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領着王寶卿到了外廳,備了茶水點心,遣了去通報蔣月柔。秋亦站在王寶卿身後,待小廝走後,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可真奢華,比小姐你在揚州住的園子還要好。”
王寶卿勾脣,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不再言語。
少頃,紅木門發出“咯吱”一聲,王寶卿睜開眼只見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款而至,如墨一般的長髮挽着精緻的流雲暨,發間插着長長的流蘇,隨着美人的步調微微擺動,漾出完美的弧度。人影逐漸走進,王寶卿垂下排扇般的羽睫,嘴角泛出若有若無的微笑。
來者不是那蔣月柔是誰?伴隨着她越來越近,王寶卿看的也越來越清楚。蔣月柔面色發青,嘴脣泛白,眼眶滿滿的烏青,佈滿了血絲的雙眼裡依然不甘示弱的帶着一絲不屑與怨恨望着王寶卿。蔣月柔一張臉,憔悴的嚇人。
“三小姐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個怎麼有空來這個小地方了?”蔣月柔聲音沙啞,卻透着一股強撐的勁。
看來蔣月柔這段時日果真日子不好過呀!聽着她虛弱的聲音,還裝作無事,王寶卿脣畔泛起一絲笑,緩緩起身踱步向前,“寶卿聽聞姨娘今日身子不適,特來看望姨娘。”
“三小姐有心了。” 蔣月柔冷哼一聲,撇過頭,身旁的嬤嬤甚是機靈,立刻上前欠了欠身子答道。
王寶卿勾起嘴角,緩緩溢出一絲笑意,眸色卻是冷若冰霜。
“姨娘近日是否常常做噩夢?我聽人說,久走夜路必闖鬼,姨娘你說有些人吶壞事做盡,那些冤魂孤鬼的半夜就來找她償命,然後也是會常常夢魘。不過姨娘整日爲家中操勞,我想一定是勞累過度,不如姨娘找個太醫看看,給姨娘開幾幅藥,好生休息幾日,也許就好了。”王寶卿抿了一口淡茶,茶的香氣在脣齒間回味、流暢。
蔣月柔氣的胸口急劇起伏,原本就一張憔悴的面孔,被王寶卿明裡暗裡一諷刺,顯得更加的蒼白。
“早些時日派大夫來看過了,已經開了藥,謝過三小姐的關心。”嬤嬤開口說道,口氣甚是不滿。
王寶卿莞爾一笑,朝着身後看了一眼說道:“最近幾日天氣逐漸轉冷,我來探望姨娘,也不知道送點什麼好。好東西姨娘也不缺,我這兒估摸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是少之又少,我尋思了片刻,這狐裘便送與姨娘了。”
說着春意上前雙手捧着狐裘跪在地上,嬤嬤上前接過,春意起身回到王寶卿身旁,
溫順的站在一邊。
王寶卿送的這塊狐裘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蔣月柔心裡暗恨三爺家的對王寶卿的偏愛,卻也不得不承認,王寶卿如今渾身上下比京城的哪家千金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嬤嬤將手裡的狐裘遞給蔣月柔,悄聲說道:“果真是好料子!”蔣月柔伸手撫摸了一下皮毛,軟和溫暖,好不舒服!
清了清嗓子,蔣月柔說道:“寶卿實在客氣了。”
王寶卿攏了攏一頭青絲,嘴角含着絲絲笑意:“這顏色不知道姨娘喜歡不喜歡?”
“我從未穿過這個顏色,這顏色看起來十分清爽,皮毛摸起來手感也十分好。”蔣姨娘笑道,樂得合不攏嘴,愛不釋手的撫摸着狐裘。
勾了勾脣角,輕啓薄脣“姨娘喜歡便好。這顏色也挺襯姨娘的,聽說這昨日父親拂袖而去,剩姨娘獨守空房,不如姨娘今晚打扮的美豔一些,說不定父親一下子看失了神,姨娘便重獲父親歡心了。蔣月柔低着頭,紅了雙頰,替原本慘白的的臉色增加了一點氣色。
王寶卿心中冷笑,面上故作嬌羞,一副小女兒樣。
“姨娘膚色極好,若是能穿上粉色薄裙,再加上我這件狐裘,那一定比那天仙還要美。若是再點上兩根蠟燭,在那若隱若現的情景下,想必父親一定會動心的吧!”王寶卿吹的天花亂墜,什麼詞兒好就往你身上倒。
看你到了晚上,還笑不笑得出來。
“寶卿還要去祖母哪兒請安,姨娘就好生歇着,早日養好身子纔是。”王寶卿寒暄道,上前握住蔣月柔的手,一臉真誠。
“嬤嬤,快送送三小姐。”蔣月柔虛僞的笑着,僵硬的笑容看的王寶卿直直作嘔。
“不用了。嬤嬤留步吧。”話畢,轉過身便快步離開。
王寶卿一走,蔣月柔立刻將手中的狐裘遞給嬤嬤,“快替我好生檢查一番,是不是有毒物在衣物上!”
嬤嬤翻來覆去檢查一番,又湊到鼻前嗅了嗅,答道:“回姨娘,並無其他東西,僅僅只是一件狐裘而已。”
蔣月柔皺眉,緩緩道:“你確定?王寶卿不可能無緣無故送我狐裘,她沒那麼好心。”
嬤嬤低着頭恭敬的說:“奴婢確定無毒。說不定三小姐這是一個示好的意思,她畢竟年幼,鬥不過您只好拉攏您。”
蔣月柔想了想近段時日王寶卿的確沒有什麼作爲,想來必定是怕自己毀了王寶媛的婚禮,所以才向自己示好。果然王寶卿還是不夠狠,她這種瞻前顧後的性格,和她那個自以爲善良的娘一模一樣。
這樣想着,蔣月柔一顆心也逐漸放了下來。拿着手裡的狐裘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在身上比了又比,覺得甚是好看。一想到昨夜王錦成憤怒而去,蔣月柔眉間便映上憂愁。
自己要想掌控尚書府,還是得依靠王錦成的寵愛,若是他的寵沒了,那麼自己也就什麼都沒了!
死死攥住手中的衣服,咬着銀牙,暗暗下了決心,說道。
“嬤嬤,你去幫我看看老爺回來了沒,若是回來了,你且告訴他就說我備了晚膳,
請他過來。”
“是,我這就去。”嬤嬤笑道,連忙起身。
蔣姨娘走進屋內,按照王寶卿說的換上一身淡粉色薄紗裙,外披紫色狐裘,一隻金色步搖斜插在頭上,面施薄粉,淡淡的描了眉,蔣月柔滿意的看着鏡中的自己,靜心打扮之後的面容嬌羞豔美,遮住了眼底的烏青,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姨娘,我已經派人傳了話,老爺說晚上會過來。”嬤嬤笑着走進來,眼睛眯成一條線,兩邊的皺紋擠在了一堆。
蔣月柔一聽,立馬說道:“快去叫人準備晚膳,多做些老爺愛吃的菜!”
“是,老奴知道了。”嬤嬤笑着答道,指揮着丫鬟們張羅了起來。
日落孤影,白雪紛飛。王錦城冷着一張臉,裹着黑色棉襖,一雙藏青色靴子來到蔣姨娘的園子。
一進屋,蔣月柔扭着腰肢上前,替他脫了外套,細聲道:“老爺,外邊涼吧,妾身已經備好了熱水,讓嬤嬤伺候老爺先洗把臉吧,妾身先去將飯菜熱熱,老爺洗完出來就能吃飯了。”說着也不等王錦成回答便推着他進了裡屋。
待他一進屋,蔣月柔便熄滅了屋裡其餘的蠟燭,只留了就近身旁的兩根。
王錦城出來,隱約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進,王錦城瞪大雙眼,喃喃道:“若昕……”
聲音不大不小,蔣月柔剛好聽到。整個人僵住,愣在一旁。
若昕……
來不及反應過來,只見王錦成忽然回過神,將桌子一掀,怒吼道:“蔣月柔!你近日安的是什麼心!成心不讓我好過?你瘋了吧你!”
“我……”蔣月柔嚇了一跳,蒼白着臉站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王錦成拿過一旁的蠟燭,緩緩走進,待看清她身上的衣服後,眼裡的怒意更是不可阻擋。
“連續幾個夜晚,不讓我睡好覺也就罷了,如今還要假扮若昕,你扮一個死人來嚇唬我?”王錦成步步逼近,蔣月柔踉蹌着退後。
“我,我沒有!”
“沒有?你這身衣服從何而來?你可知這是若昕生前最喜愛的衣服!”王錦成冷聲道。
蔣月柔猶如晴天霹靂,呆愣在一邊。半晌以後,仰天長笑,好你個王寶卿!又擺了我一道!
“老爺……我真的沒有,不是我,老爺你相信我啊!”蔣月柔哭着喊道,雙手抱住王錦成的雙腿。
王錦成見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又不對勁起來,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喊道:“來人!將蔣姨娘關在屋子裡,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去!讓她好待着!”王錦成一腳踢開她,摔門而去。
蔣月柔咬着嘴脣,一雙眼睛怨恨的望着王錦城,衝着他的背影罵道:“王錦城,你就這麼對我!你個混蛋!你不得好死!”
王錦成頓住腳步,怒不可遏,回過身冷聲道:“還不快給我拉下去!”
侍衛一邊一個架起蔣月柔,將她拖進房間,蔣月柔哭鬧着,雙腳不停地踢着,扭動着身子,紅着雙眼,撕心裂肺的喊道:“王寶卿,王錦成,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