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沈家莊。
“老太君,這幾日每日莊外都會有一大堆的江湖人出現,每一次他們都會要求您把割鹿刀拿出來給他們過過眼,甚至還有着不少人要求提前召開英雄大會”
“如果任由他們這樣下去,對沈家莊怕是不利啊!”
杜先生坐在下首的第一把椅子上,臉上看起來有些愁緒地對那此時還坐在主位上假寐的沈老太君開口說道。
“那咱們又能如何呢?割鹿刀現在又不在我們沈家莊裡,這又讓老身如何拿出來給他們看呢?”
沈老太君依舊閉着雙眼,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從容不迫,絲毫不見底氣不足的樣子。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您早些時間已經把要召開英雄大會的消息給放出去了,如果現在咱們言而無信的話,對於沈家莊的聲譽那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啊!”
杜先生的面色看起來頗有幾分爲難,語氣裡也帶有着幾分無奈地開口回答道。
“那就把割鹿刀的真正消息告訴他們吧,反正也瞞不住幾天了,咱們也沒必要繼續瞞下去了”
沈老太君緩緩睜開了略有些渾濁的雙目,在不緊不慢地輕抿了一口旁邊剛剛端上來的茶水之後,又開口說道。
“可是咱們一旦真的把這消息公佈出去的話,這件事情的變數便會大大增加,到時候事情很有可能會變得更加不可控制了”
杜先生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又連忙有些急切地開口勸說道。
“這種事情終究是瞞不住的,割鹿刀的事情一旦傳了出去,該來的風波咱們總是要承受的,那是我們根本就無法避開的”
“當然如果你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老身也是願意一試的,畢竟能夠穩妥一點總是更好的”
沈老太君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那樣子看起來似乎根本就不是在說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而是一件瑣碎小事一般。
“那您的意思是………咱們現在就派人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嗎?”
在思考了片刻之後,杜先生終究還是沒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只好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苦笑着開口問了一句。
“這種事情如果由我們沈家莊的人去說的話,恐怕會再招來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好在眼下老身倒是有一個更好的選擇”
沈老太君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蒼老的面龐上也隨之浮現出了一抹略帶着些許複雜的笑容。
“什麼人?”
杜先生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由自主地順口問了一句。
“我那個想來不着家的兒子,不是有一個所謂的傳人嗎?以那孩子在江湖上的名氣,由他向那幫人傳話再合適不過了”
說完,沈老太君便拄起了放在一旁的柺杖,然後在身旁丫鬟的攙扶之下,身體看起來頗有些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大廳。
“公子羽嗎?老太君,難不成你還真相信,那個人這一次來真的是爲了保護沈家莊嗎?”
杜先生的雙眸之中閃過了些許思考之意,眼眸深處更是出現了些許不解之色。
但旋即她又看起來有些自嘲地一笑,搖着頭喃喃自語道:“我又何必去管這些呢?反正我自己的職責盡到就好,也許老太君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吧!”
輕語聲落下之後,杜先生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快步離開了大廳。
……………………
在不知何人傳出由江湖上有名的鑄造大師徐魯子鑄造而出,曾經一度名列百曉樓神兵譜的割鹿刀在沈家莊之後,整個蘇州城便一下子成爲了整個大宋江湖現今的焦點。
無數慕名而來的江湖人每日都堵在沈家莊門口,吵着嚷着想讓沈老太君將割鹿刀拿出來給他們過過癮。
甚至還有無數宵小毛賊,以及那些江洋大盜藉此機會潛入沈家莊內部,妄圖偷竊割鹿刀。
雖然這些鬧事的江湖人士以及偷竊的毛賊們,每日都有人被沈家莊的人暗中處理或是被那位天下第一女神捕龍舌蘭抓入大牢甚至是當場格殺,但對於割鹿刀的渴望似乎壓倒了一切,那幫江湖人士依舊每天照例盤踞在沈家莊門前,看那樣子即便是下一刻就會被人抓進大牢也在所不惜。
不過這一狀況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爲那位明面上和沈家莊交情匪淺,在武林中享有赫赫聲望的公子羽親自出面,宣佈了一則驚人的消息:
割鹿刀現在不在沈家莊!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所有如今已經來到了蘇州城的江湖人士皆是一片譁然,隨後羣情義憤,好多人吵着嚷着要沈家莊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
但在後來公子羽又派人傳出了消息,說割鹿刀正在各大高手的護送之下,從關外向蘇州運來,英雄大會一定會照常召開之後,這幫江湖人士方纔紛紛偃旗息鼓,盡數退去了。
而很多別有用心的江湖人在聽聞割鹿刀還尚未到達沈家莊的消息之後,則是紛紛動了心思,開始打探起了割鹿刀運送的路徑,企圖在路上截下這把曾經名震江湖的神兵利器,並藉此一舉揚名。
………………
蘇州城,別院書房之中。
“算算日子的話,那把所謂的割鹿刀應該已經快到蘇州城了吧?”
嬴不凡將手中的書輕輕放在了書桌的一旁,然後看似隨意地開口問了坐在一旁的賈詡一句。
“之前已經讓那些人儘量放慢了速度,不過沈家莊這幫人的抗壓能力的確有些超過我們的估計,居然在才把這個消息放出來”
“但請王爺放心,這一切都還在計劃之中,雖然剩下只有那麼幾天時間,但願意飛蛾撲火,拼命一試的江湖人應該還是會有不少的”
賈詡連忙站起身來,看起來非常恭敬地開口回答道。
“不過只是一些棋子而已,有沒有區別都不大,反正本王也只是想把水攪渾一點而已,以便未來我大秦鐵騎攻宋的壓力能夠小一點罷了”
想着想着,嬴不凡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了,然後旋即向旁邊的賈詡開口問道:“徐魯子那個快要沒命的老傢伙,在咸陽天工坊沒有惹出什麼事情來吧?”
“在我們將他抓回來之後,徐夫子大師對其進行了耐心勸說,再加上天工坊裡面珍藏着的那些圖紙的誘惑之下,他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了”
賈詡依舊低垂着腦袋,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但語氣裡聽起來卻有一種別樣的恭敬。
“很好,徐夫子,徐魯子,當真是有些意思,看來這些鑄造大師們彼此之間都是存在聯繫的,果然各行各業的傑出人士大部分都是同出於一脈”
嬴不凡摸着下巴,嘴角浮現出了一抹饒有深意的弧度,然後用一種類似於自言自語般的語氣和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說道:“看來在我那兩件兵器鑄成之前,有機會本王還得再去趟天工坊,試試能不能從那幫一向不聞窗外事的老傢伙嘴裡面套出點什麼?”
“王爺,據徐魯子說,割鹿刀存在着一個護刀家族,這個家族的人和這把刀之間有着極爲密切的聯繫”
“您看我們是不是,要派人去尋找一下這個家族的人呢?”
賈詡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連忙又恭敬地開口向這位大秦親王彙報道。
“這需要去找嗎?那個人不已經在我們手上了嗎?”
嬴不凡輕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的茶水,臉上露出了一副智珠在握般的神情。
“您是說……”
賈詡先是一愣,然後眼神頓時一亮,看起來就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樣。
“你以爲本王無緣無故去抓那個蕭十一郎幹什麼呢?無非就是爲了這把割鹿刀而已,雖然這把刀對本王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但其中的神異之處還是可以研究一下的”
“畢竟這是徐魯子這個老傢伙用上古秘法,消耗了整整數十年壽元才鑄成的寶刀,不能浪費了”
聽到自家王爺這話,賈詡的眼神中閃過了一道由衷的佩服之意。
他最佩服自己這位主子的地方並不是那一身出神入化,堪稱是神鬼莫測的修爲,也不是天潢貴胄的尊貴身份,而是那一項環環相扣,無比縝密的佈局以及那似乎天下無人可比的情報能力。
賈詡如今在黑冰臺裡也算是身居要職,大部分的情報都會經過他的手,他從未得知蕭十一郎和割鹿刀之間存在着某種關係,和眼前的王爺卻是能將其一語道破,這份情報能力不由得他不佩服。
“記得看好蕭十一郎,在這蘇州城裡面的佈局,或許他能夠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嬴不凡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又隨口叮囑了賈詡一句。
“請王爺放心,屬下一定竭盡所能,讓其能物盡其用!”
賈詡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有着罕見的認真和嚴肅。
“你盡力就好,這步棋子也未必能夠用上”
雖然賈詡之前的保證聽起來頗爲信誓旦旦,但嬴不凡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太過於重視這件事情。
他之前之所以要把割鹿刀的消息放出去,弄得人盡皆知,主要是想將大宋江湖上大半江湖人和江湖勢力,甚至是大宋朝廷的注意力從金風細雨樓的覆滅之中牽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上,以此來方便他之後的行事。
不過在這一消息傳出去之後,所引發的後續影響有些出乎這位大秦親王的意料,讓他覺得這件事情有機可乘,所以才着手佈置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不過從眼下的情況看來,嬴不凡撒下的這張網波及範圍未免太大了些,牽扯到了有名的江湖世家沈家莊、天下第一名俠沈浪、一直以來威震江湖武林的公子羽、小李飛刀李尋歡、玩偶山莊逍遙侯以及大宋的皇城司,之後可能還會牽扯到蘇州本土的姑蘇慕容氏等勢力。
隨着這張網的越撒越大,波及到的人越來越多,嬴不凡那敏銳的嗅覺已經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心頭也萌生了幾分警覺之意。
“人來得越多未必是好事,看來有些事情得提前動手了,否則夜長夢多的話,還真有可能會陰溝裡翻沉船”
稍稍思索了一下之後,嬴不凡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對身旁的賈詡開口說道:“本王要離開一段時間,接下來的事情由你和郭嘉那個浪子一起統籌安排,務必要讓大多數江湖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沈家莊上。”
“必要的時候,可以動用那些埋在暗處的暗子,甚至還可以通知咸陽那裡,調一些人手過來”
“屬下明白,請王爺放心,既然一切都還在計劃之中,那麼便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聽到這話,賈詡連忙恭敬地低頭彎腰行了一禮,用一種罕見的認真而又自信的語氣給出了保證。
“沒必要這麼嚴肅,反正也只是一步棋子而已,但願那件事情真的能順利完成吧!”
嬴不凡伸手拍了拍賈詡那有些瘦削的肩膀,然後頗有些複雜地擡頭看了看那碧藍色的天空,在那嘴角微微掀起了一抹頗具冷笑的弧度之後,身形便立刻消失在了書房之中。
在這位大秦親王離去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之後,賈詡方纔緩緩挺直了身子,消瘦的臉龐上莫名掀起了一抹陰霾之意,同時嘴裡也喃喃自語道:
“王爺,在大宋之中究竟是什麼事情或是什麼人居然能讓您都如此小心謹慎,不願意引起任何的動靜和關注呢?”
“唉!但願您能夠安然無恙,如往常那般化險爲夷,平安歸來吧!”
…………………
深夜,蘇州城一處極爲偏僻的破廟之中。
“割鹿刀不在沈家莊,這麼重要的消息你居然沒能提前探知?蕭劍啊蕭劍,你讓本郡主究竟說你什麼好呢?”
身穿一襲白色男裝的趙敏坐在一張手下人搬來的太師椅之上,看着眼前那匍匐在自己面前的蕭劍,俏麗的面龐上露出了些許難以掩飾的怒氣。
“郡主息怒,屬下知罪,還請您責罰,屬下絕無半句怨言!”
蕭劍整個人都跪在地上,說話的聲音低沉而又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但他表面上的樣子看起來卻是極爲恭敬。
“責罰你嗎?本郡主現在沒有這個閒心和時間,大汗已經給我傳來了消息,割鹿刀必須到手,這事關他的武道能否更進一步的問題,是我們蒙古如今的頭等大事”
“現在,把你所知道的全部給我說出來,如果能有所價值的話,本郡主這一次可以放過你”
說着說着,趙敏臉上的怒氣已經完全收斂,恢復了往常的冷靜和淡然,但神色上看起來卻是異常威嚴,頗具幾分王者之氣。
“屬下所探知到的所有信息,都已經寫在上面了,上面還包括了沈家莊內部的地形以及守護陣法分佈圖,希望能夠藉此彌補錯誤”
蕭劍從寬大的袖口處掏出了一本書冊,然後遞給了站在趙敏身旁的一個護衛。
趙敏隨手接了過來,然後粗粗翻閱了一下,眼中頓時閃過了些許異樣的色彩。
“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沈家莊裡面還真是藏龍臥虎,不錯!”
隨手合上了書冊,趙敏俏臉之上浮現出了一抹略帶着幾分欣賞的笑意。
“你這回做得不錯,如果這一次能夠有所收穫的話,本郡主就恕你無罪了”
“多謝郡主,屬下日後一定會盡心盡力,爲您赴湯蹈火,效犬馬之勞!”
在聽到這話後,蕭劍明顯看起來鬆了口氣,然後再次用一種恭敬的語氣表起了忠心。
“是效忠蒙古,效忠於大汗,不是效忠於本郡主”
在隨口糾正了一句蕭劍口中的錯誤之後,趙敏倒也沒有過多去追究,而是又開始細細翻看起了手中的這本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