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交給我吧。”一身幹練公服的女子點頭道，“小余，你去安排一下，把需要的東西備齊，找幾個靈醒些的侍女，好生服侍這位雲上使。”
樓五塵連忙禮道：“多謝城主了。行西她這個……來得突然，很多東西我也確實不太方便……”
“何必客氣，大家都是同門，自當互相關照，城主什麼的太見外了，叫道友就好。你們就在這藍戶城安心住下，好好讓她修養些日子，也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公服女子名爲程晨琳，乃是築基後期的修士，藍戶城的城主。當初因自覺修爲進步無望，自請離開天宮下放到了故鄉做了一方城主，日子倒也過得自在。
樓五塵和雲行西來到藍戶城後，城主程晨琳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交談之中隱隱表示了對雲行西長輩的示好和恭敬，不過這份恭敬卻主要卻不是對真一境的啓光院院主雲衡光，反倒是對只有歸元境的按察司司主雲衡冬……
嘛，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樓五塵心中哂了一下修士也不能免俗，倒也覺得是一件自然之事，並未有什麼特別的想法。聊了不多時，被稱作小余的女子走了回來，向雲行西行了一禮：“雲上使，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雲行西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樓五塵，又得了小余一句“就在隔壁不遠”後，纔不舍地跟着小余下去了。
“令師妹很親你啊。”程晨琳曖昧地笑了笑，但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你們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幾天吧，有什麼需要的別客氣，儘管提就是了。”
“多謝道友了。”樓五塵拱了拱手，“其實我還真有些小事想厚顏找道友幫忙……”
樓五塵理了一下話頭，簡略向程晨琳說明了一下情況：“……大致就是這樣，關於在王家渡附近活動的山賊，您這邊有收到相關的報告嗎？”
程晨琳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關注過這種小事，眉頭皺了一皺：“……小余——小代，你去換小余過來一下，我有事問她。”
不一會，小余抱着一本檔案夾，壓着細碎的步子快快走了進來：“稟告城主，稟告上使，藍戶城轄地在城主治理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盜賊之流幾乎絕跡……”
“咳。”樓五塵面上有些尷尬，止住了小余的話，“抱歉抱歉，我不是要評訪藍戶城的績效，我只是因爲一些個人原因想了解下山賊的情況……可以給我具體的報告嗎？”
“這個，不瞞您說，山賊……還真沒有。”小余露出幾分赧然之色，“要說再往前，王家渡再往西的青峽山裡倒還真的有一股山賊活動的報告，可是大概一兩年前，這支山賊就被別人殲滅了。”
一兩年前，青峽山……小余的描述勾起了樓五塵的回憶。當時好像是因爲山賊看到了有雪心生歹意……
所以這支山賊的覆滅應該好像似乎——是我乾的？
“……不是這個。王家渡呢？一批數次劫掠王家渡附近幾個村子的山賊，有關於他們的報告嗎？”
“沒有。城務所沒有接到過這幾個村子的山賊侵掠報告。”小余合上了檔案夾，“……一次也沒有。”
“……”
樓五塵沉默了起來，左手捂臉凝視着前方的地面陷入了沉思。小余在程晨琳的眼神下無聲地行禮退了下去，關上了客廳的木門。
“山賊不過區區癬疥小事，道友爲何如此介懷？”程晨琳輕笑了一下，“若道友有意，我這便着人將這境內的大小賊寇徹底梳理一遍……不過道友，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還請指教？”
“說不上指教，不過癡長兩輪，有些經驗想法而已。道友你……太講禮了一點。”程晨琳說道，“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對這些凡人，適當地展現仁慈即可。不用給我面子，你對他們太和顏悅色了，反倒會讓他們模糊了上下分寸。作爲上位者，有些事你沒有反應的話，他們就會覺得這是可以的，然後再進一步……所以，不要用對他們太客氣。”
——只不過是凡人而已。
程晨琳過於理所當然的話讓樓五塵有些失語，然而刨去那些有關凡人的部分，卻又讓他有些熟悉：自己當初剛工作不久時，boss似乎也跟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底下人也在不斷試探你的底線——boss當時是這樣告訴自己如何管理一個小團隊的，你必須要讓他們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錯了就要罰，一味寬容其實是害了他們。
這麼考慮起來，程晨琳所說的應該確實是她發自肺腑的經驗之談。可正因爲如此，她所誠摯傳授的經驗中體現出的某種基石性的認知，讓樓五塵的脊背更加發寒起來。
只不過是凡人而已……
“……受教了。”樓五塵回過神來，拱手行了一禮，“我會注意的。”
“小事而已。”程晨琳擺了擺手，剛準備說些什麼，便聽到門外傳來了雲行西呼喚師兄的聲音，於是微微一笑，“時候不早了，你們去休息吧，有事吩咐下人就行。明天見。”
“多謝道友。明天見。”
樓五塵走出客廳，門外的雲行西身上換了一套厚實卻又清爽的新衣服，剛洗過澡臉上紅紅的，肌膚和髮絲帶着水嫩的溼潤感，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樓五塵走近一步，摸了摸少女只是簡單梳了梳的頭髮：“頭髮要擦乾，不然很容易着涼，這段時間一定要特別注意防寒保暖，洗澡也一定要像今天這樣讓她們準備淋浴不要洗盆浴，不要情緒激動不要劇烈運動，還有……”
“嗯好的，謝謝師兄……”
程晨琳看着遠去的兩人，眼睛漸漸眯起，低低沉吟起來：“按察司雲司主的侄女，啓光院衡光真人的女兒……看起來完全就是個乖乖女中的乖乖女啊。簡直就像是照着‘一個乖乖女應該有的樣子’設定出的……”
“角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