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看着砧臺上的刀胚已經漸漸變成了自己期望中的形狀，樓五塵念頭一動，旁邊早已準備好的生鐵板便在法術的控制之下，緩緩飛入了洪爐之中。
在純白的高溫火焰下，生鐵板迅速發紅變熱，並很快轉爲如爐火般炫亮的白光。在衆人的注視中，熾熱的生鐵板表面微弱地蠕動起來，像火上的蠟燭一樣緩緩在低處匯聚起一滴鐵水，然後無聲滴下——
忽然，滴下的白熾鐵水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急速擴張開來，彷彿變成了一件銀膜，不偏不倚地貼在了樓五塵早已準備好的刀胚之上！
“——當！”
銀膜貼上的一瞬間，樓五塵鐵錘落下，砸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鍊鋼的本質，其實就是獲得特定含碳比的高品質鐵碳合金。不同於百鍊法千錘百煉的功夫，灌鋼法則是直指目標，通過以高含碳量的生鐵作爲滲碳劑向低含碳量的熟鐵胚中滲入，熟鐵因爲碳的滲入而成爲鋼，生鐵由於脫碳也變成鋼，從而大幅縮短了冶煉和鍛造的時間，也極大降低了鍊鋼的技術難度和操作要求，可以簡單迅速地獲得優質的好鋼！
當然，傳統的灌鋼法也有它的缺點。鐵水較爲粘稠，實際鍛造中只能少量滲入熟鐵較淺的部分，而其餘還未滲入的部分鐵水則迅速冷卻，造成表面含碳量不均勻——但這個問題在樓五塵法術的控制下得到了完美的解決，通過法術牽引的鐵水，可以均勻地覆蓋在熟鐵胚表面完成灌鋼過程！
鐵水在樓五塵的控制下一滴滴化爲銀膜貼上，然後在鍛造錘規律的一下下敲擊中與熟鐵刀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彷彿一隻只耀眼的精靈，不斷地飛入了長刀之中！
老鐵匠呆呆地看着這彷彿神話傳說般的一幕。
在樓五塵用熟鐵打成刀胚的時候，老鐵匠的內心已經給這把古怪的長刀判了死刑：沒有反覆疊料鍛打，質軟的熟鐵胚體根本不能稱爲合格的刀身，搞不好一擊就會被砍出一個豁口來！
……然而，那不斷飛舞的銀色精靈，讓老鐵匠的背脊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一時不太明白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隱約告訴着他——某種重大的改變，正在他的眼前誕生！
“——當！”
隨着最後一錘敲下，砧臺上的環首長刀已然徹底成型，樓五塵迅捷地御起熾熱的長刀，投入了早已準備好的淬火缸！
“嗞……”在翻滾的白色水霧之中，熾熱的長刀迅速冷卻。這是煉刀到最後關頭的重要步驟，通過急速冷卻使過冷奧氏體進行馬氏體或貝氏體轉變，從而大幅提升鋼材的強度。不過傳統的單介質水冷淬火，存在較低溫度時由於熱-脹冷縮不均勻而產生內應力的問題，所以樓五塵僅僅將長刀在水中短暫冷卻了數秒，就又迅速地將其移入了另一口油缸中！
雙液淬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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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得想想辦法……”後院的小黑屋中，名爲沐魚的男孩正來回轉着圈子，“按照玉柱大哥的話，石叔那倔脾氣犯了，居然真的衝撞了仙人……仙人，仙人……”
男孩嘴裡反覆唸叨着這兩個字，步子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最後走到大門前凝重地伸出雙手，猶豫了一下，然後鼓起勁，用力按向了門縫後黒木的橫閂。
——什麼都沒有發生。
“哈……”
男孩嘆了一口氣。
果然，那只是仙人臨時賜給自己的力量嗎？
沐魚回憶起曾經縈繞在雙手上的力量，那種充實的感觸讓他有些迷醉。在此之前，沐魚的目標一直都是努力鍛鍊自己的手藝，像收養了自己的石叔一樣，踏遍最險峻的山吹，尋找最奇特的礦石，打造最優秀的刀劍——不過今天，沐魚卻忽然覺得，有某種更加吸引他的東西……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男孩狠狠搖了搖頭。
雖然那種力量不在了，但是我的身體還記得那種使用力量的方法！照那種方法的話，即使是我的力量……沐魚面朝房門退後了幾步，用肢體回憶着當時發力的感觸，似乎某種無形的力量引導着他的身體，擺出了一個非立非蹲的怪異姿勢。他的手腳慢而有力地推移，彷彿緩緩張緊的弓弦一般崩至極限，然後猛地撲出！
男孩身上的白布一瞬間就被鮮血的紅色浸透，包紮好的傷口霎時迸裂，可他卻渾若不覺，甚至還有種微微的興奮：沒錯，是這種感覺！
數丈的距離眨眼即過，男孩柔弱的手掌即將撞上堅實的黒木門，就在這一刻——
門打開了。
“沐魚，我來偷偷——！？”
伴隨着咣的一聲大響，收勢不及的男孩只來得及勉強化撲爲抱，便和門外驚呆了的女孩一道變作一個滾地葫蘆，出溜溜地滾了出去。
“疼疼疼疼疼……米寧你沒事吧？我不是讓你去我房間休息嗎？你怎麼來了？”
女孩眼裡噙着淚花，卻並沒有叫疼，表情上帶着還有些稚嫩的哀怨說道：“我想着你肯定……對了快走，我剛纔偷偷在外面聽到，仙人的劍已經煉好了，石叔要跟仙人對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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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剛纔是我戾氣重了。”面前的環首刀徹底完工，樓五塵卻好像一股勁忽然泄了似的嘆了口氣，“真的要比嗎？要不算了吧。”
“……不。還請上仙賜教。”老鐵匠牙關抖了一抖，卻還是拱了拱手，斜持起自己的長劍做了“請”的眼神。
“拼劍？”樓五塵臉上鬱色更重，“不公平吧，劍本來就是用來刺擊而不是揮砍的，而且我這還是更接近刀的厚背直刃，佔的便宜太大了……”
“——請仙人賜教！”
樓五塵抓了抓頭，又轉過去看了看一旁的雲行西，最後還是拿起了剛剛打造好的環首刀，迎着老鐵匠斜斜握了起來。
老鐵匠面色一凝，神情沉重地將劍往後撤了一撤，然後用力揮了過去！
——沐魚衝進房門的時候，所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仙人持劍而立，面色無波，手上的長劍如同完美的鏡面一般，閃爍着清冷的寒光；而老鐵匠卻面色發白，手上那把灌注了他數年心血的寶劍赫然只剩了一半，斷面急速顫抖着，發出“錚錚”的哀鳴！
“……我輸了。”老鐵匠面如死灰，“小老兒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任憑仙人處置。”
“唉……浪費了三章時間。”樓五塵再度嘆了一口氣，“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說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