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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聽說過我父親?”我提心吊膽地問道。
肖宛徽點了點頭,原本眼神中的那股子傲氣一下子減輕了不少,我知道這樣的人其實並不是目中無人,他們只是對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人抱有尊敬。就聽肖宛徽說道:“當年我考研究生的時候,我的導師曾經跟我說起過你的父親。”
“你的導師叫什麼名字?他認識我的父親嗎?”我問道。
肖宛徽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導師名叫李忠凱,他倒是不認識你的父親,但是他曾經說他看過你父親很早以前的論文,感到很佩服,觀點也很新穎,還跟我說過,如果對古文明感興趣的話,可以去試着聯繫一下你父親。”
“那估計你是聯繫不到了。”高鵬還想繼續往下說,但是被我掐了一下後背,他便會意地停了下來。
“爲什麼聯繫不到了?”肖宛徽問道。
“哦,因爲一點私人原因,我父親已經不怎麼在學術界混了,現在只是一個小大學教授,幾乎不怎麼收新學生了。”我只能這樣搪塞她。
肖宛徽似乎很失望,旋即又說:“我導師當時也跟我說過,他也表示很不理解你父親當年爲什麼突然隱退學術界,但是我導師堅信,你父親應該還在繼續他的研究。”
“大概吧,我對歷史也不是很感興趣,所以也不怎麼知道我父親在研究一些什麼東西。”說道這裡,我就打住了,不打算再多說。從剛纔的表現中,我已經能夠看出來,這個肖宛徽絕對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人,我怕如果我再講一些,很容易就露出破綻或是一些本不該說的事情。於是就重新躺回牀上,說有點累了,想睡覺,留下高鵬和那女人聊了一會兒。
我這一覺,一下子從下午睡到了晚上七點多鐘。醒來的時候腦袋渾渾噩噩,翻身一看,對牀的年輕人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醒了,此刻又捧着那本《理想國》讀起來。我真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年輕人卻能夠讀那樣晦澀難懂的東西,而且似乎還樂此不疲。
再一聽中鋪的高鵬,他的鼾聲正響,似乎剛睡着不久。肖宛徽正躺在自己的臥鋪中一邊聽着歌,一邊擺弄着手機。
我肚子有些餓,於是推開車廂的大門,來到火車的過道,卻發現卜瑾正站在門外,怔怔地呆望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
但是,此時的窗外,也已經很濃,根本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反倒是車廂內燈火通明,所以,整張車窗就如同一面鏡子一樣倒影着卜瑾和站在她身後的我的身影。
“怎麼了?”我問道。
卜瑾回過頭,用她那靜如止水的眼睛看了看我,說道:“餓了,想吃東西。”
不知爲什麼,卜瑾一說這句話,我就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卜瑾很少對我提什麼要求,她的性格往往是寧肯自己餓着,也絕不主動向別人提出要求,這一次,讓我很意外。
我叫來火車上的售貨員,我買了一杯泡麪,卜瑾自然不會吃這些東西,她只是要了兩枚煮雞蛋,然後又要了一袋牛奶。
回到車廂內,卜瑾沒有立馬爬上她自己的牀,而是在我的牀邊坐了下來,我們兩個就這樣並排坐着,各自安靜地吃着東西。我不時瞟一眼她,發現她在扒雞蛋殼的時候也知道燙手,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一副異於常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很難想象,她竟然三十年未老,而且,我總是無法讓自己相信她不是人。
不是人,那又是什麼呢?顯然,卜瑾絕不是鬼,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聽說過鬼會吃東西,睡覺,並且在陽光底下隨意行走的。不是人,不是鬼,那她到底是什麼呢?我並不覺得害怕,只是覺得困惑。
我一邊吃着泡麪,一邊想起了在我臨行前梁贊對我的囑託。到了武漢,處處留意,千萬不能讓人跟蹤,不要在火車站多加停留,速速離開,找旅店安頓下來,不要嘗試着主動找梁贊,耐心地等待他的電話。對於這些告誡,我已經死死地記在了心裡。
我看了看窗外,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哪裡,不過心想不管怎麼說,明天中午之前也肯定能到湖北武漢了。
我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卻突然有一個紅點從漆黑的車窗外一閃而過。
起先,我也沒有多加在意,不過沒過一會兒,又一個紅點閃了過去,這一下,我提起了一些興趣,放下手中的泡麪,把臉貼在車窗上向外張望。
張望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纔適應了窗外的黑暗,但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卻讓我心裡一下子涼了半截。
只見窗外的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而且不光有紅的光點,還有綠的、白的,混雜在一起,細看之下,那竟然是一個個人站在車窗外。此時因爲外面飄起了雨夾雪,雖然已經開春了,但是氣溫還是比較低,鐵軌也比較溼滑,所以火車的速度本來就不算太快,所以,我能夠清晰地看見那些人影。
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這些人的身上爲什麼會散發着淡淡的光亮,因爲如果說沒有這些光亮的話,我可能根本就看不到這些人。
緊接着,當我注意到此事火車正在穿過一大片佈滿墳包的小山崗的時候,我頭皮一下子炸開了花。只見那些人的穿着並不是現代人的服裝,有些是新中國成立時的中山裝,有些是民國時期的服飾旗袍,甚至還有一些清朝時期的官服。
我心裡咯噔一聲,難不成這些都並不是人,而是鬼?於是趕忙去叫高鵬過來看,生怕是我自己眼花。可是高鵬還沒睡醒,一個勁兒地說我大驚小怪,不願意起牀。
反倒是那個我對牀的年輕人,好奇地往車窗上瞟了一眼,就這一眼,他渾身立馬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急忙一手扔掉了《理想國》,一下子衝到車窗前,竟然毫不客氣地把我推到了一邊,然後費力地打開了車窗。一股冷風夾雜着雪花一下子涌進車廂內。
高鵬立馬就抱怨道:“神經病啊,沒看見有人在睡覺麼,開什麼車窗啊?”
但是,他沒有看到車窗外的情景,自然不會理解我和那年輕人的心情。很快,卜瑾和我,以及那個肖宛徽也湊到了窗前,高鵬是最後一個下來的。
這一下子,大家都呆傻在了那裡。只見車窗外那一大片亂墳崗的衆多墳包前都站着一個身上散發着淡淡光亮的人影。
“不、不是吧,見鬼了!”高鵬一下子磕巴了起來。
我心說不對呀,就算是見鬼,一般情況下,一大片亂墳崗能碰見一隻鬼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可能所有的墳包前都有鬼呢?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鬼節,計算撞鬼也不會撞見這麼多啊。
而且,我們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這些鬼影並不是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而是在成羣結伴地行走,而行走的方向正好就跟火車前進的方向相同。他們……他們似乎正要趕去某個地方。
這時候,我突然發現那個年輕人眉頭緊鎖,嘴裡一直嘟囔着:“不對勁,不對勁。”
但是,火車不會停下來讓我們仔細去查看這些現象的原因,過了兩三分鐘,亂墳崗已經被遠遠地甩在火車身後了。
年輕人突然起身,從自己的牀鋪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然後似乎非常着急地衝到車廂外給某人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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