卻也絕不是良善之輩。若是待會再拒絕,怕是真的會要了你們的性命。”
侍劍溫柔善良,倒是不想這八人殞命。說了這句話後,也進入了內堂中。
八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相對無言。
……
內堂中,夏雲墨講昏迷不醒的石破天帶到了一間屋子中。
施展玄光盡照,仔細觀察起石破天的經脈運行起來。
謝煙客當初傳授了石破天兩種極陰極陽的兩種武功,想讓他走火入魔而死,以絕後患。
依照原來的路線,石破天非但沒有死,反而會誤打誤撞的練就成某種“陰陽合一”的內功,爲他將來成爲大高手奠定深厚的根基。
此時在“玄光盡照”之下,石破天體內的經脈運行情況毫無遮攔的展示出在夏雲墨的眼中。
夏雲墨仔細觀察這他的體內的情況,倒是很感興趣。
他體內的日月真氣也是陰陽結合,但他這乃是御法宗的無上寶典,自無走火入魔之危。他這番觀察,自然是與石破天的體內情況相互映照,以期能給自己靈感,更上一層樓。
足足觀察了半個時辰,夏雲墨這才點了點頭。
石破天體內的真氣遠遠比不過他,不過這番借鑑之下,所得頗多。再加上《鹿鼎記》中的積累,他若是願意,現在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脈,後天大成。
不過,他還是想要先瞧一瞧俠客島上的武功,再做決定。
倏然間,夏雲墨一指點去,點中了石破天的膻中穴。
這膻中穴乃是人體氣海,夏雲墨這一指又是精巧無比,正好就將石破天體內的八陰經脈和八陽經脈打成一片。
瞬息之間,水乳交融,陰陽合一,再無寒息和炎息之分。
石破天更是覺得四肢百骸有着說不出的舒服,剛已睜開眼睛,就瞧見了夏雲墨。
夏雲墨笑道:“少年郎,我救了你一命,你應該如何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