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蒼界內邊角處有一個附屬的小仙府,不過弓月一直將那地界不視爲玄蒼的附屬,只當是個近鄰,那小仙府住着一隻小白蛟,當年曾經嫁給了一個高她一等的婆家,卻是因爲夫家名聲較大,過了門之門在夫家不受重視不說,外面流蕩的謠言也不中聽。但她嫁的高門也算不上多高,這件事引得她孃親甚是生氣,那一陣子有事沒事就過來玄蒼找弓月的孃親哀怨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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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那小白蛟孃親的話就是:“滿罐的水無響,半罐的水晃盪。”
小白蛟的孃親往玄蒼這邊跑的多了,小白蛟的夫家就不大樂意,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玄蒼會有人來插手他們的家事,壓他們一壓。
兩家倒是因爲小白蛟的孃親往玄蒼跑的勤了而鬥了起來。
那小白蛟一家倒是明事理,曉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夫家是女兒自己選的,婚事也是自家人同意的,婚後日子過的不好,委實怨不得別人,也沒想過借他人之手來管自己家事,不過是傾訴傾訴。
不過這在弓月看來,這可不是什麼明事理,這分明就是不通變故。
後來鬧騰的厲害了,弓月娘親忍不住要出面替自己的好姐妹出口氣,卻是被小白蛟的孃親軟硬攔着,兩家鬧到最後,誰也沒想到,那小白蛟的夫家竟然一點上風都沒沾上,吃了一鼻子灰,把小白蛟一家給惹的大火,下了狠手將他們全家上下給修理了一通。
最後,竟是小讓白蛟將她的夫硬是給休了。
這個結果無疑讓弓月覺得大圓滿,卻是還有後賬。
兩家都再沒牽扯了,突然間那夫家竟是告到玄蒼大殿上來,說是小白蛟當年離開他們家的時候,手腳不乾淨拿了他們家的不少寶貝不說,還鬧出了條人命,想必就是當年那個家奴看見了小白蛟偷東西,小白蛟就來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了對方的命,甚至還毀屍滅跡直接就地將那家奴已打回原型的蛟身埋在花園裡,近日才翻了出來。
他們說的義憤填膺煞有介事似的,不等弓月的父親質問這算哪門子的證據。那家人又有話說。
“她當年走時,府內就已經發現缺少不少寶貝,正好家奴也消失了,便一直都不曾將此腌臢事想到她的身上去,以爲就是那家奴攜家中寶貝逃走。現在看來,全然不是如此。”
最後,還是弓月咽不下這口氣,衝到大殿上將當年小白蛟在他們家受的那些子冤枉氣都給揭了開來。
“埋屍?她若是有這個膽子,也不置於在你們家受氣成那般模樣,而且就算是她拿了你們家的寶貝,那也是她理所應當,別說在你們家過的那些難熬的日子耗了大把的青春,就算和和氣氣的和你過了些年,拿走點東西也是應當。現在你們拿這件事來說事來了,也不知道是安的什麼心,若是真見不得別人好,別忘了大家的身份,咽不下這口氣也要掂量掂量因果報應!”
這番話若是那小白蛟說出來,只怕也沒那麼大的威懾力,弓月身份背景不同,這話一出雖然乍聽起來有些偏幫,但實則多多少少也有些代表玄蒼的身份,這一番話當着大殿之前怒氣衝衝的衝口而出。高坐在上方的玄蒼二王也就是她的父親母親心中甚慰,殿下來告狀的那一家人,也是有些拿捏不定了。
最後弓月的孃親月妙月判了一判,將小白蛟發落到那片地界去思過百年。外人未經允許不得探視。
這結果其實特別有意思,聽起來像是坐牢似的,實則卻是給了小白蛟一個清靜。說是不得允許不許任何人探視,到時候誰要來探視,讓不讓進的,不還是玄蒼說了算麼?而且。那些不安好心不懷好意的,自然是別想靠近半步擾了小白蛟的清淨。
這一樁他人的家務事彎彎繞繞,期間牽扯來牽扯去,最後玄蒼與弓月一家人算是成了中間調和人一般,將兩家的瓜葛給清了個乾乾淨淨。
那時弓月和她父親母親都還很同時小白蛟,覺得她長得不錯性子也柔,私下裡一家三口也沒少分析這些子事,而弓月的父親母親更是感慨這女兒家無論有多不爭氣,哪怕長的不那麼漂亮也好,本事不大也不要緊,就是千萬別選錯了心上人。
說來小白蛟這檔子事過去了都有上萬年,上萬年過去到現在,弓月到得今天才悟明白這個道理。
她彼時覺得,女子太漂亮太有才未必就會有好姻緣,就比如小白蛟這樣的,而她孃親是漂亮,但是仙術道行這方面就有些……
所以,她孃親才嫁了個好夫君。
是以,女子若是德才貌都兼備了,那必然會眼神不大好使,所看中的心上人真的未必就靠得住。
是以,彼時她隱隱的便有些放縱自己在仙術與修行上的努力,爲了不步入小白蛟的後塵將來有眼無珠,她還是修術不昌爲好。
然則到現在她才明白,命裡頭這一條線到底好不好,大抵是同德才貌兼備未必就有直接的關係。
而現在已經上萬年過去,自己德才沒有,貌勉強算有,但是劃拉着手看看算算,自己仙學府這一遭情竇,實在是有點有眼無珠了。
並非是欒之人品德行不好,而實在是自己選人忒沒眼力,選誰不好,偏偏選了個萬年冰山,別說是結出個花來,就是連個草也是長不出的。
用錯情,她將情投注於欒之的身上,真真是一頭撞到冰山上,又疼又透心涼。
用錯意,她將自己的情意借在一隻仙寵的身上,自我催眠的以爲這樣就算是與欒之兩相廝守,真真是一頭撞到冰山上,又疼又透心涼還自我安慰疼也是一種情份。
今夜星光爛漫,滿天星子閃爍,她隱隱聞得到自己的血腥之甜。
眼看就要被仙獸裹腹的當口,她腦子裡竟是迴盪起那仙府的小白蛟的悲情慘事,她這樣的神經,放眼望去,只怕是九重天上沒第二個人了。
一陣淡淡的茶尖香氣飄入鼻中的時候,她同時也感覺到自己被人託抱了住。她有些虛弱的眨了眨眼,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見了遲霖趕來相救搭手,一時竟以爲自己眼花或是生了幻覺出來。
“莫非是我五識要散,竟出現了幻覺?”她躺在遲霖懷中。喃喃的道。
遲霖氣的牙癢,若不是弓月受傷成這樣,他真想一棍子將她敲個清醒,把了她的脈搏這才稍稍放了心,轉頭對正在與仙獸纏鬥以護他與弓月周全的雲閒吩咐:“別戀戰。你快去天庭拿些藥來。”
雲閒正是出手招招帶着濃濃的殺氣,此時也是氣紅了眼,恨不得將這仙獸給剁個粉碎,哪裡是遲霖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勸得了的,況且聽遲霖這語氣和看遲霖這神色,心中也感覺得到大抵弓月並無大礙,是以手下根本未停。
遲霖彈指一出,正正偷襲上仙獸的後腦去,仙獸噌的一下被擊出百丈開外,隨之他便厲色對雲閒道:“你再是氣惱也不能現在將這傢伙了斷。過些日子你們仙學府的學子就要過來降伏,到時候沒了這傢伙,還是件大麻煩!”
雲閒這才停下追上前的腳步。
遲霖嘆了口氣,道:“別意氣用事,這傢伙死了對弓月不是件好事,沒了這個仙獸還會另有安排讓你們去降伏,現在這傢伙已經受了傷,到時更好降伏,而若是這傢伙死了,到時候再去降伏其它的仙獸。豈不是今日白費了力氣?而且仙獸之死不會就這麼算了的,定然要深查下來,你不怕受牽連,可總不想因爲你受到牽連而讓弓月心裡過意不去吧?”
雲閒氣憤的大喝了一聲。隨後跟着遲霖先離開了此地,待遲霖與弓月安妥之後,他這才起身恭順地對遲霖道:“上神在此等候一二,我去去就來。”
“嗯。”遲霖才一應聲,雲閒已駕雲而去。
雲閒走了,弓月這才稍稍睜開眼睛。
遲霖一直把着她的脈。掐算出弓月這傷分着前後,甚至還是來自於兩種不同的仙氣所傷,他思量前後,無論怎麼猜想都覺得她這之前的傷,八成是來自最不可能發生傷事的仙學府。
而再一看她現在這副心如止水的模樣,不是受了精神上的刺激來這裡尋仙獸找更大的刺激還能是因爲什麼!
“你也曉得不知道怎麼面對雲閒的盤問?”他實在難以有什麼好臉色,只是想不明白弓月在仙學府怎會受這麼重的傷,讓人直襲空門這種事情,仙學府誰會這麼下狠手。
難不成有人也對欒之生出了心思,與她私下決鬥?
可弓月也不至於傻到與人決鬥卻將自己空門大開。
弓月點了點頭。
她不這般低眉順氣還好,遲霖看着她長大的,什麼時候弓月像現在這樣低眉順氣過?
立時,所有的一切,遲霖都一併歸咎算計在欒之的頭上了。
不管與弓月決鬥的人是不是小人從背後偷襲,但是現在足以證明,打從一開始弓月就不該對欒之生出些惦記!
對方再是偷襲,可若是弓月不與人家爭,至於會成眼下這個局面?
看着他眉眼倒豎,弓月沒什麼力氣也急切的坐起。
她急切的坐起身來,急切的掙開遲霖把着她脈搏的手,急切的揮手示意遲霖切莫多想。她這一套急切的動作雖然勉強完成了下來,但是到底是受了不小的傷,兩度受傷便也罷了,關鍵就在於中間還將自己的元神抽出來去對欒之做了些猥瑣之事,難免會在完成這一套急切的動作中有些慌的不太美觀,動靜甚大不說,自己險些跌了個狗啃泥。
遲霖看着她的嘴角又溢出一口血來,滿目詫色,氣到伸出手來指責於她,都是抖的:“雲閒說你別是擔着玄蒼的身份不想太丟顏面,別是臨陣脫逃,我掐算着你的方位尋過來,路上和雲閒還在感慨你真是不負你父親母親的威名,竟是先來這裡做做功課,卻沒想到你哪裡是來這裡尋仙獸做功課,你今天竟然是來送死的。”
弓月覺得頭暈,心裡還在估算着怕是剛纔與仙獸纏鬥動作太大有些暈了,聽了遲霖這一番話立即不止是暈了,甚感疼痛:“你這話說的也忒嚴重了,我哪裡至於尋死,我確然是來這裡降伏仙獸,我以爲自己在仙學府待的這些日子大有長進不成問題,卻沒想到自己不是那仙獸的對手罷了,你……”
“你這話拿來誆騙誆騙叛烙還差不多!”遲霖厲聲打斷了她:“你居然拿這話來搪塞我,你便就是說給雲閒,你以爲他會相信?”
弓月急走兩步到了遲霖跟前,預備讓他再仔細仔細看看自己的傷勢,到底是傷的頭痛頭暈,還是被遲霖給逼的,遲霖卻突然上前一步將她硬是給摁了住,強行摁上了她的脈就將自己的仙力渡了些過去。
弓月低頭一瞧,不知是不是受過傷之後的人都會五感敏感,她感受着遲霖的仙力向自己的丹田一點點蔓延過去,竟是暖的眼睛都不聽使的掉了下來:“我,我其實沒什麼事……”
遲霖一腔怒火,瞬間沒得地方可宣泄了。
就這麼默着,四周一片空寂,連絲絲風聲都未曾有,唯有弓月輕輕的啜泣之聲壓抑的響起。
半晌後,弓月似是哭夠了,覺得似乎眼淚流出來之後連心口也不覺得堵了,就好像之前心口之所以一直髮堵是被這些淚水給塞住了似的。
自己這樣的想法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這一笑,遲霖徹底無語了,長嘆了一聲噔了她一眼,別過頭去。
弓月笑了幾聲便也停了,噥着鼻子道:“你想笑便就笑吧,想罵我也可以,反正我在你面前向來都是這樣。”
遲霖卻是不看她,聲音卻是還有着隱隱的氣,道:“你愛怎麼着便怎麼着吧,左右你這件事,我總不好尋到他頭上去讓他給個說法。你吃一口傷心淚或者心頭鑽心剜心疼也不盡是壞事,不經歷上這些個過場,誰又能讓該死去的念頭在心裡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