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一時間都有些愣住,沒想到手術室裡忽然有人衝進來。緩過勁來的時候,何又晴已經被顧念雲從慕終南的身上扯下來,丟在地上死命猛踹。
腳印踩在她的病號服上,何又晴卻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就那樣任憑顧念雲發瘋,她只是緊緊抓着慕終南已經冰涼的手,捨不得放開。
睫毛上雖然還掛着晶瑩,但何又晴的眼睛裡,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二十年的青梅竹馬,在一瞬間陰陽兩隔,永無重逢的機會。
想到以後再也聽不到那個人的聲音,看不到他明媚的笑,感受不到他溫暖大手揉着髮絲的寵溺與疼愛。眼淚,又怎麼足以表達悲傷?
上次舒柏寧出事的時候,夏詩蕊賭氣的問過這個話題。當時何又晴一想起慕終南的離開,眼淚就忍不住。一晚上哭腫了眼皮。她覺得,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肯定受不了的。
她曾經以爲這會是世界末日,如今看起來,不過只是一次永遠無法再見的告別而已。
三天。
漫長的像過了三十年。
何又晴耳朵自慕終南的心電儀變成直線的那一刻,就恢復了健康,似乎是老天爺在刻意捉弄她。醫生拿給她的那些藥,全部被她一粒一粒的都進了便池。隨着清水嘩嘩沖走……
最重要的東西沒有聽到,偏偏要給她一雙耳朵去聽另外一些沒有用的。
還有什麼意義呢?
姦殺案是真的,顧念雲肚子裡的孩子,也確實是慕終南的。雖然何又晴再也沒有機會親自從他嘴中得知真相。哪怕隻字片語的解釋或者歉意,不過,這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何又晴手裡拿着慕終南上次在A市留下的最後一封信,她一直放在抽屜裡想看卻始終沒有看的一封信。另一隻手拿着火機,一下一下點燃熄滅。
老宅的院子沒有開燈,何又晴靠牆坐在那一簇向日葵旁邊。周圍泥土鬆動,泥土氣息中,似乎還殘留着慕終南的味道。
將火機隨手丟在面前,何又晴抓起旁邊的一罐純生,仰起頭咕咚咕
咚喝了幾大口。末了打了一個長長的嗝。
房間裡的燈開着,這兩天何又晴天天在老宅裡帶着。何家奕沒有辦法,只好找傭人把這裡的一切收拾妥當,重新搬回來陪着女兒。
她終於明白,爸爸爲什麼忽然間不讓她和慕終南談戀愛了。因爲,這個年紀的她,不應該承受這些。
她本該美美的被男生約出去聊天散心,牽手接吻,甜蜜的戀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去接受一個她迷戀了這麼多年的男孩兒,是一個姦殺犯,並親眼看着他死去。
天邊緩緩泛起魚肚白,過一會兒太陽就該出來了吧。
她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牛仔短褲上的灰土。望着身旁的一株株向日葵,她伸着手來回踱步,做出擁抱的模樣。總感覺,本來是應該兩個人站在這裡。可如今,爲什麼只有她自己?
那個銀髮老太太的話,莫名的在腦海中迴盪。
——“愛你的男人,不出半年就會死。有機會再回去看看那封信的署名吧,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腳步擡起,何又晴瘋了一般的跑回了房間。不小心絆倒了地上的一罐純生,啤酒順着口子汩汩流出來,澆灌在土地上,隨即被大地吸收殆盡。
何家奕現在還在睡覺,何又晴是趁着他熟睡之後,才從冰箱裡面拿了幾灌啤酒偷偷跑出來的。走回自己的睡房,從抽屜裡翻出那二十三封信,一個一個的拆開,拿出信紙,去找慕終南曾經說過的那句玩笑話。
信紙上面的署名時間,三月十四,真的沒有過半年。
之前一直覺得那老太太神神叨叨的神經病,現在何又晴竟然有些敬畏。死的伍德是她的孫子,可她並沒有像埃倫那樣不顧後果的懲治何又晴,反倒是給她送飯,一直慈祥的笑着面對她。
難不成,那老太太會算命?
慕終南的送別葬禮,定在今天舉行。因爲要等國外的媽媽回來,所以就拖延了幾天。
那個被慕終南在心中稱作‘dang婦’的女人,在踏入墓地的那一刻,撲到墓碑上慕終南的黑白照片哭的泣不
成聲。嘴裡一個勁的唸叨着:“南南,是媽咪對不起你,是媽咪太自私……”
慕爸爸穿着一身黑色的喪禮服,胸前彆着一朵白色的花。深情凝重的望着那個女人,對她的迴歸,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
聽說,慕爸爸已經重新找了一個更年輕的小老婆,雖未談婚論嫁,不過業界人士也都傳開了。
相比起來,何家奕倒是個另類。自從何又晴的媽媽帶着雙胞胎妹妹離開這個家之後,何又晴就沒見爸爸跟其他女人靠近過。雖然人至中年,有錢有勢,喜歡他這種成熟範兒的年輕貌美姑娘數不勝數,但何家奕每次都是禮貌的拒絕,說現在的生活很好,他不想打亂。
何又晴貪婪着爸爸所有的愛,沒有女人來跟她分享。跟慕終南比起來,她倒是幸運的了。
因爲何家和慕家的關係,穆叔叔允許何又晴站在親人席這一列,一起給來祭拜慕終南的人答禮。
妹妹也罷,未過門的娃娃親也好,不管怎麼說,對於慕爸爸和慕媽媽,何又晴也算是他們的半個孩子。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痛失唯一的至親骨肉,再看到何又晴的時候,難免悲慟之中更覺親切。
慕媽媽哭夠了兒子,眼妝花了一臉,她也顧不上補妝。
何又晴不知道慕媽媽是真的難過,還是其他的感情。她現在有些不理解,爲什麼這些人會哭的這麼不顧形象。雖然慕終南活生生的身體,已經化作一抔骨灰,靜靜的躺在墳墓那個精美的盒子裡,但對於何又晴來說,他的靈魂根本從未離開過。
“晴晴,真是苦了你了。”慕媽媽摸了一把被眼線暈染成灰黑色的眼睛,上前將何又晴緊緊的抱在懷裡。
她身上噴着國外名牌香水,可何又晴卻覺得刺鼻的難受。
她對很多花粉的味道都過敏,此時盡力忍着,淡聲安慰:“阿姨,別這樣,慕終南在天之靈看到你這麼傷心,他肯定會很難過的。”
“不會的……”聽到何又晴這麼說,慕媽媽哭的更委屈了,“他不會難過,只會恨我。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