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市裡的道路崎嶇起伏,很泥濘很不好走。
數十米的落差,便層層疊疊地隔出了十餘條高低不同的通道。
對於不經常來的人而言,更是如同迷宮一般。
然而對於魚市大多數根本不歡迎閒逛者的生意人而言,他們不介意道路變得更復雜,更難走一些。
所以現在雖然是下雨天,先看起來也很黑,但無數雨棚交替遮掩的商鋪間道路更黑。
可卻只有少數一些心地較爲善良的商家挑起了燈籠。
那偶爾的微弱燈籠光芒像是少數的異類,在風中搖晃不安。
“好久沒來了,這地方的店家還是這麼黑心,居然連點燈籠都不願意打”
嬴不凡走在崎嶇的小道上,打量着四周,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做生意的商人,哪個心不是黑的?”
一旁的典韋撇了撇嘴,看起來很是不爽地說道。
在嬴不凡的另一側則跟着一個身材絲毫不下於典韋,甚至還要更加壯上幾分的壯漢。
這個壯漢聽到典韋的話後,臉上便露出了十分不忿的神情。
“誰說商人都是黑心的,我們老許家做生意,一向都是光明正大”
“所以每次輪到你來管你們家店鋪的時候,都是你們許氏商行虧損最多的時候”
典韋撇了這個壯漢一眼,很是不屑地說了一句。
“典黑鬼,你是想找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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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壯漢聽到這話,臉上不禁一紅,立刻開口怒罵道。
“許胖子,想打就來啊,某家從小到大在打架這個方面,還從來沒有怕過誰呢?”
典韋牛眼一瞪,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你這個死黑鬼,我今天非得揍得你滿地找牙”
壯漢頓時擼起了袖子,看起來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差不多得了,每次帶你們兩個出來,都是這個樣子,能不能換點新鮮的玩意”
“你家王爺我每天都看一樣的戲份,很累的好嗎?”
嬴不凡揉了揉那有些痠痛的眉心,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名壯漢叫做許褚,和典韋一樣,都是這位大秦親王的貼身護衛之一。
但和典韋出生於寒門不同,許褚家裡乃是地地道道的地主,家財萬貫,良田千頃。
這傢伙從小就不愁吃穿,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一位實實在在的富家少爺。
此人的聲名也頗爲不凡,在前世的藍星上,同樣也闖出了虎癡的名號。
當年嬴不凡遊歷天下之時,便看到天賦異稟的許褚。
並且看到他在並沒有動用武道功法的前提下,便以己身的肉身力量強行將一頭已經成爲異獸的黃牛倒拽了回來。
在那之後,許褚便成爲了嬴不凡的貼身護衛。
而整個許家莊,也藉此機會舉族遷到了咸陽附近,並且在這位大秦親王的支持下,在整個大秦帝國各地都建立了不少的商鋪。
放眼整個天下的商賈家族,如今的許氏家族,也算是能排的上號的。
“王爺,我和這黑鬼都是粗人,就算是吵架也吵不出什麼名堂,哪有什麼新戲份給你看?”
許褚撓撓頭,有些無奈地開口說道。
“沒有就給我消停點,本王來這裡可是有正事的”
嬴不凡瞪了許褚一眼,毫不客氣地輕斥了一句。
許褚那碩大的身軀頓時嚇得一縮,不敢再有任何言語。
旁邊的典韋正想出言笑話,但卻在眼角的餘光裡,看到了兩個非常熟悉的人。
“王爺,您看那邊,好像是書院的十三先生和胡亥皇子”
典韋湊到嬴不凡身旁,小聲地說道。
“你確定沒有看錯?他們兩人怎麼會在一起,而且居然還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
嬴不凡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然後順着典韋所指的方向,隨意地望了過去。
“還真是他們兩個,魚市這種地方,他們來幹什麼呢?”
這位大秦親王的瞳孔一縮,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之色。
在他的視線中,竟然真的出現了兩個面容極爲熟悉的少年。
而且觀其模樣,正好是嬴政的十八皇子胡亥和夫子的第十三位弟子寧缺。
“仲康,把這兩個小子給本王帶過來,記住,要悄悄的”
嬴不凡眯起了眼睛,對身旁的許褚說道。
“王爺放心,我去去就來”
許褚咧嘴一笑,壯碩的身軀微微一閃,便消失在了來來往往的人羣之中。
“典韋,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順便和那兩個小子談點事情”
嬴不凡冷漠地甩了甩袖袍,然後轉身離開了。
典韋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迅速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這麼黑的天,這魚市的人怎麼都不打燈籠呢?”
胡亥看到周圍那少得可憐的燈籠,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魚市的人大多都是生意人,他們最討厭那些來這裡閒逛,卻不花錢買東西的人”
“再說商人大多黑心,怎麼可能會平白耗費燈油錢來打燈籠呢?”
寧缺跟在胡亥身後,笑着回答道。
“這些逐利之夫,心還真是夠黑的”
胡亥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即便很是不屑地嘲諷了一句。
“世間熙熙攘攘,大多數的人,不都是爲了利益而不斷奔走的嗎?”
寧缺看着那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羣,有些感慨地開口說道。
“我看你跟我年紀差不了太多,怎麼說話跟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樣?”
“總感覺你似乎經歷過很多滄桑的往事啊”
胡亥轉過頭,有些奇怪地看了寧缺一眼,揶揄地說道。
“多經歷一點事情總是好的,公子你願意跟我來這魚市,不也是想多走走多看看嗎?”
寧缺笑了笑,開口回答道。
“說的也是,咱們往裡面去走走吧,說不定還能淘幾件有趣的東西回去”
胡亥笑了笑,便準備拉着寧缺繼續向前走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突然感覺腳下懸空,整個人似乎被一隻大手直接提離了地面。
“這魚市可不是那麼好逛的,兩位還是跟我去見見我家王爺吧”
兩人在昏迷之前,只聽到了這個無比渾厚和響亮的聲音。
…………
“沒想到在這魚市之中,你居然還能開上這麼一座茶樓,倒真是手段非凡”
“賈文和,賈文和,本王以前只知道你手段陰毒並且狠辣,沒想到連這商賈之術,你居然也都有所涉獵”
嬴不凡喝了口茶水,目光灼灼地看着對面那個滿臉苦澀的中年男子。
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乃是魚市中唯一的一座茶樓,也算是在紛亂的市集中,唯一還能稱得上是清淨的地方。
“王爺未免太高看我了,在下哪裡有這個本事呢?”
賈詡苦笑了一聲,有些無奈地開口說道:“這座茶樓,不過是各方勢力平衡之下的產物而已。”
“最開始這座茶樓並非是黑冰臺經營的,只不過最近這段時間移交到了咱們手上而已”
“是嗎?那本王爲何不知道黑冰臺在這魚市中還有這座茶樓呢?”
嬴不凡小酌了一口茶水,面色變得有些淡漠。
“這……可能是因爲您有一段時間沒有去黑冰臺,所以手底下的人疏忽了吧?”
賈詡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那本王下一次去黑冰臺的時候,希望你們不要給孤太多驚喜纔好”
嬴不凡冷笑了一聲,看向賈詡的目光中隱隱帶上了些許不善。
“請王爺放心,屬下會將一切處理好的”
賈詡的額頭上佈滿了冷汗,但依舊是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很好,本王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爲那會很輕鬆”
嬴不凡拍了拍賈詡的肩膀,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就在這時,典韋大踏步地走了過來,在這位大秦親王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嬴不凡的眉頭挑了挑,然後對賈詡說道:“你先下去吧,本王有幾個客人想要見見。”
“屬下遵命”
賈詡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起身行禮,然後便準備離開。
“明日,本王要看到這段時間裡這大秦朝堂上發生之事的所有記錄”
就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一句聲音不重但卻飽含威嚴的話語,傳入了他的耳朵裡。
賈詡身子頓時一顫,但隨即又挺直了起來,然後很堅定地向外走去。
“這個老狐狸,不用手段逼一逼他,還真的試不出這傢伙究竟有多少分量”
嬴不凡看着賈詡離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讓仲康把人帶上來,本王想聽聽這兩個小子有什麼話要說”
“是”
典韋行了一禮之後便快速離開了。
但不過幾個呼吸之後,他便和許褚一起將兩個少年人提到了這位大秦親王面前。
“一個皇子,一個書院的十三先生,居然攜手來逛魚市”
“能不能告訴本王,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究竟想幹什麼呢?”
嬴不凡的手指敲擊着桌面,淡漠地看着眼前那看起來頗爲拘束和緊張的胡亥與寧缺。
“是我把十八皇子帶來這裡的,與其他人無關”
“我只是想讓他對這個世界多一些更深層次的瞭解,這難道有什麼錯嗎?”
寧缺定了定神,擡頭看向眼前這個讓他又敬又畏的小師叔,硬着頭皮開口問道。
“那麼敢問,十三先生是以什麼身份,把一位皇子帶到這等地方來的呢?”
嬴不凡面色依舊淡漠,但問話的語氣裡已多出了幾分寒意。
那一瞬間,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隨之下降了許多。
寧缺頓時感覺脊背有些發寒,那根原本無往不利的三寸不爛之舌此時都變得有些僵直了起來。
一時之間,這位素來以雄辯著稱的書院十三先生,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十三先生是我的老師,是父皇從書院聘請來的”
一旁的胡亥咬了咬牙,開口說道。
“有意思,一個不過剛剛踏入知命境界,符道也入門不久,並且胸中沒有多少點墨的人,居然也能成爲皇子之師了”
“看來我大秦皇族子弟請老師的標準,是一年比一年低了啊”
嬴不凡嘲諷地笑了笑,語氣似乎變得越發地不善了起來。
“寧缺他修行念力不過只有兩年時光,便已經有了知命境的修爲,而且他已經能畫出半道神符,也算是一個不弱的符師了”
胡亥似乎有些不滿這位大秦親王語氣中的不屑,有些倔強地開口爭辯道。
“看來你對他倒是很欣賞,身爲皇子,的確應該有一顆招賢納士的心”
聽到這話,嬴不凡臉上寒意盡數褪去,然後莫名地出現了一縷笑意,並且開口稱讚了一句。
“不過你父皇的眼光倒也都確實獨到了些,書院二層樓的弟子的確個個都是人傑,可他偏偏找了最奇特的那個”
“跟着寧缺多學學,或許你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嬴不凡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幾分,在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之多,便站了起來。
“魚市不是什麼好地方,以後儘量少來”
留下了這樣一句淡淡的話語之後,他便帶着身旁的典韋和許褚離開了這座茶樓。
不過沒有人能夠看到,在離開之前,這位大秦親王的嘴脣其實微微動了幾下,似乎是在說些什麼一樣。
“我這位長輩,這麼多年過去,性情還是這般難以捉摸”
“一會兒冷得像要殺人一般,可一會兒又突然笑了起來,真是不知道一個人的心情怎麼會變化得如此之快呢?”
胡亥看到嬴不凡離去了之後,便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順便把身旁的寧缺也拉了起來。
“公子說笑了,鎮國武成王乃是你的長輩,不可妄加言論”
寧缺的身形此刻依舊有些許顫抖,臉上掛出的那抹笑容也顯得有些勉強。
“長輩?家裡的那些長輩就沒有一個我看得懂的,我從來就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胡亥挑了挑眉頭,看起來無所謂地說道:“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天塌下來也有他們這些高個子頂着,咱們就不需要愁這些東西了。”
說着說着,他便拍了拍寧缺的肩膀,然後拉着這位十三先生向外走去。
“走吧,我這位長輩的性子,雖然喜怒無常,但向來說一不二”
“他說這魚市不好,那就一定不會讓我們久呆”
“要是再讓他看到我們還在這個魚市裡,恐怕就不止是今日這一番對話那麼簡單了”
“可是公子,你能不能不要亂扯我的衣服,這衣服在我所有的衣服裡算是最好看的了”
寧缺甩了甩胡亥拉在他衣服上的手,臉上閃過了一道無奈之色。
“不就是件衣服嗎?你以後要用的衣服,本公子給你買”
“實在不行,我幫你找皇宮裡專門做衣服的人訂做”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這兩名看起來意氣風發的少年,便在互相拉扯的過程中,走出了這座茶樓,並消失在了那來來往往的人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