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們正在整理別院,力求使公主的居住環境臻於完美。
但公主一心想逛街。
簡非魚憋了十六年,終於苦盡甘來,而且又是身處於曾經只有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未來世界,於是十分嚮往。
羅林醫生檢查完簡非魚的身體後,認爲可以行動,於是批准。騎士之財務顧問被突然出現的財務狀況扯住了手腳,只好揮舞着信息屏祝他們一路順風,自己含淚加班去了。
一行三人剛剛出了別院的門,就看到簡涵宇從另一側走出來,徑直走過來問:“要出門?”
簡非魚點頭,“我想出去逛逛。”
簡涵宇一招手,一輛懸浮車便開了過來,“上車,我送你去。”語氣強勢不容反抗。
簡非魚第一次受到這種強硬的待遇,覺得新鮮,於是聽話的上車,乖乖坐好。羅林和萊文剛想一同上車,就被簡涵宇攔下。
“我送她去就行,不勞二位。”
萊文皺眉,剛想說什麼,羅林已經搶先一步,表情和藹的無懈可擊:“簡先生太見外了,我是非魚的監護人,當然要陪着她,而且我們也是第一次到海倫行星,希望能見識一下著名的東城商業區呢。”
簡涵宇面色沉了一下,又招來一輛車,“你們坐這輛。”說完,自己鑽進非魚所在的懸浮車,直接開走。
“哎呀呀,真是急性子。”羅林摸着下巴,看着懸浮車離去的方向輕笑。
“你很高興?”萊文看着羅林,並不明白羅林笑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他們到了東城商業區,剛下車,就見簡非魚撲過來,拉着羅林的袖子,如釋重負的說:“你們終於來了。”再擡頭,就能看到簡涵宇更加陰沉的臉色。
簡涵宇一向不多話,尤其是在工作以外的時間惜字如金。現在被賦予陪同小他六十歲以上的祖宗遊玩觀光的任務,這讓他無所適從。作爲簡家的家主,除了他父親和爺爺,還沒人能夠對他指手畫腳,就算做人不夠圓滑,也並不影響什麼,畢竟在整個銀河聯邦,敢跟他叫板的人沒幾個。
所以在簡涵宇的人生中,他只需要發揮自己的商業才能,領導整個簡氏繼續前進,剩下的事有其他人代理。現在,他人生中的偏差大概就是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女祖宗。
越是刻意接近,就越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懸浮車內的沉默一直沒能打破。儘管簡非魚很努力的找話題,但兩人的代溝已有千年,完全的雞同鴨講。簡非魚還曾嘗試讓簡涵宇爲她介紹一下東城商業區,結果對方想了許久,來了一句“你看了就知道”。
在此之前,簡非魚也是從不需要考慮話題的人,因爲印象中父母和哥哥總有說不完的趣事給她聽,即使千年之後甦醒,也有平易近人的羅林和健談的尼爾,就算是萊文,沉默的時候周圍也是溫和的氣息,不像簡涵宇,氣場過盛,並且還是一副明顯的不耐煩狀。
於是簡非魚此刻非常想念羅林和萊文,她絕對不要和簡涵宇獨處了。
“你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萊文問正給簡非魚買冰激凌的羅林,並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簡非魚異常盼望他們快點回來的表情。
羅林拿了冰激凌,回頭笑着說:“我也有心理學的博士學位哦。”
“……”
“簡家想做什麼,你我都猜的到。不過我不打算干涉非魚的想法,如果她真的喜歡上簡涵宇,那也挺好。簡家只要能保住那一筆財產不外流,至少在物質上不會苛待非魚,畢竟就算非魚真的燒錢玩,對簡家來說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錢。”
“你覺得那羣到最後也不願籤同意書的商人會對非魚好嗎?”萊文不認同。
“騎士只要守護在公主身邊就行了,還是說……”羅林看看萊文,銀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暈,蔚藍的眼睛中全是認真,“騎士想做王子?”
“沒有,我只是不信任簡家。”騎士說。
*
簡非魚是真的覺得,今天的逛街被簡涵宇弄得很掃興。這個人一直板着臉,三米之內生人勿近的氣場太強,目光如探照燈般緊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回到別院後,簡非魚根本記不得自己看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在努力微笑,好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簡涵宇同樣覺得非常彆扭,送祖宗回家後,交代了一下三日後的家宴安排,便匆匆離去。簡非魚長舒了一口氣。
羅林醫生和萊文先生真是的,只在他們身後跟着,也不說來幫忙解決一下危機。想到這裡,簡非魚不禁對兩人怒目而視,但兩位騎士一個微笑一個冷淡,沒把她的小脾氣放在眼裡。
“以後絕對不要和他單獨相處了!”簡非魚憤憤的。
*
家宴當天,簡涵宇爲簡非魚送來了漂亮的禮服。
簡家對於簡非魚的態度,是防備又要討好的。如果簡非魚只是一個人,那麼還很好說,但簡非魚身邊還有三個麻煩,其中羅林醫生的態度不明但估計沒安什麼好心,至於剩下的兩個代理人,從很久以前就對簡家不滿。
有這三個人在簡非魚身邊,很難說他們不會影響簡非魚對簡家的態度。
所以這次,簡家打着“家宴”的名目,拒絕三人同簡非魚一起出席。
簡非魚說:“不。”
“這是家宴,簡家的家宴從來不招待外人。”簡涵宇沉聲說。
“羅林醫生是我的監護人,萊文先生和尼爾先生是我的代理人,不算外人。”
簡涵宇懶得和簡非魚爭論所謂“家人”和“外人”的區別,直接命令:“我說不準就不準。”開玩笑,他是簡氏董事長,他的話誰敢不聽?
簡非魚敢。
“那我不去,我身體不好,要休息。”開玩笑,她是簡家父母和哥哥的心肝寶貝,要星星爹媽也會把隕石送到她面前。
簡涵宇火了:“這事不由的你任性,快去換衣服!”
簡非魚也火了:“他們不去我也不去。”
三騎士隔岸觀火,躲在二層的樓梯間偷看。
“非魚加油,決不能向惡勢力低頭!”財務顧問揮舞着拳頭小聲聲援。
“尼爾,你打到我了。”律師冷淡的說。
“噗……”醫生笑了,因爲他看到簡非魚捂着耳朵閉着眼,一副小女孩耍賴的樣子。
騎士們感嘆,果然是小孩子啊……不過耍賴是小孩子的特權,對於像簡涵宇這樣慣於發佈命令的“大人”意外的好用。
簡涵宇第一次有了想揍人的衝動。
他不是沒見過小孩子撒嬌耍賴,不過通常只要他沉下臉色,對方就會噤若寒蟬,除非是分不清利害的幼兒。可他現在面對的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年齡上足夠使她分清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並且應該知道最起碼的輕重緩急。
但對方完全不理睬他。
這是在挑釁他的權威。
應該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誰纔是主人。
但理智告訴簡涵宇,他不能這麼做。於是簡涵宇一遍遍的做心理建設:她是個孩子別和她計較,從輩分上來說也是長輩,要尊重;剛剛甦醒或許腦子還不是很清楚,就當她是精神病!
“……非魚,這是家宴,如果你想和他們一起出席宴會,有的是機會,不在乎這一次。”
簡非魚用招牌的死魚眼瞥了一眼強作微笑狀的簡涵宇,隨後乾脆埋在沙發上,用軟墊蒙着頭。
簡涵宇覺得腦中有根絃斷了。
他簡涵宇活了七八十年,還從沒人敢用屁股對着他。他是誰啊,簡氏商業帝國的主人,打個噴嚏就能讓數萬人死去活來的商業鉅子,如今放下身份和個小孩子低聲軟語,對方還不買賬,不識擡舉。
簡涵宇拽着簡非魚的胳膊,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拽起,扳過她的頭讓她面對着自己,眯着眼睛,冷笑着低聲說道:“簡非魚,不要以爲你手中有簡氏三分之一的股份就想當家作主,簡氏幾百年的經營不是憑一張紙就能顛覆的。別說那些股份你根本動不了,就算你全部撤走我也有的是辦法拿回來。現在對你好無非是看在你也姓簡的份上,你最好認清這一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簡涵宇將簡非魚甩回沙發,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聲說:“給你十分鐘換好衣服到門外等着,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別遲到。”
隨後,簡涵宇甩了門出去。
“非魚!”騎士們從二樓衝下來,趕到簡非魚身邊,“你沒事吧?”
簡非魚臉色有些蒼白,剛纔確實被嚇着了。簡涵宇既然被稱作修羅,足見的他冷血強勢,之前他只不過收斂的氣息,讓簡非魚把老虎當成了貓。
羅林摟過簡非魚,讓她在懷裡冷靜一下,“簡涵宇剛纔跟你說了什麼?”
他們只看到簡涵宇將簡非魚從沙發上拽起,說了一番話後之後,摔門而去,但沒聽清具體說了什麼。
簡非魚窩在羅林懷裡不吭聲,心臟跳的很快,剛纔的簡涵宇實在可怕,她知道簡家對她沒多少好感,這次又要見那麼多生人,簡非魚有些不安,所以想讓羅林他們陪她一起去,但卻惹怒了簡涵宇。
爲什麼只是讓羅林他們一起去,對方就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而且他剛纔說的那些話……
“非魚?”見簡非魚沒有發反應,羅林又叫了她一聲,並摸摸她的額頭。
羅林微涼的手心讓簡非魚清醒過來,她從羅林懷裡坐起,笑了一下,“我沒事……”
“你臉色不好,剛纔簡涵宇跟你說什麼了?”尼爾皺眉問着。
“他……他嚇唬我。”簡非魚突然笑起來,“大概是我太任性了吧。”
三人聽到這種敷衍的說辭,挑了眉毛,沒再問。
“我去換衣服……”簡非魚抱起沙發另一側的禮服站了起來,然後帶着歉意對他們說:“今天我得一個人去。”
羅林微笑:“自己小心點,你還未成年,別喝酒。”
簡非魚點點頭,抱着衣服跑回房間。
簡非魚消失在視線中後,羅林站起身,雙手插在褲子兜裡,嘴角帶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尼爾抱着雙臂,厭惡的看了大門一眼,外面應該站着簡涵宇,問,“那傢伙說了什麼?”
“他能說什麼?不就那些話嗎?”羅林即使嘲諷,也帶着微笑,“我只是非魚的監護人,負責她的健康,剩下的還得靠你們兩位騎士大人。”
“簡涵宇就那麼沉不住氣?”
“他只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尼爾擡了擡眉毛,嗤笑,“有意思,尼爾大爺我最喜歡高難度的挑戰,他不過就是生在簡家而已,還以爲自己真是商業天才嗎?”
萊文看了一眼進入亢奮狀態的尼爾,淡淡的說:“距離非魚成年還有一年半,時間有點緊張。”
“來得及。”
正說着,非魚已經換好衣服,從屋裡走了出來。
白色的小禮服,細細的肩帶卡在簡非魚纖瘦的肩膀上,更顯得她弱不禁風。
羅林拿起禮服配套的披肩爲她披上,親自送到門口。簡涵宇正在門外站着,一身殺氣還沒退淨。簡非魚下意識的靠近羅林,結果簡涵宇剛降下去的殺氣又重新聚了回來。
“走。”一個字,毫不客氣。話音剛落,人已經上了已經停在門口的懸浮車。
羅林微笑着把簡非魚送進車裡,關上車門,隔着車窗交代了一句“玩的高興點”。
簡非魚點頭,還想說什麼,車窗迅速關閉。
羅林目送懸浮車離開,一直掛着的微笑卸了下去,輕輕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