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雄山的最高處依舊和之前一樣安靜。
萬年不變的積雪極爲均勻的分佈在這座山峰之上，呼嘯的寒風席捲而來，整個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
似乎看不見任何有生物存在的痕跡，沒有任何活的東西存在。
不，還是有的。
小海倫氣喘吁吁的癱坐在地上，幾滴汗珠從她的臉頰落滴落到了袖口裡，金光閃閃的頭髮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用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汗珠，在休息了一會兒過後，又咬牙站起身來，開始繼續與空氣中不存在的敵人搏鬥。
輕輕一點手上懸掛的紅色項鍊，然後她面前的世界開始改變。
這是幻境，是裴子清在離開之前就爲她準備好的學習地點。
而戰鬥，就是學習的最好方法。
空氣中的寒氣迅速退去，轉變成了一種腐爛的爛泥味，腳下覆蓋的白雪變成了粘稠的草地，裡面滿是爛泥。
鼻子動了動，她能夠聞到一股濃烈的水汽，以及一種腥臭味。
草地的上空，便是深邃的黑暗，黑暗中只有幾株小草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這裡變成了一處洞穴。
擡頭一看，小海倫不由得咬了一口口水，瞳孔猛的一縮。
一隻猙獰的蜘蛛就站在她面前，它的體型十分龐大，估計有貧民巷的三層樓那麼高，在漆黑的背景中，它那白玉般的身軀是如此顯眼，當它看到海倫的時候，上百對複眼一時間就聚焦了過來。
陰冷的目光看了過來，猙獰的巨嘴反覆開合，有白色的涎水流了下來，落到一種雜草上面來。
然後，它慢慢向前探出幾步。
小海倫深深一口氣，謹慎的向後退了退，身子略微往下彎，把放到自己的腰帶上面來，眼角的餘光掃向了周圍，這時候她才發現了這個洞穴之中佈滿了蜘蛛網。
而這隻蜘蛛，是她遇見的第19個敵人。
“不能慌，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亂，如果這時候心中亂起來的話，反而會被面前的敵人找到可趁之機。”
她默默在心中唸了一句，然後掏出一把符籙，一連串的符籙迅速在空中爆開，火焰升起。
取出閃着銀光的匕首，她輕巧一跳，避開了蜘蛛射來的毒液。
可是，卻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跳到蜘蛛的背上，而是落到了地上。
佈滿絨毛的蛛腳向下狠狠一踏，這勢大力沉的一腳如果落在海倫身上的話，一定能把她踏成一團肉泥。
死亡的威脅迎面而來，肌膚都因爲這種感覺而起了雞皮疙瘩。
血液在迅速流動，心臟撲通撲通的跳着，目光緊緊盯着這一腳。
在這電光石火之光，小海倫迅速向後一滾。
淤泥裹住了她的全身，一對小眼睛緊緊盯着眼前的巨型蜘蛛。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海倫向後看去，就發現了一羣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通體白玉色。
一種麻痹感從小海倫的左手處傳來。
接着，她就醒了。
小海倫有些不高興的嘟起了嘴巴，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起冰錐，在地上又多畫了一條痕。
雪地上還有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符，雖然稚嫩，還是可以勉勉強強的看的出究竟是什麼字來。
每一次挑戰失敗，小海倫都會在雪地上多畫一條痕跡來。
突然，她看向了裴子清所在的地方，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裴子清的眉毛顫動了一下。
然後，他緩緩睜開雙眼。
那一對眼珠之中流淌着的，是一種洞徹一切的空靈和超然。
一時間，呼嘯的狂風停止了流動。世界爲之一靜。
“小海倫，做的很不錯，就算是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內，你也沒有放下自己的修行。”
“要知道，修行這種事情，就如同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如果現在放下了，以後想要撿起來可就不容易了。”
當裴子清醒來之後，他能感覺到體內的血液在劇烈的流動，沿着血管流淌的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心臟這時候也開始了跳動。
原本死寂的軀體也出現了一種活力。
只不過，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虛妄而已。
“我的身軀還只是虛妄。”
“不過，機會很快就要來了。”
“老師，我感覺有些迷茫。”
突然間，小海倫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擡起頭來。
在這一段時間內，她也並不是只是在那裡修行，她也閱讀了一些修行的經典，以及一些專門用來教導幼兒的書，專門用來給那些孩子們啓蒙。
要知道，按照具體年齡來說的話，她現在的年齡還只有11歲。
這樣的年紀，不管是放在哪個地方，她都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在讀了很多書之後，她的心中便有可一些疑惑。
【每一本書裡的內容都不相同，有一本書裡說要剋制自己的慾望，不能去傷害他人，而另一本書則說要用盡一切辦法去保護自己的利益，那麼，究竟誰說的纔是對的？】
【怎樣才能去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呢？】
老師能夠給予她一個答案。
“老師，過去的我只是一個在下水道里尋找食物的流浪兒，是老師您讓我擁有了新的生活，我可以不爲一頓飯而感到……憂愁，還可以穿上新的衣服，這一切都是您帶給我的。”
“我在書裡看見人說有人要遵循道德，不可以妄自殺戮他人。還有人說只要遵從自己內心的慾望就行了，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去追求，那麼，我究竟該怎麼去做呢？”
聽到這個問題，裴子清的聲線由之前的柔和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這個問題，我有很多答案。”
是的，他現在可以告訴她很多答案。
比如說，求長生，尋大道。
因爲這本來就是大部分的道人自身的最高願望。
因爲有了長生，就基本上有了一切。
又或者說是爲他盡忠，讓她不用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聽從他發出來的命令就行了。
以她現在剛剛成長的心智，就像是一隻剛剛從蛋殼中破開蛋殼的雛鳥，不管他說出什麼，眼前這個小女孩兒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聽從。
完全可以說，她的未來其實就掌握在他的口中。
這時，小海倫看向裴子清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尊神袛，憧憬、尊敬，還有信仰！
哪怕是裴子清下令讓她現在自殺，估計她也不會拒絕。
不過，他自然不會這樣做，裴子清會給她一個選擇。
“但是這些答案都只是我給出來的答案，它並不適合你自己。”
小海倫茫然的點了點頭。
可以看出來，她的內心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
“書裡面的東西始終是別人的認識，並不是你自己的，就算是我給你一個觀點，那也不是你心中的想法。”
“所以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讓你自己去尋找。”
“去吧，你一會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在這成長的過程中，你自己就能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是一個新的試煉，你可以有很多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的答案。”
經歷過風霜雨雪，走過漫漫長路之後，她自然會明白這一切的答案。
“好的，老師。”依舊像很久之前那樣，小海倫點了點頭。
“很好，這個問題需要經過漫長的時間才能夠明白。不錯，他來了。”裴子清轉頭一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