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緩緩籠罩了大地,張子萱帶着一夜的疲憊,回到房間裡去休息。而此刻,白孤鴻卻睜開了雙眼,開始了新一天的拼搏。
昨夜鬥獾子的時候,白孤鴻就發現在樹林的那邊,有很多粗壯的大樹,他目測了一下,只需要有十幾棵大樹捆在一起,就可以做成木筏。只是他從來都沒做過,也不得要領,只能慢慢摸索了。
手中的軟劍和靴口的匕首似乎都派不上用場,白孤鴻四處查看,都找不到可用的工具,沒辦法,他只好使用起最古老的方法——石斧。
僅僅一個石斧,就浪費掉白孤鴻一天的時間。這還是在他用內力貫穿石頭,勉強讓石頭中間可以穿過斧柄的情況下。斧柄很好解決,利用匕首在粗壯的樹枝旁的分叉上削下來一塊,然後又磨了磨,確定握在手中不咯的慌。
做好這些以後,白孤鴻一整天都忙着磨那把石斧。石頭太厚了,不好砍,太薄的話,又怕太脆。白孤鴻就這麼一點點的磨着,絲毫不敢使上半分的內力,一直到太陽從海平面上慢慢的沉到海水中去,他才成功的將石斧做好。趁着還能看清楚的時候,跑去找了一棵大樹試驗了一下,雖然不是很鋒利,每次僅僅能砍破一點點書皮,但好在聊勝於無,白孤鴻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累了一天,白孤鴻的身體也快脫力了,尤其是兩個肩膀,沉重的擡都擡不起來。他揮舞着手中的石斧,從剩下那多半隻獾子的身上砍下一整條獾子腿,就着柴火熱了熱,大口的吃起來。他望着海面上折射出來的月光以及繁星點點,忍不住擡頭看了看天空,彷彿能透過那個即將變得圓滿的圓月看到家鄉一樣。
張子萱緊張的出現在武勝的房間裡,她剛剛睡醒,正打算洗漱呢,就聽見王榮來報,說是武勝甦醒了過來,急得張子萱顧不上整理自己的儀表,連忙從房間裡跑出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武勝的房間。
武勝整個人似乎還是有點不太清醒,但精神頭看起來還算不錯。郎中也說了,他身上的都是外傷,不礙事的,傷口癒合了,也就沒事了。他昏迷是因爲體力和精力都耗空了,這才昏迷過去的。睡一覺,也就沒事了。
合着弄到最後武勝根本就沒什麼大礙,可卻讓這羣人緊張了好幾天。每天輪班的不眠不休的在他房間裡陪着他,深怕他有什麼萬一。
武勝趴了三天,渾身都要散架了,勉強在陳光和王榮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身後墊上厚厚的被子,他靠坐在牀頭,環顧四周。
“辛苦各位兄弟了。”
沒有太多的語言,也沒有急切的邀功,武勝的話說的真誠又質樸。
那一刻,張子萱的眼睛溼潤了,她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早先準備好的說辭已經全部都派不上用場了。唯有扭過頭去擦拭着眼淚,竭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武勝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看了看四周的兄弟。還好,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他們,真的滿足了。他的眼神落到張子萱的身上,顧不上身上有傷口,執意要起來行禮。
張子萱以及其他幾個人連忙按住他,說什麼也不讓他亂動,他彆扭了半天,纔算作罷。
“格格,屬下護主不力,還求格格責罰。”頓了頓,武勝又說:“寶寶,還好吧?”
看得出來武勝心裡是真的惦記寶寶,他甚至連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都沒去過問,反倒是先詢問起寶寶的情況來。
“責罰什麼責罰?你救了我們母子,我感謝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責罰你呢?你放心,寶寶沒事,他很好,很活潑,沒有絲毫的不妥。”張子萱連忙阻止了武勝的話。她又不是瘋子,更不是沒有人性,怎麼可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狠手呢?她要好好的報答他,只要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都會去報答他。
武勝的臉紅了紅,有些彆扭的開口:“不,格格是主子,我是臣子,自當要以主子的安危爲一切,這次是我保護不周,才讓賊人有空掠去了寶寶。以後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武勝的眼神無比的堅毅,他看着周圍的兄弟,傳達着自己的決心。周圍幾個兄弟也被武勝感染到了,不僅同聲道:“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聲音響徹天際,縮在後面的客棧掌櫃縮了縮脖子,將自己藏好,心想這羣人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啊?
沒想到,這件事情這麼一耽擱就到了正月十五。張子萱一想,反正這麼多天也耽誤了,不差那一天兩天了,便決定在客棧過了十五再出發。這些人別提多高興了,雖然以往都在宮中過年,但沒到佳節,都是他們最忙碌最緊張的時候,看着宮中的太監宮女們興高采烈的做着各種形象的麪糰,糊着各式各樣的燈籠,都足以讓他們羨慕上幾天。
而此刻,他們終於可以好好的過上一個十五了,之前的新年因爲那羣劫匪的事情,鬧得人仰馬翻,這次說什麼也要好好的彌補一下。
唯一一個內牛滿面的就是客棧的老闆了。從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平時都不會有客上門的,即便是趕着出門的人,也都會等着過完了十五纔出去。可這次沒想到就接到了這麼一份大活,而且這羣人自從住下以後就沒有要走的打算,更令人恐怖的是打打殺殺竟然在他的客棧裡發生,沒等他弱小的心肝承受消化掉這些事情呢,又被府尹大人親自的到來徹底的擊懵了。
現在,即便是他已經恢復成了自然,也不敢去追趕那幾位貴客。掌櫃的心裡都已經盤算好了,寧可不要他們的錢,他也不會去招惹那份閒事的。況且,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管他們要錢的。
張子萱等人並不知道掌櫃的想法,他們完全沉寂在了過節的喜悅中。尤其是張子萱,心中更是充滿了感動。那日從武勝的講述中,她瞭解了整個事情的始末。
那日張子萱大聲呼喊寶寶被劫持走了。武勝從樓下衝了上來,追着賊人的身影順着窗子跳了出去,一路向西跑,前面那劫匪似乎輕車熟路一樣,頭也不回的往前跑,他大概已經覺察到了身後武勝在追他,因此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別看他腋下還夾着個孩子,但寶寶畢竟還小,只有十幾斤重,對於他那種身材的人來說,根本算不上分量。
兩人漸漸跑出了夏都的範圍,奔上了遠處的荒山,那人腳下的速度始終都沒有減慢,但武勝比他更要快上幾分。終於在到達山頂的破廟的時候被武勝攆了上。
那劫匪轉身站定,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抵住了寶寶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否則我要了他的命。”
武勝瞪圓了眼睛看着劫匪。他不相信劫匪會傷害寶寶,如果他想要傷害寶寶的話,絕對可以在之前的任何時候威脅他,而不是到達山頂後才說出這樣的話來。那麼他此刻說出這種話來,無疑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力,讓他完全注意到面前的寶寶,而無暇估計其他。
武勝快速的在腦海中想好了對策,他突然裝作錯愕的樣子看着那劫匪的身後,大聲地說道:“你們怎麼會從那邊過來?”
那劫匪不疑有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身後,武勝趁機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手起刀落,將那劫匪的一直手臂活生生的看了下來,那劫匪吃痛,哇呀呀的大叫,武勝趁着他疼痛難忍的空檔快速抱回了寶寶,警惕的提着刀看着四周,然後慢慢的向後退。
突然從破廟中竄出十多個人影,武勝一看不好。對方果然有埋伏,提着單刀轉身就跑。身後那十幾個人呼嘯着向武勝追來,其中不乏有一些好手。
武勝來到時候注意力都在劫匪的身上,一直盯着前面的人往前跑,也不知道到底都走的哪條路。之前還好一些,兩人的速度並不算快,他還有空暇給陳光他們留下暗號,可是到後來前面的劫匪越來越快,武勝只好全力追趕前面的劫匪,根本無暇去留下安好了。這樣的結果就是導致等到他往回跑的時候根本分辨不出哪條路是他之前來的似乎所經過的。面前經常出現岔路,武勝根本不知道選擇哪條,看哪條都覺得熟悉,又看哪條都覺得陌生。
可身後的追兵並不打算放過他,或者說他們的目標是他手中的孩子也說不定。不管是什麼原因,他一定要保護孩子安安全全的回到客棧裡去。想到這兒武勝顧不上去分辨道路,隨便找一條就一頭鑽進去,一路奔到底。
身後的追兵因爲水平參差不齊,漸漸的也就拉開了距離,最近的距離他僅僅有一百多米,而最遠的已經看不到身影了,就算是他們的同夥,也只能遠遠的看到一個黑點而已。
距離武勝近的,並不代表功夫就是最好的,或許是輕功比較不錯,因此才遠遠的綴着武勝,但一時半會兒卻也追不上。不過因爲武勝根本不認得路,經常跑着跑着就跑到了死衚衕,他再連忙轉身往回跑,導致與身後的人距離越來越近。
眼看着對方就要追上自己,武勝甚至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那猙獰的笑容,武勝終於忍受不住了。這樣下去根本不行,總要想個辦法!
前方又出現了岔路,武勝隨意選擇一條跑下去,然後出現了一條衚衕,武勝心如電轉,連忙閃身進入衚衕中。沒用上幾秒的功夫,就聽着身後傳來腳步聲音,衝着他所在的衚衕跑了過來。武勝等得就是這個機會,他屏息靜氣,等到他腳步聲音來到身邊的時候,突然揮舞手中的大刀砍了下去。
那匪徒正追的起勁,突然面前生風,他心呼不好,上當了!連忙停下腳步想要往後退,但奈何他的速度非常的快,武勝的大刀也不是吃素的,等到他想要撤退的時候已經不可能了,他只能悲哀的看到面前銀光一閃,一股鮮血從自己的面門上噴涌而出。
健碩的身體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武勝顧不得去檢查對方是否死的徹底,連忙轉身快速的跑起來,一邊跑一邊不忘打量着兩邊的道路,企圖伺機再如法炮製殺掉幾個。
後邊的追兵越來越近,他們停下了腳步,武勝只聽見他們在他的身後呼喊着,大概是在喊人求助,或者是向什麼人稟報着。武勝趁機多跑出去幾步,然後靠在牆邊大口的喘息着。
嘈雜聲音又起,隔着老遠武勝就看到那羣人衝着他的方向指指點點,然後一羣人有一次邁開腳步向他追來,武勝心中哀怨的長吁一口氣,不得不起身繼續往前跑。
距離一點點的拉開,武勝不再選擇直線的逃跑,那樣只能增加他被發現的機率。他開始和那羣賊人打起了遊擊,不停的找着遮掩物來歇息,恢復一下|體力。
襁褓中的寶寶終於被餓醒了,他抗議的掙扎了半天,發現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需要,便非常不甘心的在被窩裡撒了一泡尿表示抗議。原本以爲會立刻有人來幫他換衣褲,卻沒想到他整個人一直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裡,不停的顛簸着。
寶寶終於不甘願的大哭起來,哭聲驚動了四周的人,有不少人看向武勝這邊,武勝深怕這樣下去會被那羣賊人發現了行蹤,便帶着寶寶快速的竄過一條條衚衕,後來他乾脆跳到房頂,一家一戶的找尋着。
終於在一個農戶的家裡發現了奶牛,武勝趁着沒人,連忙上去,將寶寶放到奶牛的身下,然後騰出一隻手去擠牛奶。噴如泉涌的牛奶將寶寶的臉蛋和脖子都弄得溼膩膩的,但武勝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倘若去找人家要點奶,人家能不能給還是兩說,就算是同意給他們些奶,等到慢吞吞的擠了奶再送到他的面前,他早就被賊人發現了。
武勝只能採取這種辦法來維持寶寶的溫飽了。寶寶倒也不客氣,有奶了便大口的吞嚥起來。
“這邊這邊,堅決不能讓他跑了!”牆外傳來賊人的呼喊聲音,隔着柵欄,那羣賊人發現了農戶院子裡的武勝。
“在那兒,兄弟們,快點上,給老九報仇!”人羣中有人大聲的喊,隨即腳步聲加重加多,看來有不少人都加入了討伐的陣列中。
武勝不敢做絲毫的停留,他抱起尚未吃飽的寶寶,一個縱身上了房頂,幾下跳到另外一家的屋頂,就這樣跳來跳去,消失在了賊人的眼中。
那些人也都不是好惹的,即便是這樣,依舊不肯放過武勝,他們順着衚衕從下面追,眼睛不離房頂的武勝。
連續兩天了,兩天中武勝不知道斬殺了多少個賊人,也不知道跑了多少的道路,更不知道做了幾次樑上君子,只爲了給寶寶弄到點吃喝,他強忍着良心的譴責,潛入一家家農戶的院子裡去。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少,終於只剩下那麼兩個人了,不知道爲什麼,那些人似乎不追到他不罷休的樣子,即便他們的人一個個死在武勝的刀下,可他們也讓武勝的身上掛了不少的彩,所以那兩個人依舊拼命的追趕着武勝。
農戶家的人這兩天也都飽受折磨,似乎有兩隊軍馬在他們的村子裡打仗一樣,總能聽到廝殺的聲音,但他們都是些本分膽小的農戶,哪有膽子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一個個的狠狠的把自己藏在家中,反正也是過年,沒必要出去下地做農活,倒不如好好在家裡貓着。
終於那可怕的聲音遠離了他們的村子,農戶們壯着膽子出來查看,卻發現滿大街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偶爾在地面上會看到觸目驚心的紅色。
當武勝將那最後兩人斬殺於刀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他也終於饒出了那個小村子。
武勝渾身是血的去打聽通往夏都的路,結果嚇昏了一個,嚇跑了兩個,終於他強拉住一個想要逃跑的人,在對方顫抖着身子戰戰兢兢的指出方向以後,才鬆開手。
武勝已經是精疲力盡了。連續兩天的不眠不休險些讓他直接昏死在路邊,但他時刻記得自己的任務還沒有完,他要將寶寶安安全全的送到張子萱的手中才算完成任務。
武勝就這麼靠着最後的意志支撐着身體,馬不停蹄的趕往夏都,幸運的是夏都這種大都城都沒有夜禁的條令,所以即便是天色已晚,但武勝還是順利的進入了夏都。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巧,他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當值的在守門,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武勝回來,但府尹那邊卻沒有任何的消息。看來他們的工作做的完全不到位!
終於來到了熟悉的客棧門前,武勝用僅存的力量拍向了客棧的大門,在見到王榮和陳光的那一霎那,無聲終於放心了,他露出欣慰的微笑,然後就倒地不起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之後,便是所有人的驚慌失措了。當張子萱得知武勝爲了寶寶去到農戶家偷竊牛奶的時候,感動的眼淚一再滑落,嘴裡卻不停的忌恨那些賊人,原本還以爲他們都算有些良心,沒有對寶寶不好,起碼還知道給他找奶喝,原來這一切都是武勝的功勞,而他那一身的傷痕都是爲了寶寶留下的。張子萱心中很清楚,倘若武勝自己一個人的話,在那羣人手中安全的逃脫完全毫不費力氣,可因爲有了寶寶,讓他受了傷!
“武勝,你的恩情,我張子萱記下了,以後我紅磨坊將有你一成的純利潤~!”張子萱依舊溼潤着眼眶,對武勝許下了承諾。
而武勝卻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張子萱所說的什麼,只是在日後,當他見證到了紅磨坊的火爆以後,才知道自己替自己賺回了多少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