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霍地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說:“你不去我去!”說完就朝門外走,父親抓住了她的手說李神婆有個怪癖,誰要看病只能親自去她那兒,她不會屈駕來病人家的。母親朝我看了一眼說:“那我們就帶小刀去她那兒吧。”
父親走到牀前問我能不能起牀,我勉強從牀上坐了起來,說能。父親叫母親去打一盆熱水來給我洗個臉。洗完臉後,我又換了一身衣裳,感覺身體好多了,只是頭重腳輕,走路很吃力,在父母的攙扶下我才上了摩托。
母親也要跟着去,父親叫她在家裡,說不定會有客人到。母親問父親是什麼客人,父親卻回答得模棱兩可,說有可能來,有可能不來,就叫我母親在家裡守着,若真的來了就打電話給他。
在路上,我想起了吳樂樂,問父親她醒來了沒,父親說她已經醒了,想起那晚我和她的事,感覺跟做夢一樣。
到了李村後,父親在一座房子前面將摩托車停了下來。這是舊社會老財主遺留的那種四合院。房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很多木製牆壁已經變成了黑色,佈滿了歲月的痕跡,不過地面打掃得非常乾淨。
我和父親剛從摩托車下來,從東面的一間房裡走出一個女孩,父親衝她問:“靈兒,你娘呢?”那女孩應道:“我娘今天不見客。”
“不見客?難道是有意躲着我?”父親對那女孩說:“你去跟你娘說,問她是不是病了,醫生來給她看病了。”
“我娘沒病,”那女孩說:“她身體很好,你們請回吧。”
那女孩約十八九歲,穿着淺白色襯衫,留着碎髮,鵝蛋形臉蛋,身材妙曼、白淨而端莊,跟吳樂樂相比,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一種——靈氣?當時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只是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憂鬱,顯得不開心的樣子。
我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希望她能多看看我,可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將目光移開了,這令我很失落。
她叫鍾靈兒,是李神婆的獨生女兒。
而現在的孩子叫母親都叫媽,爲什麼她叫娘?好奇怪。
父親提高聲音說:“丫頭,去跟你娘說一下,說楊醫生要問她話。”
鍾靈兒再次朝我們看了一眼,我趕緊將目光迎上去,希望能捕捉到她的目光,可她只是掃了我一眼後就轉身進屋去了,好像不想多看我一眼。父親哼了一聲,對鍾靈兒的怠慢也老大不高興。
一會兒,鍾靈兒出來了,叫我們進去。
我與父親進了堂屋,見一張茶几前坐着一個女人,她身穿黑色絲稠服,戴着一雙老花鏡,
看了看我父親和我並沒有起身迎客,只是淡淡地問我們來有什麼事。她聲音很低沉,略顯嘶啞,令人聽了心裡不舒服,相對而言,鍾靈兒的聲音就好聽多了,而她臉上佈滿皺紋,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我很奇怪這麼醜的女人怎麼會有那麼漂亮的女孩。她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看了我一眼,目光如炬,嚇了我一大跳。
她就是傳說中的李神婆?我有點不相信,在我心中,神婆別說有多少地美,至少也有股仙風道骨的樣兒吧,可這李神婆,就跟一農婦差不多。
後來我跟父親提起這事,父親說,神婆做的事一般是與鬼神溝通,甚至還需鬼神附體,很傷身體,所以老得很快,身體也會比正常人要差。
父親大大方方地在神婆的對面坐下了,我一陣東張西望,想見鍾靈兒在哪兒,可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她影子,以致於我父親叫我坐下我也沒聽到。李神婆看了我一眼就問:“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賊頭賊腦地?”
我這纔回過神來,感覺很難堪,神婆怎麼這麼說話的呢?真舌毒啊。
父親也不高興了,邊給自己倒着茶邊極爲不悅地說:“這是我的孩子,平時非常地機靈,生龍活虎地,可他現在變成這樣,完全是拜你所賜。”
“哦?”李神婆又看了我一眼,說了句令我十分驚訝地話:“他又不是我的孩子,憑什麼說是拜我所賜?”
這時候我才知道,我父親跟這李神婆是非常熟悉的,而且從他們之間的對話看得出來,他們不是一般的熟。
父親將我跟吳樂樂的冥婚一事說了,並且問李神婆,吳樂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我跟她冥婚後她醒了,而我卻病倒了,而且病得很嚴重。李神婆說吳樂樂之所以要冥婚,是因爲她前世跟我有姻緣卻沒有完成,而前世那執念很強,所以這才導致今生被前世所困。
什麼前世今生,我聽得神乎其神,根本不信這一套,但我父親卻相信了,又問李神婆爲什麼我會病倒。李神婆叫我過去,我猶豫不決,父親朝我使了個眼色叫我過去,我這才走到神婆前,神婆眯着一雙眼睛將我看了一遍,又叫我蹲下去弄開我的眼皮觀察了一番,然後對我父親說“你身爲醫生,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我父親搖了搖頭,李神婆譏諷道:“那你這個醫生就白做了。”
我聽了心裡極爲不爽,衝李神婆說道:“我爸是普通醫生,給人治病,又不是給鬼治病,我一定是那晚跟吳樂樂冥婚時撞到鬼了,所以我爸纔看不出來。”
李神婆冷笑了一聲,望着我問:“給人治病?”說完又望向我父親,我父親朝她擺了擺手道:“你別來這一套,直接說我兒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得問他自己了。”李神婆神定氣閒地說:“你問問他自己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嚇了一跳,難道李神婆知道了我那晚跟吳樂樂的事?
父親用眼神問我,那晚我記得我跟吳樂樂好像……洞房了?這事怎麼能說出來呢?我心虛地說:“那晚……什麼也沒發生,我在棺材裡睡着了,後來什麼也不知道了。”
李神婆又冷笑了一聲,說我這病無大礙,休養幾天就好了。父親似乎很相信神婆的話,皺着眉頭說:“有一事我不明白,既然吳樂樂還沒死,爲何又叫冥婚?”李神婆瞪了我父親一眼道:“誰說她沒死?她已經死了。”
“什麼?”怎麼會死了,吳老人不是說吳樂樂並沒死嗎?我與父親相互看了一眼,父親沉着臉問:“你確定她已經死了?”李神婆反問:“你身爲一名醫生,難道一個人是生是死你都不知道?”父親的臉頓然非常難堪,稍一沉思便提高聲音對我說:“小刀,你跟靈兒一樣大,去找找她,看你們是否談得來。”
我的心驟然跳了起來,難道父親也看出來我對鍾靈兒一見鍾情嗎?奇怪的是李神婆對我父親這句話並不反對,只是坐在那兒面無表情地喝茶。我其實早就想去找鍾靈兒了,趁機退了出去。
到了堂屋外,我又感覺不對勁,父親的真實用意不是叫我去找鍾靈兒,他可能是想支開我。難道他想跟李神婆說悄悄話?而且我現在也迫切地想知道吳樂樂到底是生是死,爲什麼父親沒將這事兒說完就支開我了?
我站在門外側耳細聽,聽得我父親說:“看來這事實在詭異,我明明發現那個吳樂樂是有呼吸的。”李神婆輕哼了一聲,並沒有應答,大概是不屑於回答吧,她身爲神婆,說一個人死了,那個人就一定是死了。
又聽得我父親說:“老宋這幾天可能會來。”李神婆問:“他來幹什麼?”我父親說:“估計是爲了十年前那事。”
十年前?十年前他們就認識了?當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老宋又是誰?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回頭一看,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鍾靈兒不知什麼時候已在我身後站在兩米之外的地方正一動也不動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