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了!
不知何時戰場上的藍天已經不見。一大團厚重的雲氣從四面八方翻滾而來,將偌大的天遮蔽起來。
天陰了,天上的太陽被隱匿了。雲厚厚的垂下,給人帶來幾分壓抑。
但,此時無論是官軍還是黃巾軍都不曾關注這一點。
只有張飛在高升吼了那麼一嗓子之後,隱約覺得不妙。但他也說不清楚這等不妙究竟出現在何處。
“莫不是黃巾軍有陰謀?”粗中有細得大漢盯着還被掛在自己蛇矛之上死不瞑目的高升皺着眉頭想道。
高升死了,他是爲了自己的理想而死。
儘管張飛並不認同高升所信奉的理想,他並不認爲張角這等妖人的行事對天下有什麼好處,可對於高升如此堅定的意志和見事不可爲而爲之的英勇,他還是很欽佩的。
如果不是沒有必要的話,張飛並不願意損害高升的屍體,但現在也是沒辦法了……
高升的兩手緊緊的攥着蛇矛的矛杆,用盡自己身體裡最後的力氣將其卡在自己的身體裡,不讓張飛輕易拔出。張飛嘗試了幾次,都不曾有甚動靜,只覺得這長矛在高升的體內當真猶如鋼鐵澆鑄了一般。
“你這是拼勁了生命也要廢掉我的武器麼?”張飛明白了高升的心思。
他很佩服高升的意志,但他還是要說,高升還是太小看自己了。
張飛嘆息一聲,雙手持矛,將蛇矛頂着高升掛在上面的屍體擡了起來,也不曾真的擡到多高,只是用力的一抖矛杆一股雄渾剛勁的力量出,讓蛇矛的鋒刃在高升的體內震盪起來。
這一震盪頻率極快,但只聽“嗡”的一聲,一道雪亮的銀光從高升的體內透出,便見高升的屍體“攸……”得分作兩半,其中的猩紅的血液,花花綠綠的內臟,粉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骨渣就此暴露出來。
“找個人把他的屍體收好!”張飛輕輕一抖手中的蛇矛,將其上附着的血珠輕輕的抖落,便小聲的吩咐自己身後的士兵:“這傢伙雖然是一個賊,卻也是一個有擔待的賊。我們還是好生收斂他吧。這也是對他這個忠貞武勇之士的一種尊敬。”
“諾!”手下的騎士恭謹的領命了。看着身後的士兵們行動起來,張飛擡眼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強制按耐下心中的不安,放聲怒吼:“敵將已死,爾等何不早降。”
張飛本以爲自己的這一嗓子能夠輕鬆的吼破這些人的膽量,讓他們心驚膽寒之下徹底潰散的。畢竟即使是官軍在帶兵的主將被人斬之後,也沒有幾支能夠繼續堅持着戰鬥下去的。
但……
張飛忘記了方纔高升拼死的行爲,已經大大激勵了這些黃巾老卒的心氣。他們有感於高升的英勇,想起了自己曾經遭遇的不公,紛紛拒絕了張飛的提議:“投降!哼……渠帥的行爲已經給我做了最好的榜樣。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不砸碎這個天地,我們誓死不降。”
他們紛紛揚揚的怒吼起來,卻是不退反進的朝張飛殺來。
看着他們瘋狂的模樣,張飛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腦子,不識擡舉……既然這樣那我就殺到你們害怕爲止。”
張飛怒吼一聲,縱馬向前手中蛇矛狂舞,帶起一道又一道寒冷的亮光從這些黃巾軍士兵的身體中切過。一時間,慘號之聲四起,張飛殺戮又開始了。
“降不降!”張飛一邊斬殺撲向自己的黃巾軍士兵,一邊厲聲喝問周圍的人。
“不降!不降!”那些黃巾軍士兵擡着腦袋死硬着回答道。
即使張飛手中蛇矛刺穿了他們身體,切斷了他們的身軀,可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存着,他們便昂着腦袋回答道。張飛一個一個得殺過去,殺了一個又一個,問了一聲又一聲,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這樣萬衆一心的答案,令張飛有些苦惱,也有些心虛。在衆人仇恨的目光中,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大壞蛋。
“我是壞人麼?不……我只是爲了,我只是爲了兄長和這個國家。我是官兵,他們是賊人,我們天生就是對立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張飛兩眼通紅的喃呢不已,他周身升騰着紅黑色的氣息,給人的感覺越的糟糕。
“不好……翼德有變!”還和黃巾軍糾纏不已的李欽看到了張飛情況,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他不知道張飛現在的情況究竟是怎麼了,但他曉得張飛眼下的情況絕對不是正常的。
“怎麼辦?”李欽捫心自問,但他沒有什麼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現在只能希望雲長有辦法,或者……翼德能夠自己清醒過來了。”張望着右邊的情況,李欽很是擔心的想着。
不過,他的擔心也只是擔心罷了。至於眼前的戰局,李欽覺得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了。
“天陰沉了。看樣子很快就要下雨……不過這一場戰鬥或許能在下雨之前結束吧!”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李欽如此想道。
儘管中陣那邊的戰鬥還在繼續着,可李欽相信即使是張飛出了些許問題,但戰鬥依舊會以自己這邊的勝利而告終。在李欽看來現在算是勝局已定了,除非有什麼變故生……
然而,真的會有什麼變故麼?李欽不這麼認爲。
但事情的展卻狠狠的嘲笑了他。
就在張飛的情況越癲狂的時候,一道明亮無比的光柱從蒼穹的一角投射下來,籠罩在煙霧山的高臺之上。在顯目無比的光亮之中,一個單手持劍雙臂攤開,做擁抱狀男子的身影凸顯出來。那是張寶的身影。
風,在這個時候颳了起來。狂風很是猛烈,一陣大過一陣。天上的雲也在狂風的席捲之下,迅的變幻了形狀。雲越厚了,天也越的昏暗了。在這一片黑天暗地之間,祭壇上的莫名光輝越顯得明亮起來。
此時,一個清亮而兇狠的聲音響徹天地:“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助紂爲虐的走狗們!現在讓你們領受一下黃天怒的恐怖吧。”
“這聲音是……”張震驚了,能將自己的聲音如此清晰的覆蓋這一片戰場這得多大的嗓門才能做到啊。而且就其話語中的意思來看,說這話的人似乎站在黃巾軍那一邊。
“張寶啊!果然……當初擔心的事情化爲現實了麼?”李欽喃喃自語。
“張寶?黃巾軍的地公將軍?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張對此很不解。
“或許是用道法吧!這樣的情況你們沒遭遇過?”李欽很是詫異的望着張。
“這個……”張的臉紅了紅:“我只是從皇甫嵩將軍那邊聽說過……好像他遭遇過的某些渠帥具有這樣的能力。只是,他們所遭遇的道法根本就沒有眼下的這種規模啊。”張說着很是駭然的看向天際。
只見天空之上一個粗大的黑色龍捲不斷的旋轉着,其間有諸多嗚嗚咽咽的鬼哭神嚎。
地上的官軍因此而人心浮動。儘管他們並不明白這圈轉啊轉的黑色龍捲究竟是什麼,可就他這看起來可怕的賣相,就知道這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聯想起前面那個響徹天地的話語,官兵們都明白這玩意很快就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將軍……怎麼辦?”士兵們的臉上都露出張徨的表情。
“元華,你看呢?”瞅着天上的大漩渦,張也有點心慌意亂。
“撤兵……這樣龐大的道法可不是我們這些凡人可以領受的。撤兵,保存軍力纔是最適合的。”李欽很是冷靜的說道。
眼下所生的這一切,他在兩軍對陣的最初就已經有所懷疑。那時的他也想提醒朱儁那邊主意,但戰鬥緊接着展開,令他來不及繼續關注這一切。於是,就生了眼下的種種。
“真是……凡有不好的可能性他就一定會出現啊。”李欽無奈的苦笑起來,暗暗的搖了搖頭。
“可是……將軍並沒有鳴金啊。我們就這樣退了,會被視爲逃兵的。”張無奈的說出了李欽意見的不可取之處。
畢竟,這裡還是官軍,這裡的軍法還是大過天的。
“唉……”李欽嘆了一口氣,又提出了一個建議:“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將兵馬朝中軍靠攏吧。現在這個時候,再玩兩翼伸張無疑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也好……”張認可的點了點頭。只要不是後撤當逃兵,他便能夠接受李欽的意見。
當下張約束自己軍隊中的大部緩緩朝朱儁所在的中陣靠攏。爲了能夠和那些該死的黃巾黨脫離接觸,他甚至下令後陣的弓箭手不分敵我的覆蓋兩軍交接的部分,以阻遏黃巾軍那宛如海浪衝擊。
“這……真是……”李欽看不下去的搖了搖頭。
他知道張的做法或許是正確的,但他內心還是很難接受這樣的冷血。
想當初,在那個末世時代,他就是因爲某個強大的勢力爲了救自己轄下五千人而犧牲滯留在防禦牆之外的一千人而徹底定下了獨行遊走四方的想法。李欽不喜歡犧牲別人,也不願意被別人犧牲。
是以,在張回過頭來輕聲問他:“如何”的時候,他只是冷漠的搖了搖頭,沒有說任何的話語。
總之,在張的冷血之下,左翼的官軍脫離了和黃巾軍的接觸,帶着一身的傷痛,勉強編組好了陣形,緩緩的朝朱儁所在靠攏。
而就在他這邊靠向朱儁的同時,官軍的右陣也做出了相同的舉動。
只是,他們那邊有足以威懾四方的關羽,而與之對決的又是早已知道關羽厲害的張闓。
別看張闓這小子前面很是張狂的叫囂着要報仇,可在關羽的刀光之下,他好像又想起了關羽的恐怖,進而畏畏腳起來。
張闓所帶領的部隊大都是自己的本渠人馬,他將這些人馬視爲自己的財產。在心驚膽戰之下,他是不願意將自己的財產和關羽硬拼的。於是,在關羽的威懾下右路的人馬也挺順利的脫離和黃巾軍的糾纏。
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左右翼的官軍是能夠和朱儁的中軍會合在一起的。
但……這隻能是如果。
因爲高高在上對官軍心懷惡意的張寶正冷冷的看着這一切。雖然不怎麼通曉兵法,可張寶依舊能夠通過觀察,簡單的得出結論,讓官軍糾合在一起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於是,他大手一揮,在天空中盤旋的龍捲呼嘯着降下自己的身軀。
風越得大了,強大的風之力捲起地上的沙粒石塊,撲棱棱的打在官軍們的身上臉上,令他們的身軀一陣生疼。
在如此狂暴的風沙之中,官兵們已然無法正常的睜開眼睛,他們只能皺着眉頭眯着眼,瞅着前方的動靜。接下來他們聽到了越響亮的風聲,看到在這一片昏暗的風煙之中有無數黑盔黑甲的騎士手持長矛往自己這邊撲來。
“小心……敵襲!”眼中勉強留着一條縫隙驚詫的放聲大喊。
然而他的話音還沒落下,這些從風煙中跑出的騎士就朝士兵們舉起了手中長槍。士兵們刀槍並舉的想要抵抗,但手中的刀槍卻出人意料的從對方的身軀通透而過,而對方的長槍卻結結實實的紮在了他們的身上,在他們身上鑽出一個帶血的洞口。
“快跑……這些人有古怪!”士兵們放聲大喊。
官軍的士兵雖然接受過不少訓練,可論其究竟到底還是**凡胎,他們見識是有些的,但他們文化水平幾乎沒有,對於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他們表現的和一般老百姓沒什麼兩樣。
他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玩意。但他們曉得這些東西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掉自己。對方能夠殺掉自己,而自己攻擊根本無法給對方造成影響——這無疑是一種非常恐怖的情況。
在這樣令人感到恐懼的情況下,官軍的士兵們終於承受不住了,他們崩潰了。
先是跟張飛一起突入到黃巾軍中陣的騎兵崩潰了,他們裹挾着張飛撤下來,直接衝擊了朱儁的本陣。然後朱儁的本陣也崩潰了,在這種莫名力量的攻伐之下,他們本能向後逃竄,連退兵鳴金聲都沒有響起。
之後,官軍的左右兩翼也跟着跑起來,都開始不顧一切的奔逃,費盡了自身所有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