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季心苗回過神來,一個約五歲左右的男孩與一個約三歲多的小女孩膽怯的走了過來,四眼齊齊看向李氏。
李氏好心情的指指季心苗說:“傻看着奶奶做什麼?快去見過你們的乾孃啊。以後可得她好好教導你們的。”
男孩與女孩看了齊大郎一眼,見他點了頭,便立即雙雙跪在季心苗身前:“虎子(玲兒)見過乾孃。”
季心苗突然心裡有了一種欺騙的感覺,熱血直往上涌,腦子裡一陣嗡響:這算什麼?她一嫁過來,竟然當後孃了?說得好是乾孃,可收養了的孩子,那就不是意義上的乾孃,而是實質上的後孃了!
越想越難過,憤怒從心底升起。季心苗陰陰的看了齊大郎一眼雙手緊攥在了一起一言不發,一屋子裡人頓時都沉默了。
齊三郎的媳婦柳氏嘴角微翹一臉看好戲的神態,見季心苗的樣子知道她生氣了,於是她酸溜溜的說:“大嫂,您可命真好,一嫁進門就有人叫娘了,比不得我們要從十月懷胎辛苦生下,還得養上一年以上纔有娘當的。恭喜你了!”
大姑張齊氏是個四十六七的老婆子,她一聽柳氏這煽風點火的口氣立即不客氣的指責她:“我說老三家的,這兩孩子只是大郎幫着養的,雖然說是收養,但並沒有改姓也沒有入譜,你胡說八道什麼!”
柳氏並想惹得季心苗當場變臉發作的,正好發泄自己心中齊家對自己的不公平,於是她依舊臉露不屑的說:“大姑,侄媳婦我這話也沒說錯什麼,我只是說恭敬她一進門就有娘當,這乾孃也是娘啊。雖然沒有改姓也沒記入宗譜,但他們兄妹倆可是得大嫂養大的,這不是娘是什麼?”
季心苗此時內心直想一刀把這齊大郎給殺了,哪有心思去理柳氏的諷刺與辯解。她此時的內心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憤怒,這個親孃爲她千挑萬選的好男人,他竟然給了她這麼大的一份見面禮,心迅速的往下沉…
只是她季心苗不是讓別人看笑話的人,想看她笑話:柳氏你打錯主意了!
於是她壓抑住內心的難過與憤怒,迅速恢復了表情。伸手摸出兩個紅包後,並彎腰扶起地上那一對孩子溫柔的說:“是叫虎子與玲兒麼?真是有禮貌的乖孩子。來,這是乾孃給你們的見面禮,拿去買顆糖吃啊。”
孩子見自己竟然接了紅包,畢竟才三、五歲,哪裡會知道大人此時的氣氛是何等的微妙?兩人怯怯的接了紅包後,又恭敬的行了個禮:“謝謝乾孃!”
見場面緩解了,齊大郎鬆了口氣,他知道,這個女子與別的女子不一樣。
然而,季心苗的不一樣,讓齊大郎領略到了苦頭。
“哎喲,大嫂果然是個賢惠的,真不愧爲大戶人家出來的奴婢,這作態,比之千金小姐也有餘啊。大哥,這下您可就不用擔心了,下次就是有再多的養子收進來,我想大嫂也能接受的。”柳氏繼續了她的諷刺大業,她就不相信,這季氏真的是如此大度,她就是要漲得她當場發作。
“弟媳婦繆誇了!雖然我只是大戶人家奴婢出身的丫頭,總算是跟着我家小姐讀過女訓女冊的。這孩子既然是我相公收養的,就算他收得再多,我也不會反對。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季心苗緩緩輕言。
大姑對柳氏本就看不起,聽了季心苗的話立即挺身而出:“哎呀,怪不得有很多日子過得不錯的人家,都趕着娶這大戶出身的人。真當是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玉,這大婢家就是高出身,比起我們莊稼人就是有見識啊。”
看自己這大兒媳婦第一天碰到這樣的事能不動聲色,還能夠說出這麼一翻有教養的話,齊老爹還是很滿意的。只是此時見這柳氏竟然敢在這場面上說風涼話,臉色沉了下來。不過礙於這麼多人在場,他忍住了沒說話。
小姑子陳齊氏見自己大哥臉上很不高興,而且這認親場上除了自家人外,還有另外結拜的三家人在。雖然她也不是很滿意自己的大哥花這麼多的聘禮,爲自己的大兒子去娶一個什麼大家婢,但是場面上總不能讓大家看笑話吧,於是轉過場說:“我看大郎媳婦忙乎了這大半上午,又是敬茶又是拜見定是累了。大郎,這會天還算早,中午飯還得好一會,帶你媳婦先去歇會吧。”
齊大郎知道自己媳婦肯定不舒服,聽了小姑的吩咐立即與廳子裡衆長輩告聲罪後,帶着季心苗回了房間。
倒在炕上的季心苗雙眼空洞的看着屋頂,眼中毫無生氣的眼神讓齊大郎慌了:“對不起,媳婦兒,我不應該瞞你。”
季心苗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閉上了雙眼。
這樣的季心苗是齊大郎第一次見過的面貌,他以爲大不了就是讓她鬧一場、發一次火,甚至於讓她打自己幾下山口氣就會好的。村子裡的女人不都是這樣的麼?哪知,這樣一言不發的季心苗,讓他無由來的心中越加慌亂:“媳婦,你別這樣,你生氣了就打我幾下也好,就是別把自己氣着了。
我知道是我不對不應該不讓你知道家中的情況,這對孩子是戰友的遺孤。他們的父親是與我一塊當過四年兵的哥們,在一次與蠻人的戰鬥中,他受了重作,臨走前讓我們還有活着的兄弟,如果能活着返鄉,幫他去看看他的孩子與媳婦。
當時我們一塊處得來的有七人,最後勝利後我們只餘下了四人。兄弟們返鄉時,想起他的囑託當我們回到他的家鄉時,這才知道,他的媳婦早已病沒了。兩個孩子跟着大伯大伯姆,過得跟乞丐一樣。
實在看不下這對瘦得只餘下皮包骨的孩子就這麼被親人糟蹋了。這是我兄弟的唯一的一點骨血,我們這羣活着的兄弟真的不忍心啊。孩子的家與我的家鄉最近,於是兄弟們合議各出了十兩銀子,合計四十兩。孩子交由我帶回來幫着撫養長大。回來後我收養了這兩個孩子,並用兄弟湊的銀子給他們置辦了十畝地,但並沒有正式收養入齊家譜。
如今這十畝地租給了別人種,孩子的吃用都從這裡出,不用我們真的養他們……我以爲你不會在意。”
不理齊大郎說什麼,反正此時季心苗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心中只有兩個字: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