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似乎圓了不少,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八月十五的木青從來不曾重視過節日,連自己生日和愛子生日都不記得的人,指望他過節,實在是一種妄想。
子瑜也不注意,他上輩子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住校,因爲不喜歡寄人籬下看人眼色的生活,他總是在學校裡打發時間,看看書,聽聽音樂,時間就如同指間沙一樣流走了,等到不住校的時候,卻也總會忘記那無關緊要的節日,過節,不外是吃喝玩樂,平時也可以,爲什麼非要緊在那一天?
甚至在過年的熱鬧時候,他會覺得厭煩,那種熱鬧讓他厭煩,多年的冷淡生活讓他對熱鬧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畏懼,是想要熱鬧而不能夠時產生的厭煩。
融不到他們的熱鬧裡去啊!冷眼看着,卻不滿沒有人發現自己的冷清,是自己僞裝得太好,還是他們都不曾重視過自己。
偏執地把答案固定在後者,於是有了不滿怨懟,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表示,一如他明明是想要跟父母親近的,結果卻是把距離越拉越遠,直到再也無法走近。
夜,很靜,推開窗,乍看到天上那輪圓月,就算它是圓的好了,邊際的月暈和朦朧的烏,讓圓月愈發顯得明亮,看到了,心頭猛然一動,“一輪圓月盡鄉思”,這樣一句不知道符不符合詩詞格律的詩就這樣冒出來,然後,開始思索怎樣把它湊起來,哪怕只是湊成一副對聯,讓它不那麼孤單。
拉着凳子,夾着枕頭走出門來,到院子裡,找了一處還算平坦的地方,放好凳子,躺下,枕着枕頭,看着天上那一輪圓月,幾點星光,似乎想到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處在一種空明而奇幻的感覺中。
良久,身上感覺到微微的寒意,才閉了眼,輕啓紅脣念道:“幾點星光人寂寞,一輪圓月盡鄉思。
”
“一輪圓月盡相思,你在相思誰呢?”乍起的聲音,把子瑜嚇了一跳,差點兒沒有從凳子上摔下去。
莫伊還沒有等到子瑜地答案。就出任務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害怕子瑜餓到。他臨走前還給子瑜弄了許多燻肉饅頭之類地吃食。這時候。這個院子。按照道理來說只有子瑜在。山腹中地刑堂也許有人。但他們平時是不會到這個院子裡地。
那麼。是誰在說話?
坐在凳子上。枕頭掉地卻未察覺。四下看着。附近地山石很多。矮小地灌木也很多。也有那種大樹。不過要在遠一點兒地地方。附近。沒有人!一股涼意從脊背竄起。沒有人。不會是鬼吧?
雞皮疙瘩冒出來。有些發毛。摸索着胳膊。向着一個方向。站起身大聲喝道:“誰。誰在說話。還不出來?!我看到你了!”
“你真地看到我了嗎?”這一聲就在子瑜耳邊說着。好像情人間地呢喃。對方地舌頭還輕輕舔了一下子瑜地耳垂。子瑜縮了縮脖子。敏感地紅了耳朵。再一扭頭。還沒看到人。就已經落入了別人地懷抱中。被抱了起來。而對方地手還向他衣襟裡摸去。
“住手。你是誰。你做什麼?!”子瑜胡亂掙扎着。又要拉住衣襟。又要推開對方。還真是任務艱鉅地掙扎。額頭上都急出汗來了。
手被扣住了,“原來你真地沒有武功了啊!”這句話好像嘆息一樣響起,隨即,那人突然鬆開了子瑜,拉開了一些距離。
子瑜面紅耳赤地擡頭去看,纔看到這個男人的樣貌,好看嗎?怎麼也不會比過自己。英俊嗎?比不過周純柳遠。風流瀟灑嗎?看他寬衣舒袖,立於崖邊,似乎有那麼幾分意思,但他的面容清秀冷峻,最多不過是清俊罷了。
“你到底是誰?”子瑜好奇,這人出現得奇怪,但似乎並沒有惡意,最多不過是剛纔玩鬧着試了試他是不是有武功罷了。整了整衣衫,對這類事情,雖然還是很排斥,卻已經沒有辦法發火了,他的處境不允許得到尊重。
“應無暇。”他走近,伸手擡起子瑜的下巴,手指撫摸着那粉嫩水潤的脣瓣,“你真地不記得我了嗎?”
子瑜打開他的手,偏開頭,退後一步,高聲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
“是真的失憶了嗎?”他收回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什麼失憶,我說了很多遍了,我真的不是你們要找地那個什麼默者,我叫子瑜,從來沒有在這裡待過,也不知道你,不認識那些亂七八糟的刑堂什麼的,你們爲什麼都不相信我?!一定要說我是什麼默者,我真的不是,你們愛信不信!”
受不了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生活,不想假裝成失憶,子瑜豁出去了,大聲喊着,更有一股怨氣直衝眼底,流下眼淚來,這些日子,他特別想念蘇木青,特別後悔遇到那
人。
無論是莫伊對他地態度,還是眼前的這個應無暇剛纔對他地態度,都如同對待玩物一般,想要了玩兒一會兒,不想要了就可以丟棄,他不要做那樣的玩物,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在不可以妥協地時候,他情願死了,一了百了。
“我相信你說的。”應無暇眸光一閃,亮光一瞬即逝,子瑜並沒有看清楚,只是擦眼淚地手停了一下,相信!終於有人肯相信我了!
激動之餘,剛纔的勇氣也就消失無蹤了,哪怕有些希望可以活着,就不會有人輕易去尋死。“你真的相信我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子瑜,不是那個默者!”上前來,問着,臉上還掛着淚珠,嘴角卻已經揚起小小的弧度,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眸光變幻。
少年瑩潤的膚色在月光下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黑色的長髮垂散着,被這樣看着,應無暇突然笑了,很平淡的笑容,不是故意勾引人時所做的魅惑笑容,而是很平淡地笑了,眼眸中浮起一層華彩,拉住了少年的胳膊。
“子瑜,是嗎?我相信你,但,還需要證實一下,跟我來!”容不得子瑜拒絕,他已經順勢攬住了少年的纖腰,帶着他飛縱到另一個院落裡,那個屬於他的院落。
院落裡的房舍看上去跟前面的那個沒有什麼兩樣,可是進去一看,就是大不相同,地板上鋪着的是絨絨的地毯,這種地毯,子瑜只在昭義的皇宮裡見過,據說是楚國進貢上來的,很是昂貴。
巨大的屏風是絹布的,一進門就可以看到,卻只是側面,屏風將房間分成了兩個小室,一面鋪着地毯,放置着一張大牀,有着簡單的梳妝檯,而另一面則是一個博古架,擺放着一些花瓶玉器之類的,是不是古董就不知道了。
應無暇將鞋子脫下,赤腳踏上了地毯,子瑜有樣學樣地跟在他的身後,站在地毯上纔有些侷促,不安地問道:“怎麼證實?證實完了,是會放我走,還是、殺了我?”咬了咬下脣,後一種可能性是莫伊說過的,他說的很肯定,子瑜也深以爲然,要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夠做到,爲了保密,自己被殺的可能性很大。
會不會很疼啊?子瑜走神,開始想自己會怎麼被殺死,他以前也想了不少,覺得若是可以,讓他們給自己下毒似乎是最好的,最好要那種跟安眠藥效果差不多的,吃多了直接就睡死了,不痛不癢的,其他的,無論是勒死還是被刀殺死,都過於恐怖了。
他上輩子也曾經幻想過死的問題,在最厭煩的時候,他就會想象自己怎樣自殺,那時候覺得最好的是割腕,劃開一道口子,然後就開始等着血流乾,有一種殘忍而血腥的美,最好還是在浴室裡泡着熱水,……
“把衣服脫了!”坐在牀上,應無暇發話,把子瑜的魂思給叫了回來。
“啊?什麼,脫衣服!”子瑜抓着衣襟,用看色狼一樣的目光看向好整以暇的應無暇。
應無暇雙手後撐,擺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無所謂地說着:“你不脫衣服,我怎麼證實你跟他是不是一個人?”
是啊,他們平時都帶着皮面具,應該不知道對方的樣貌,可能就會在身上留有印記吧,如同防僞商標,有紋身什麼的!子瑜這樣想着,也就不排斥脫衣服了,還有些懊悔沒有早些想到這個問題,不過,爲什麼應無暇不用帶面具的啊?
本來就是臨時起意出來看月的,並沒有穿很多衣服,一件中衣,一件內衫,赤裸着上半身,轉了個圈兒,子瑜伸展了胳膊,坦然說:“你看吧,我身上肯定沒有你們刺花門的暗記!”
應無暇起身,站過來,似模似樣地看了看,說道:“的確是沒有!”
其實,刺花門哪裡有什麼暗記,要知道,這種東西固然可以讓門內人容易辨認,卻也更容易讓外人辨認,一旦讓外人辨認出來,他們哪裡還能夠殺人,只怕還沒接近就先被殺死了,尤其是花部,都是出賣色相的,無論身上有什麼暗記都不可能避人。所以,刺花門從來沒有什麼暗記。
心裡暗暗好笑,笑面前少年的天真,對人毫無防備,竟然還自以爲是要檢查什麼暗記。
“那,你們準備怎麼處置我,我不是你們門內的人,卻又知道了你們門中的事情,你們準備殺人滅口嗎?”子瑜小心翼翼地問着,他還是不太想要死掉。
“明天再說吧!”應無暇說着伸手一拂,點了子瑜的睡穴,接住了少年軟倒的身子,把他安置在牀上,他的確不是默者,但,他似乎比默者更有意思,這樣的人,放了或者殺了都是可惜,還是送到花部去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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