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突然的回去,怎麼跟老太太說呢?”嬤嬤看着白夫人,猶豫的問道,這嬤嬤姓王,原是侯府的下人,後來跟着白夫人一起來這覺遠寺,這麼多年來,也培養出一些個情誼來,她深知白夫人好,自己也跟着沾光,所以對這白夫人還算是掏心掏肺的。
白夫人聞言,與顧以霖如出一轍的鳳眼微挑,得意道:“有什麼好說的,我是侯府正經的夫人,就算現在他不在了,我也是老夫人,侯爺是我的兒子,難道我回家還要看別人的臉色不成?”
她說得理直氣壯的,完全沒想到,自己當初毅然決然的要來這裡修行時的決心,王嬤嬤不禁爲她捏了一把冷汗,這老太太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再說了,夫人這離家這麼多年了,再加上老侯爺死了,誰會認這個老夫人,等侯爺娶了妻,夫人掌權就更是名不正言不順了,怎麼着也應該是侯爺的那位掌權呀!
王嬤嬤不禁暗想,夫人真是糊塗了,這樣貿貿然的就回去,老夫人她們不知道該怎麼想呢!這樣想着,她嘴中不禁提點道:“夫人,依老奴看,怎麼樣還是要給老太太寫一封信,徵求一下意見的,畢竟夫人這麼多年沒回去了,與老太太也生疏了……”
她話沒說完,留了一些,悄悄地瞥向白夫人,見她微微的點頭,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白夫人心裡想的完全與她相反,這老太太從她剛開始沒來覺遠寺的時候,自己就與她不對頭,現在白白的將這掌家之權拱手讓她十幾年,心裡自是不甘的,她其實本來也沒想回去的。
平心而論,她在覺遠寺過得甚好,清淨不說,關鍵是侯府每年光香火錢就像是不要錢似的往這裡送,如此,她才能過得這樣好,寺院裡的人敬着她是金主,就連素齋飯都變着法的給她做出肉味來,可以說比在上京還愜意,少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還圖個省心。
只是這老太太給她的霖兒挑的這媳婦,實在是不合她的心意,這才讓她產生了警覺,霖兒長大了,這以後娶了媳婦,慢慢地就會和自己離心,不行!她絕對不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
以前來這覺遠寺,大部分的原因是在和老侯爺賭氣,現在老侯爺人都死了,還賭什麼氣,所以這樣她才決定回上京去,至少等她親眼看着霖兒娶個賢惠的好女人,到時候再回來也放心。
其實她內心真的不在意,霖兒娶什麼樣的女子,她在意的是受不受她的控制,是不是個聽話的女人,想着明音那個小丫頭聽話的模樣,白夫人內心就是一陣滿意,這纔是她未來的兒媳婦的模樣,於是也就更加堅定了要回去的心思。
“嬤嬤,給我備筆墨!”她朝着身邊的王嬤嬤吩咐道。
此時明音正在收拾自己僅剩幾件爲數不多的衣裳,她高興得很,只有幾件衣服,還是來回的收拾來收拾去,素手輕輕地放在小小的包裹上,猶豫了一下,她慢慢地從夾層裡摸出了一個,包着白綢布的物件。
她小心翼翼的展開這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白綢布,這不一看就是整天被人摩挲的,布的邊緣都有毛邊了,慢慢的一折一折的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把古樸破舊的小木梳。
她有些顫抖地拿起那把小木梳,這是她在寺院裡撿到的,應是哪位香客不小心掉落的,她悄悄的趁沒人的時候撿起來,就放到了自己這裡,算不得稀奇的玩意,但是於明音來說,卻是珍貴的不得了。
她從三歲起,就被送到這尼姑庵來,從此頭上從來都是光溜溜的,無數次,她看見那些烏髮如雲堆在頭上的女香客,就忍不住嫉妒的發狂,憑什麼?自己就要在這裡整天做一些下作的活,而那些姑娘家就可以遊手好閒,可以穿漂亮的衣服,留美麗的長髮?
她有一次也試着悄悄地留了些短短的毛髮,小心翼翼的不讓主持和師太發現,可是沒想到紙裡包不住火,最後還是被發現了,當衆懲戒了一番,將頭髮從新剃光,又罰她幾天不準吃飯,這才了事。
明音想到這裡,眼神又是一陣晦澀不明,半晌才重新的閃現出光亮,現在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留長髮了,再也不用被人恥笑,想到這,她隔着灰白的尼姑帽輕輕的摸着自己的頭上。
“明音姐姐?你在嗎?”外面傳來淨塵的聲音。
明音連忙將小梳子塞到自己的衣襟裡,將尼姑帽戴的好好的,然後又照了照鏡子,看沒什麼不妥,這才走了出去,笑着道:“淨塵小師父,你怎麼來了?今天不用做早課嗎?”
淨塵見她出來則是一溜煙的跑到她的身邊,着急忙慌的道:“我聽說你要還俗了,明音姐姐,是不是真的?”
明音聞言笑了笑,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看着淨塵的眼光似乎還帶了些許的遺憾,“是啊!你從哪裡聽說的,我還正好要找你去告別呢,這下好了,我都不用再跑一趟了。”
淨塵見她這樣高興,忍不住問道:“明音姐姐,你不傷心嗎?”他開始還以爲是那個白夫人看中了明音姐姐,要強行的將她帶走呢,只是見明音姐姐這樣,好像自己也是願意的。
明音見他眼中閃過哀慟,一瞬間就掩下了歡喜的神色,轉而換上一副傷心的表情,她好像哽咽的說道:“淨塵,我也是傷心的,等我到了上京,會給你寫信的。”說完就別過臉去,表面上看着好像是在傷心,肩膀還在不住地抖動。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心裡想着,這淨塵真是個傻瓜,她現在開心得很,哪裡會有半點傷心,再說了,自己這是脫離苦海了,難道不應該慶賀嗎?還這樣哭喪着臉,真是倒胃口。
淨塵見狀連忙安慰:“明音姐姐,我也會想你的,你放心,只要那白夫人敢欺負你,就跟我說,我去求方丈去將你保回來。”
明音聞言愣了愣,半晌後才幹笑道:“白夫人對我很好,還說過要收我爲義女呢!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的。”還求方丈?真是癡人說夢,這白夫人
可是上京裡數一數二的威遠侯府的貴人,就這覺遠寺的方丈有這麼大的本事嗎?
“哦!對了,明音姐姐,我在方丈那跟你求了平安符,你就帶上吧!”說完將一個黃色的小布袋交給她的手上。
明音無奈的接過,打開一看裡面有許多明黃色的紙符,頓時嘴角就沉了下去,眼中不自覺的顯露出蔑視,她以爲什麼好東西呢,這樣的平安符是覺遠寺裡最便宜的一種。
以往香客來的時候,白送給他們都沒人要,現在這淨塵竟然拿這樣晦氣的東西送給自己,真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心下這樣想,可是臉上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她笑着道:“那謝謝淨塵小師父了!我會好好保管的。”
淨塵跟她相處久了,在寺院裡這麼長時間,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很好的,敏銳的察覺出明音對他的排斥,心下微微的失落,只得勉強的笑着道:“那,明音姐,我就先走了,你可千萬不要忘了跟我寫信。”說完就走了。
明音見他走了,看看四處沒人,這才嗤笑着將這一袋子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扔進了遠處的被打掃過的落葉堆裡,然後嫌惡地拍拍手:“真是丟人!”說着又往邊上看了看,見沒人看見這才放下心來,慢悠悠地走回去。
這邊淨塵走着走着發現還有東西忘了給她了,於是就興沖沖的往回走,手中攥着一塊酥糖,這是昨天以爲來上香的貴客給他的,他見那些女香客們好像都喜歡,於是就特意的留下來,打算送給明音吃。
只是經過樹下的落葉的時候,他忽然眼尖的在其中發現了一個明黃色的東西,熟悉得很,於是他僵直着身體慢慢的走過去,伸手輕輕地打開,裡面赫然是他今天早上問方丈討要的護身符,現在裡面都刮進了落葉。
淨塵眼角的笑頓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明音房間的方向,眼眸微斂,手心中攥的酥糖都被他抓碎了,半晌後,他才慢慢的將酥糖放進自己的懷裡,然後抓着布袋又走了回去,他覺得,可能明音姐姐並不需要這些東西。
想着那個善良體貼又溫柔的明音,淨塵眸中閃過困惑和自嘲,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自己好像一直都沒看透明音姐姐呢……
隨着婚期將近,江妙夢繡嫁妝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整天被喜娘督促着,連一點玩耍的空都沒有,被說是看閒書了,就連出去走走都不允許。
照喜娘的話就是:“哎呦喂!我的大小姐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再過半個月,侯爺就來送聘禮了,你現在嫁妝還沒繡好,到時候被人看了笑話,肯怎麼辦是好啊!”。
江妙夢只能無奈的撇撇嘴,老老實實的坐在繡凳上一針一線的繡着她的枕頭套,鞋子因爲上一次的囧事,江妙夢發誓不碰,於是翡翠只能無奈的承包了,現在已經做好了,可是她的枕頭套上面的花紋極爲繁複,龍鳳呈祥的圖案,別說她現在連鴛鴦還不會繡了,就算是會繡,也很吃力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