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五樓這個名字彷彿一道驚雷炸響在樓五塵心裡。自己知道這個名字，自己知道這個名字……陳五樓，陳五樓——
——在哪裡，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有雪並不知道這個弟弟的存在，因爲陳五樓從很早以前起，就真正意義上地——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紅蓮道主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樓五塵眼中露出駭人的光，直直地射向紅蓮道主：“之前我問過您，您是不是知道關於我的什麼事情、我和神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您說當時還不是告訴我的時候——那麼現在，是那個時候了？”
“照我的看法還不是最佳的時候，不過如果再不告訴你，大概會出現一些我不太願意見到的情況吧。既然如此，那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啊對了先說在前面，我確實不知道關於‘你的世界’的情況，紫微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我當時並不怎麼相信他說的話……我只知道，那是一個沒有仙道的世界。”
“……”
“嘛，坐下慢慢說吧。”
紅蓮道主在孤亭的欄椅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樓五塵保持着緊盯她的狀態，直直地在紅蓮道主身邊坐下。
紅蓮道主拍了拍樓五塵的肩膀，示意他放鬆一些：“事情要從第三次防衛戰後說起……當仙門開始真正把我們視爲生死大敵而動用種種手段削弱我們，形勢就一天一天惡劣起來。上宮天尊的重傷，德網建設的失敗，讓很多同道失去了信心，他們覺得仙門的力量太過強大，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勝利的方法。”
“——在這個時候，紫微天尊提出了一個計劃。”紅蓮道主頓了頓，似乎直到如今也覺得這個計劃太過荒誕不羈，“他說，除了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其他世界——甚至據他所言，還有無窮無盡的世界存在——既然我們找不到合適的方法，那麼爲什麼不看看沒有仙道的世界，仙道是怎麼被消滅的呢？”
樓五塵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就是‘靈零計劃’——雖然紫微一向都在說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但這次的話卻比以往更加瘋狂，什麼其他無窮無盡的世界……”紅蓮道主面露覆雜之色，“可是，紫微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說服了長生天尊和大天尊，甚至連上宮天尊都認同了他。他們相信紫微連接上了一個沒有仙道的世界，只是這種連接過於微弱，只有剛好與這種連接相契合的特殊人選，才能通過這種連接去到那個沒有仙道的世界。而他們找到的唯一一個契合者，就是有雪幾乎沒有見過的弟弟，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的孩子，上宮天尊陳尚德唯一的兒子——陳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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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宮天尊陳尚德唯一的兒子——陳五樓！”
這句話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樓五塵記憶中的某道枷鎖，無數似真似幻的記憶的像霧氣一樣蔓延了起來。生疏地學習着做菜的中年男子，笨拙地養育着孩子的剛毅男人，向着生活彎腰駝背的普通父親……
某個青年彷彿帶着淡淡紫色的話語在樓五塵心中響起——那是他留在幻虛之玉里的一點執念……是他被壓抑的一點幻想……是他‘如果我當年這樣做的話’的幼稚後悔……是他想和自己孩子在一起的可憐願望……
樓五塵的眼神恍惚起來，而紅蓮道主似乎也陷入了某種久遠的情緒之中，露出了有些複雜的神色：
“如果要我說，紫微的計劃根本是一種妄想，有的人相信他成功了，陳五樓的魂魄已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也有的人認爲他失敗了，那個孩子的靈魂徹底消散在了天地間——但這些都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實證。唯一可以確認的事情，就是上宮天尊的兒子……切切實實地死在了儀式的祭臺上。”
“上宮妻子的妹妹，有雪的小姨爲此將五明宮掀了個天翻地覆，後來更是因爲一些事情跟上宮徹底翻了臉，大鬧一場之後回到了她們本來早已脫離的仙門。”紅蓮道主難得地露出了一絲苦笑，“後來還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我不知道上宮他是抱着什麼想法做出這個選擇的，但之後的發展讓這一切像是一個惡質的玩笑——當儀式完成之後，紫微天尊花了很長時間的計算，告訴衆人：那個孩子的魂魄帶着解救困境的答案，從異世界歸來所需要的時間是——”
紅蓮道主豎起一根手指，嘴角露出不知是對誰的嘲笑：“……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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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五塵默然不語。
“怎麼了？”紅蓮道主臉上依舊掛着若有若無的諷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對自己身世的感懷嗎？”
“……不。”樓五塵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和心裡的預期有些偏差。我從有雪那裡聽來的神道，是靠自己的奮鬥在不可能的絕境中挑起反抗仙門大旗的革命者，是無論面對什麼樣艱難的局面，都拼盡全力去開闢通往未來的道路的先驅者。”
“——如果神道居然是把希望寄託在這種虛無縹緲東西上的懦夫，那還是滅了算了。”
紅蓮道主露出奇異的目光看向了樓五塵，樓五塵也坦然地向她對視了回去。然而紅蓮道主並沒有惱怒，反而大笑着拍起了他的肩膀：“好，好，好！說得好！小樓，我真是越來越中意你了！”
“說得沒錯！神道如果把希望寄託在這種虛無縹緲東西上的懦夫，那還是滅了算了！”紅蓮道主痛快地大笑起來，“也許紫微真的給他們展現了某種切實的證據，但那又怎麼樣？難道沒有這種東西，我們就不和仙道鬥爭了？你這孩子，對我的胃口！可惜啊可惜，當年如果你能長大……”
“這個話題到此爲止吧。”樓五塵的聲音聽不出波動，“我現在……有點討厭如果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