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破船也有三千釘。
這俗語用在人性分身趙文睿身上，意味着他就是變質變壞，也不會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個由慢而快的加速過程。
現在，明顯還處於初期。
有了疑似死亡女士分身的老巫婆的警告，趙文睿也沒能頹廢中走出來。
他仍舊是不想幹正事，而想過幾天放浪形骸的日子。
不過他的底子好，警惕性、理性，都不是那麼容易磨掉的，所以老巫婆的警告難免讓他感到如鯁在喉。
如今霍爾頓地區，已經全面戒嚴，對他而言說是堅壁清野也差不多了。那他就不得不考慮尋常的接洽，圖肉沒吃到，還惹一身臊的問題。
至於角色扮演，有了在河間城的經歷，他已經不打算再來一次了，憋屈。
對現在的他而言，憋屈就是天大的問題，他想放浪形骸，就是求個無拘無束、隨心所欲，這些是跟憋屈對立的。
思來想去，趙文睿還是決定先回趟舊鎮。
他的家當都在那裡呢。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打算直接離開霍爾頓地區，往卡廷王國的核心地區鑽，那裡城市大流動人口多，更方便他融入。
變身幽靈狼在陰影位面與現實的罅隙間急行，回到舊鎮，已是夜裡。
離着老遠就發現氣氛有些詭異。
像凱恩一樣，他對自己的直覺是比較信賴的。
這裡本就透着種種難以言喻的陰霾和詭吊，當初並未探索及征服，就任性的離開。
將家當留在這裡，本是指望這裡的險異能震懾那些強者，不至於自找麻煩，至於察覺不出這裡險惡的宵小，他佈置的骨獸之流就足以對付。
現在再審視，就會發現，當初真的是想當然了。其實將家當留在這裡，威脅最大的，就是這險地本身，畢竟他根本沒探清楚這背後究竟是怎樣的一股力量。
如今卻不得不硬着頭皮上。
失去了家當，過去一年多的積累至少70%打了水漂。重新置辦，就算他有那個心，也未必能做到。有些家當是機緣之下才獲得的，不是願意付出辛勞就能獲得。
結果小心翼翼的一番探察，才發現是骨獸出了問題，有過半已經破壞崩毀，還有將近三分之一已然被異力侵蝕，眼睛中散溢着橘色的光芒，讓認聯想到魔鬼，頗顯邪惡。
數頭骨獸撲過來，讓他這個前主人也倍感壓力。
得虧當初設置的死手禁制還能通過直接接觸的方式觸發，否則以骨獸的堅韌，硬懟死鬥之下，搞不好最後被撕了的就是他。
幹掉骨獸，面對已經破壞的不成樣子的車隊，趙文睿心中悲苦且懊惱。
卻又不敢久滯。
戰鬥弄出的動靜有些大，他又受了傷，流了些血，術法、體能的消耗也不少，這時候要是有什麼強大的異怪出現，他能不能逃的掉都兩說。
揀緊要的、能用的東西收拾了一撮，又拼湊着復甦了兩頭骨獸，並將壞損最輕微的大車修好，隨即便急惶惶、灰溜溜的離開了舊鎮。
逃出數十公里，選了處山林落腳，剛鋪攤開，空中有魔法獵鷹飛過。
老巫婆警告後不久，趙文睿便注意到了這種人豢養的飛禽。
稍微關聯一下，便知道，多半是他之前的一系列作爲惹惱了某些人，連堅壁清野般的操作都有了，也不差再投入一些靈禽獵犬什麼的。
如今，雖然魔法獵鷹只是飛過而沒有在頭頂盤旋，但爲了保險，他還是重新收拾，遁入陰影。
結果剛清理了痕跡、進入陰影罅隙，就有妖犬前來巡遊，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妖犬之名，是他在河間城玩角色扮演時得知的，是以權貴爲主的施法者常用的一種帶有本世界特色的邪物，其背後有某邪神的身影，而這位邪神以跟人類做各種黑暗的生意著名，包括租賃和售賣妖犬。
所以，這些妖犬往往身兼雙重身份，是邪神的走卒，同時也是權貴的工具。
一旦被妖犬盯上，首先會驚動邪神，邪神也很樂意以臨時強化妖犬，令其強大，獲取更多信息，然後作物交易物售賣。
當然一般目標不值當的邪神這麼做，但趙文睿相信，他的懸賞價格不會太低。
這是他嚇出一身汗的主要原因。一旦被邪神盯上，那才真是跗骨之蛆。
趙文睿又逃出數十里，眼看天都快亮了，才利用德魯伊查探地理如觀掌紋的天賦，找了處只有些氣孔罅隙而沒有出入口通往外界的石穴棲身。
這時他已經非常疲累，並且飢腸轆轆，可真躺下了卻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幾次三番，索性起身檢點損失，等亢奮勁過去、才趁着泛起的睏意睡覺。
結果一檢點，才發現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東西，包括一些珍貴的種子，貌似被詛咒了。
願誰？
只能是願自己。
同時也見識了這個世界可怕的一面。
這種偏精神向的超凡污染，無處不在。對傀儡類的人造靈魂傷害尤爲嚴重。尤其是乘虛而入的伎倆，更是玩的爐火純青。
他疏懶荒廢，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
就連最後兩頭骨獸，都因一部分肢體有問題而不得不先拼湊一個完整的，剩下那個暫時癱瘓。
總之，等最後梳理完畢，最初的十成家當，如今只剩下一成多些，別提多鬧心了。
實際上損失還不止於此。
俗話說，業精於勤荒於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是任何行業的大忌，包括超凡戰職。
他自離開舊鎮，要麼意氣用事，毫無準備就冬眠，要麼混日子，什麼都不管，藝業荒廢了許多，甚至跟遠在神殞荒地的幽木聖樹的聯繫，都弱了很多。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更別說這個世界充滿惡意，稍有不慎，就會被侵蝕，世間的大部分異怪，其實都是這麼來的，哪怕是死人，都不得安寧。
趙文睿如今細細梳理，才發現戰職及相關扔開不到兩個月，就連安身立命的根本都動搖了。當真是欲哭無淚。
C凱恩在暗中旁觀了這一切，有些嫉妒的撇了撇嘴。
趙文睿的運氣一直不錯，這次也一樣，當頭一棒，算是令其清醒了，又能振作相當長一段時間。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雖然這麼說顯得很沒人情味。
不過，他不覺得趙文睿能在積極的路上走多久，因爲趙文睿並沒有找到一個靠譜的緩解和抒寫壓力的辦法，之前的發泄又沒能徹底釋放，固態萌發是遲早的事。他相信，等一段時間就能看到。
這一等，就是11個月。
又是一年寒冬，這個世界似乎進入了新一輪的冰河期，去年就很冷，今年更冷。並且嚴冬的到來比去年要早將近半個月。
而就是這個半個月的提前，使得物產丰度比之往年至少下跌了一成五，然後就很直觀的體現在物價的上漲，更多人忍飢挨餓，難以熬過寒冬上。
趙文睿的情況倒是還不錯。
作爲有金手指的人，他的每份付出都會有收穫，並且能很直觀的反應出來。只是這一點，就比那些努力也不一定有收穫的普通人強了太多。
更別說以能力論，他所在的位置，比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高的多，只要他自己不作，面對滅世之災也未必不能存活。
經過近一年的努力，他的家當勉強算是恢復舊觀了。
之所以還差了些，主要還是因爲這11個月，他都是踏踏實實的耕耘，並沒有開啓冒險模式，所以欠缺了去年丘寨、魔晶礦場那樣的發筆橫財。
他倒是在做了一些準備後，又不死心的又回舊鎮，試圖多老出些昔日損失。
但最後，除了他最不看重的金銀，其他什麼都沒能撈回。連寶石，都因爲更易成爲超凡力量的媒介物而全部廢掉了。
他索性將那些都毀了，心中多少有那麼點自散家財的爽快，也省得日後因之生出什麼關聯的事端。
那兩頭倖存的骨獸，那輛大車，最終還是被他親手毀掉了。
他這人多疑，與其留着心裡發毛、並時不時的泛膈應，不如徹底重造，求個舒心。反正大頭都損失了，現在又有了積累，也不差這一點半點。
另外，靠着勤修苦耕，取悅自然，他又升了一級。
16級德魯伊沒有太多的亮點，變身元素算是一個。
依照趙文睿的情況，自然是變身爲陰影元素。這對於在陰影位面作戰，施展涉及陰影力量的術法，有着極大的助益。不過每天只有1次機會。跟野性變身是分開算的。
相對的，陰影德魯伊作爲英雄模板，給出的天賦就要給力的多。
或許是受墮落、黑化的影響，這次給出的天賦是偏向死靈系的，叫做痛苦之魂。
該天賦，讓趙文睿可以像死靈法師一般奴役因負面情緒而死後仍滯留人間的陰靈、惡靈、厲魂。
其中，又以奴役痛苦之魂，最爲得心應手，越是生前悽慘悲苦的，死後在他手中越是能發揮出巨大力量。
相應的，趙文睿駕馭痛苦之魂，也會自動獲得一個折磨詛咒的損益BUFF。該詛咒的效果爲，所有讓目標感到痛苦的事，痛苦程度都提升30%。
毫無疑問，這是C凱恩專門爲趙文睿涉及的新天賦。
他已經想好了，以後的升級天賦，都按照這個標準來，一邊給予，一邊懲罰，讓人性分身充分的感受到冰火兩重天。
同時，天賦也都是偏黑暗向的。
這確實有作弊嫌疑，但幅度是在規定範圍之內的，並不算喪心病狂。畢竟陰影有走灰色路線、討巧玩擦邊球的嫌疑。
既能偏向光明而成爲淺灰，也能偏向黑暗成爲深灰，那就深灰嘍，總而言之是促其加速墮落。
趙文睿獲得新的英雄天賦，自然是很開心。因爲痛苦之魂跟影妖是很搭的，兩者結合，能令影妖的實力提升一個檔次，並且沒有一般人造擬魂的短板。
但很快，他就體會到運轉這個天賦的沉痛代價了。
影妖實力提升，關鍵價值體現在作戰上。
然而打鬥並非常態，尤其是對他這種處於不上不下尷尬位置的種田派來說，強大如傳奇、聖域之流，他要麼會很受傷，要麼乾脆懟不過，而級別低於他的，比如說資深施法者什麼的，影妖的價值又不足以很好的體現。
理論上，他現在適合揍那些大法師之上，傳奇之下的高端人士，靠着他英雄超凡戰職的逼格，靠着他的羣毆流，能越級殺敵，既划算還有成就感。
可高端人士之所以是高端人士，不光是因爲實力夠強，還因爲有着與之相匹配的人脈和社會地位。
以他深居簡出的作息，也很難跟這些人結下深仇大恨，以至於殺之而後快。
反過來，他過去惹出的爛事，到現在都沒能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也就是說，他如果公然露面，被一羣強者圍毆的可能性反倒極高。
說起來這個鍋，不能算是他的，他當初也沒想到爲金手指背書的是一幫死纏爛打型的妖魔鬼怪。
但凡他獻祭的，丘寨、魔晶礦場、河間城下城區，如今都成了聞名遐邇的黑坑。近一年來，折損在其中的高級法師以上格位的超凡者，已經過了百，就連傳奇都死了兩位數。
當然，妖魔鬼怪一方也是有相當的損傷的，有傳奇強者展示過獵殺的妖魔首級又或徽記，聲稱殺死妖魔的更多。
他也傾向於妖魔鬼怪也確實有一定的折損。
但關鍵點不在於此。
關鍵點在於，貌似所有的獻祭點，都淪爲通往某個險惡所在的門戶，獻祭點的背後，很可能是一個妖魔遍地走的世界。
這就讓王國上下都感到蛋疼了，卡廷王國再強，超凡戰力也不能跟一個世界比吧？
正聯教會先後組織了三次征討，其中兩次是跟權貴們聯合，可以說是集結了王國的三分之一精英。
結果怎麼樣呢？
據說是斬獲頗豐。
他卻認爲恰恰相反。因爲獻祭點並未被抹掉，仍舊矗立在那裡。只此一點就說明，聯軍的主要目的沒有達成。斬獲再多，從戰略角度講也是輸。
更何況越是虧輸，越是要捧幾個英雄出來轉移人們的注意力，這種政治把戲他還是能想象的到的。
所以一看權貴和教會事後將河間城一戰吹的人盡皆知，連他這個隱居山野者都能聽聞，就知道聯軍多半是吃了大虧。估計都不及那些野路子的大能零打碎割的來的收益大。
況且滅殺了妖魔，究竟能獲得什麼收益，很不好說。就算有研究價值，卻也得研究出成果纔算。光是更多的掌握了對手的信息，價值很有限，畢竟獻祭點的背後是一整個世界，天知道有多少物種。
總的來說，三個獻祭點，已經成爲了卡廷王國一道難以彌合的傷口，甚至導致了邊關失穩。
畢竟過百名10級以上的超凡單位，對卡廷王國可不是個小數目。雖然連同教會的隱藏力量、及可僱傭的自由超凡者算上，王國能湊出的10級以上的超凡者當在1300以上，但這是生死存亡、砸家產才能抽出來的，真正常備的、呼之能響應，上場就能廝殺的，他估計連400怕是都不到。
這裡邊的貓膩，主要是內部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以及缺錢。
直白的說，卡廷王國支付不起超豪華施法者團隊的花費。每一天的彌耗，都相當於售賣一片王國精華地區的伯爵領，這種豪擲，以國王爲首的權貴們聯合起來也會肉疼，哪怕正聯教會那邊也有心協助，也不過是多撐幾天，畢竟教會體系的戰力也不是大風裡逮來的，也同樣是一點點攢出來，也要考慮人吃馬嚼。
所以，百人以上的損失，已經讓本就關係不睦的鄰國蠢蠢欲動。
更麻煩的是，爲了防止獻祭點擴張，以及更多的獻祭點出現，王國和教會不得不成立專案團隊，跟進這件事，這就是一筆不菲的花費。
再加上今年的寒冬早至，作物簽收，他都替權貴們和教會的大佬們愁。
上面不好過，下面自然是更艱難。
捎帶的，上上下下都格外的恨他。
因爲他是引出這一系列麻煩的罪魁禍首，並且存在着製造更多獻祭點的可能。
這也是他這近一年來乖慫苟安的一大原因，卡廷王國上下都恨他，他從各種細節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
據他所知，截止目前，已經有大幾十個被懷疑是他的倒黴蛋被寧錯殺不放過的處以了極刑，他若是暴露了，多半不死也得被扒層皮。
因此，他已經決定趁着天寒地凍，戶外活動銳減，徹底離開這個王國，換個國度容身了。
他估計，這也是卡廷王國的人所企盼的。雖然這樣做有敗走的嫌疑，但他最終還是決定不爭那個名了，他現在並不想跟誰撕逼，而是想呼吸幾口自由空氣，過幾天安穩舒心的日子。
而在C凱恩看來，這是故態萌發的徵召，趙文睿這貨有點‘小錢’就又忍不住了。就跟酗酒症患者般，好上那麼一陣子，就又忍不住了。具體點，往往就是從‘小酌幾杯沒啥’這樣的小放縱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