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人這麼一咋呼,立刻有差官拿了鐵鎖銅鏈就往前上,打算將張子萱等人綁了回去審問。
“大膽!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陳光挺身站在了張子萱的身前,用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張子萱,滿臉的怒容。
“我允許的,怎麼着?”六星鎮鎮長從人羣中站了出來,身邊是簇擁着他的百姓。只見他圓滾滾的身子,個子不高,橫向發展的卻是很好,一對本就不大的眼睛正努力的做着瞪人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滑稽。
“你說抓人就抓人麼?你有什麼證據?”陳光居高臨下的看着鎮長,這種小小職位的人在他的眼中完全算不得什麼,因此陳光的底氣十分的足,就算他不是宮中侍衛,哪怕他僅僅是我的貼身保鏢侍衛,對鎮長這種人也完全硬起的起來。
鎮長的臉色很難看,大概是因爲第一次當着這麼多百姓的面被人呵斥,頓時有點下不來臺,他揚起了脖子,費力的喊道:“本鎮長在此,還需要什麼證據?我就是最好的證據,來人,給我把這些人都拿下,我要好好的審問他們。”
鎮長一揮手,那幾個拿着鎖鏈的人又向前一步,這次不僅陳光憤怒了,就連脾氣好的王榮都按捺不住,幾個兄弟集體向前一步,撐起一道人牆!
“豈有此理,難道這裡沒有王法了麼?豈容你們說拿人就拿人的?”武勝緩緩開口,不怒自威。
“王法!我就是王法,你們阻攔我拿人,那就是蔑視王法,罪加一等。我警告你們,趁早乖乖投降,否則可別怪我抓了你們回去以後大刑伺候!”鎮長毫不示弱的喊回來,大概是想要在人在好好的立威,可他那遲鈍的腦袋卻沒想到爲何這些人都不懼怕他。
張子萱在後面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在這種環境下卻顯得十分突兀。
“你笑什麼?別以爲裝瘋賣傻就可以逃過一劫,今天你們所有人都要一起抓了回去。還有後面那個女人和那幾個孩子,看樣子你們也都認識,統統都帶走。”鎮長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口顫慄的喜梅,乾脆吩咐將她一起帶走,看她膽小害怕的樣子,應該能從她的口中得到些什麼!
喜梅緊張的將幾個孩子死死的護在身後,驚恐的看着張子萱幾個人。她一直都沒問他們的身份,是因爲她覺得他們可以相信,但是眼前發生這種事情卻讓她產生了懷疑。這羣人到底什麼身份?爲何鎮長會突然帶這麼多的人前來抓人?莫非他們真的如鎮長所說,是罪大惡極的惡人嗎?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裡什麼?”突然張子萱擠身來到了武勝等人的身前,平靜的看着鎮長,緩緩的從腰間拿出那面御賜金牌來,高高的舉過頭頂。
鎮長依舊在得意着,不屑的瞥了一眼金牌,哼笑着:“哼,以爲區區一塊牌子就可以嚇到我麼?你以爲我是被嚇大的麼?我……”
突然,他說不下去了,眼如銅鈴,瞪得老大,面如死灰雙腿顫抖,仔仔細細的看着那塊御賜金牌。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幾乎將他的眼睛刺瞎——如朕親臨!
“叩見聖上——”鎮長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俯首趴在地上,身如篩糠般顫抖着。
他身旁的官兵都連忙跪了下去,口呼恭迎聖上,旁邊的百姓都看傻了,尤其是馬郎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當初和殺人魔在一起的張茜怎麼就成了聖上?身邊的人嘩啦啦跪倒一片,馬郎中戰戰兢兢的跟着一起跪下,心中暗忖張子萱千萬別看到她。
張子萱環顧四周,沒跪下的只有身後的侍衛以及嚇傻了的喜梅了。
“身爲鎮長,你竟然不分青紅着白隨意拿人,你可知罪?”說話的是陳光,張子萱已經不屑說話了,看着那些人趨炎附勢的嘴臉,就讓她覺得一陣不舒服。況且審問這種事不適合她去做,她做旁聽就好了。陳光他們自然可以問出個究竟來。
“知罪,知罪!”鎮長不停的說着,一邊說一邊嗑着頭。
“都起來散了吧。”張子萱看夠了,隨意的說着。周圍的百姓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遠遠的躲開,但還有那膽大的躲到一旁偷看。
馬郎中伺機也想趕快離開,卻被張子萱一句話阻止了。
“馬郎中,你留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馬郎中渾身一僵,轉過身子來,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不安的站在一邊。
喜梅這個時候突然回過味來,她猛地衝到張子萱的面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雙手死死的抓着張子萱的褲管,哭訴道:“冤枉啊,冤枉!您要替我做主申冤啊!”
鎮長在一旁早已三魂丟了七魄,看到喜梅的舉動連忙大聲呵斥着:“還不滾開,小心我拿你回去問罪。你有什麼可冤枉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這房子是你的麼?你偷偷摸摸的就住了這麼久!”
感情鎮長什麼都知道,但他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樣子他的人本性到不是那麼壞。
“起來,喜梅,有什麼話起來說!”張子萱沒去理會鎮長的嚎叫,而是彎下腰攙扶着喜梅起來。喜梅滿臉的淚水,站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鎮長一眼,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你先回去吧,稍微晚一點我會帶人去你那裡瞭解情況。”張子萱充分的利用自己身份,將鎮長趕走,同時也吩咐馬郎中不要到處亂跑,在醫館裡等着消息。
待那羣人全部離開以後,張子萱再度回到了屋子裡。沒想到剛剛出門又回來了,還真是有意思啊。
將依舊啜泣的喜梅安頓好,石頭因爲沒離開弟妹而感到高興,早已帶上那羣小傢伙到院子裡玩去了,他們嬉笑的聲音傳到屋子裡,才讓屋內的氣氛稍稍好了一點。
“說罷,你到底有什麼樣的委屈,只要我能幫上你的,一定會幫的。”張子萱看喜梅也不開口說話,便只好有她先說。只是她卻沒把話說的那麼死,多少還是給自己留了一點空餘。
“我……一言難盡啊!”喜梅沒等開口又是先哭,淚水漣漣的樣子讓人不忍心催促。
一直等到她哭的差不多了,張子萱才試探着詢問:“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本是六星鎮外王山村的村民,原本和相公雖然沒有多少銀子,但日子也算過得下去,可後來六星鎮的關員外帶着家裡老小出去踏青,也不知怎麼就非要讓我相公去他那裡做工,我們全家只好一起搬到了六星鎮來,住在了關員外的家裡,後來……後來……”喜梅似乎又想起了過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她已經說不下去了,不停的哭着。張子萱嘆了口氣,又是一本狗血的故事,不用問,後來肯定是關員外看上了喜梅,然後想辦法設計她的男人,最後沒能落個善終。
不過張子萱也很懷疑關員外的眼光,難道他是大魚大肉吃多了,想要換個小米粥來嚐嚐新鮮麼?不然怎麼會看上喜梅這種粗枝粗葉的女人?相信他家裡的女人隨便拿出來一個都要比喜梅好上很多吧!
不過張子萱並沒把這些事情說出來,這些只能放在心裡自己想一想,說出來那可不行。
喜梅稍稍平穩了下情緒,繼續往下說,果然和張子萱猜測的差不多,但卻是活活將喜梅的男人打死,然後藉口說喜梅如果想要繼續有個住的地方,想要那幾個孩子的話,就要好好聽他的話。
最後喜梅還是逃了出來,這是僥倖的,可她再回到王山村以後,卻發現原來她的家園已經被剷平,成了關員外家在村子裡的一塊農田。她沒辦法,只好帶着孩子一路乞討,破廟,山腳,她都住過,後來輾轉又回來六星鎮,伺機想要給自己的男人報仇,但幾次機會都沒把握好,還險些被關員外再次抓了去。後來,她終於發現這處房子,經過了漫長的一個多月的觀察,最後確定這裡真的是沒人住的,便帶了孩子們居住了進來。不過日子卻是過的戰戰兢兢的,她每天只能去河邊,幫人洗衣服換些吃的回來……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兒,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聽上去悽慘無比,但卻在各種地方都有發生。只能說喜梅是不幸的,她遇見了這種事情,但她又是幸運的,因爲她認識了張子萱。她就有報仇出頭的那一天,起碼張子萱一定會幫助她完成這件事情的。
“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情交給我。”張子萱拍着喜梅的手背,讓她放心,這件事情她一定會妥善處理好的,不爲別的,就算是爲了收買石頭了。
而且,她做這件事情,也不算過格吧,不是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她替民除害,不知道回去以後翠玉有沒有獎勵。
告辭了喜梅,張子萱暫時沒帶走石頭,而是決定處理好事情以後再回來接他,也讓他在家裡好好的陪陪喜梅和弟妹。陳光已經找好了客棧,拒絕了鎮長請他們到他家居住的邀請,幾個人到客棧安頓好後,張子萱就找來了武勝等兄弟。
“今天的事情你們幾個怎麼看?”張子萱沒點明是什麼事情,但他們也都知道張子萱在說什麼。長時間的相處,已經讓他們對這個新主子多少有了瞭解。
“那個鎮長看上去不像壞人,只是做事魯莽了一點,如果施加一點威逼利誘的話,應該還算可以。”率先開口的是王榮,他是幾個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也是觀察最細微的一個。
張子萱點了點頭,王榮說的沒錯,這也是她觀察後的結果,但是關於怎麼處理鎮長,她卻沒了主意,畢竟她沒在朝中參與過任何事情,對於官場上的事情一點都不瞭解,這次是正好遇見了,也是沒辦法。
王榮接着說道:“至於那個關員外,就讓鎮長抓來審問好了。他們之間肯定會有聯絡,就要看鎮長能不能秉公處理了。倘若他處理的好,格格就警告他兩句,當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算了;倘若他徇私舞弊的話,那麼格格也有了懲治他的藉口了。”
不愧是王榮!張子萱衝着他挑起了大拇指,就連算計人都安排的這麼面面俱到,這樣還不用她親自出頭去找關員外的麻煩了,也替喜梅解決了事情了,真是一舉兩得啊!
既然決定了,那麼事情就按照這麼去辦,她則要去找馬郎中談談,爲什麼要帶人去抓她,貌似她對馬郎中並沒作出什麼過激的行爲來吧。
兵分兩路,陳光和王榮到鎮長那邊去,留下兩個兄弟在客棧照顧奶孃和寶寶,張子萱則帶上武勝去了鎮北的醫館。
話說馬郎中自從回去以後就暗自後悔,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頓,這是圖什麼呢?原本以爲可以得到鎮長的嘉獎呢,沒想到竟然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可她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張茜搖身一變就成了宮裡的人呢?當初張子萱的狼狽她可是都看在眼裡的,沒想到才短短兩年沒見,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也不知道張子萱要怎麼找她麻煩,馬郎中心裡暗忖,實在不行,只能搬離六星鎮了,希望張子萱的眼線沒有那麼恐怖,連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都給查出來。
想做就做,馬郎中開始收拾起東西來,可醫館這麼大,那些東西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完不說,也沒辦法帶走啊!這裡有着她家祖輩三代的心血,就這麼放棄了麼?馬郎中的心中在滴血,別看她只是個女人,但醫術卻不次於那些男人。因爲她自己研究出來的那套推拿手法,不少人都特意大老遠的老找她,就算沒病沒痛的,也來找她給揉揉。
這裡已經有了她的基礎,她的一切,說要放棄,她是真的捨不得啊~!
“算了,死就死。”馬郎中皺緊了眉頭,卻裝作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正在她緊張的來回踱步的時候,門外傳來小童的通報,說是上午來的那個女人又來找她了,驚得馬郎中一個不穩,手中的匣子就掉到了地上。
張子萱在外面坐等了一會兒,纔看到馬郎中從裡面出來。剛剛她聽到裡面似乎傳出什麼掉到地上的聲音,不過也不好去問人家。
“知道我來找你是爲了什麼事情吧。”張子萱開口,卻是用的肯定句。她知道馬郎中肯定心裡有數,人是她帶去的,她自然欠一個解釋。
“知道。”馬郎中那嘶啞的聲音似乎變的更加低沉,說出話來有些令人聽不清楚。
張子萱輕輕點了點頭。馬郎中在她眼中是個聰明人,所以有些話她不想說太多,只求一個解釋。
“既然知道的話,就說吧。爲什麼要帶人來抓我?我記得我們並沒有什麼恩怨,而且我離開這裡已經快兩年了,印象當中和你也沒有衝突,爲什麼呢?”張子萱十分不解。如果說是菜市場的周伯來找人抓她,或許她都不會介意。誰讓白孤鴻當初殺了他的女兒呢!可馬郎中,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我……”馬郎中嘶啞着嗓子勉強發出一個聲音,就說不下去了。她該說什麼呢?該解釋什麼呢?原本以爲張子萱會趾高氣揚的直接來找她算帳,或者乾脆叫人把她綁了去,丟進大牢,那樣她還可以鬧一鬧,跳一跳。但萬萬沒想到張子萱竟然只帶了一個人來,而且就這麼輕鬆的坐在她的面前,氣定神閒的和她說着話。這讓馬郎中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全都說不出來了。
“沒關係,照實說吧,反正我在這兒也呆不了多久,沒準明後天我就要離開了,你不用擔心什麼。”張子萱似是看出了馬郎中的緊張,連忙開口寬慰她。
“離開?你要去哪兒?”馬郎中的疑問脫口而出,問出以後才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張子萱要去哪兒,完全不需要向她解釋,也沒有必要告訴她,她真是多此一舉。
張子萱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只是挑着眉毛看着馬郎中,等待她的答案。
馬郎中也意識到了自己纔是需要解釋的那個人,想了想,還是緩緩的開了口:“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突然回來。以前你和白鐸在一起,他殺了那麼多的人,你這次回來,還特意跑到我這裡來,我以爲你們打算把見過你們的人都殺人滅口了,所以心裡害怕,想去找鎮長把你抓起來,這樣我就沒有危險了……”
馬郎中越說聲音越小,她也知道自己這次是撞到了鐵板,自然沒什麼話說。
“呵呵!”張子萱輕輕笑了出來,就連她身後的武勝都忍不住抿起了嘴角。殺人滅口?她哪有那個本事?如果說是白孤鴻的話倒是真有可能出手,可她連只雞都殺不了,而且她可是從法治社會穿越過來的,又不是殺人魔鬼。
於是張子萱就挑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並沒有說出是來尋找白孤鴻的。有些誤會,還是澄清比較好,免得憋在心裡,時間長了,很容易出事兒的。
聽完張子萱的解釋,馬郎中臉紅了紅,連忙端茶倒水賠不是。她心裡慶幸着張子萱的性格好,如果是換作白孤鴻的話,恐怕她的腦袋真的就不能再好好的安放在脖頸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