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同志!同志~!”
周寶玉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對着那邊就大喊。可惜,對方好似沒聽見,不見任何迴音——敵人是打死也不會進水草地的,所以,凡是在水草地裡發現的人類,尤其是穿軍裝的,百分之百就只能是紅軍。
萬分激動的周寶玉如何肯死心,急急忙忙地就要向那邊跑,被周平一把拉住後,還大爲不滿的回頭叫道:“老周,你拉我做什麼?”
“你這麼毛手毛腳的,就不怕不小心掉進沼澤裡?”
周寶玉對沼澤還真是有着天然的畏懼,一聽到‘沼澤’二字,果然硬生生地忍下了衝動的慾望。轉而催促道:“那我們加快速度,馬上趕過去。”
說着,拉着馬繩,牽馬第一個出發。
老周雖然話是如此,可內心的期盼與激動一點都不比周寶玉少,見制止住了周寶玉的衝動,對周寶玉的提議自然沒話說,拉起繮繩就快步前進。
如此,三人依然如先前那般:張青山走中間,周平走在張青山右邊,相距約三、四米,周寶玉則在張青山左邊。
跟第一次遠遠見到那個小土坡上的自己同志一樣,三人的心情也是滿懷希望,不知不覺間,步伐也在加速。
然而,跟第一次不一樣的是:第一次他們是順利到達了那個小土坡,可這次,卻發生了意外。或者說是樂極生悲,又或者是狂喜之下的大意。
經過這幾天在水草地上的行走,因爲一直都很安全,周寶玉內心對於沼澤的恐懼稍稍減弱,或者說是在狂喜之下,根本就沒怎麼在意腳下的情況。
這不,一路不停的加快速度,當離那個土坡差不多一百米的時候,跑在最前面的周寶玉用肉眼就確定了:土坡上確實是有一大片人,有的背靠背坐着,有的躺着,最重要的是,他們都不是白骨。喜的周寶玉邊向那邊跑邊大吼大叫,還時不時的揮舞雙臂來招呼對方,雖然依然沒得到迴應,可他依然信心滿滿。
當只有五十米左右時,周寶玉一眼就發現,這些人神色平靜,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周寶玉又吼又叫的揮舞着雙臂,也許是發現手裡的繮繩阻礙了他雙臂張開的力度,他下意識的將繮繩丟掉。見這些人還是沒回應,他乾脆放棄了馬兒,直接衝向了對方——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此時周寶玉內心的狂喜有多熱烈,無法體會到他那迫不及待見到同伴的堅定。想象一下,當你在寂靜的地方走了幾天幾夜,連身邊的兩個同伴都聊的無話可說的時候,那種壓力,那種絕望,甚至是那種想自殺的衝動,要不是革命信念支持着他,恐怕他早就被這樣的環境給壓垮了,畢竟,他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所以,此時的周寶玉內心是狂熱的,鮮血是沸騰的,甚至,他那狂喜的眼光中流露出來的是一種瘋狂,一種迫切見到自己同志,以便於確定自己信念的堅定力度和對未來希望的光芒。
張青山和周平雖然也同樣狂熱的迫切於見到自己的同志,可他倆畢竟是經歷過生死的成年人,城府度絕對要比周寶玉深得多。所以,他倆能剋制住內心的衝動慾望。但是,見到周寶玉如此不顧一切的跑過去,他倆卻同時選擇了沉默:一是他倆見這麼近了,這麼大聲的呼喊,對方這麼多人卻沒絲毫反映,這絕對不正常,而讓兩人心裡的期盼之心開始墜落,這也讓他倆也想早點確定那羣人是生是死;第二,都跑了七百來米,一路都是水坑,沒發生任何危險,那麼,就這五十來米的距離,讓他倆潛意識的認爲不會出現危險了,所以,下意識的放鬆了。
這些,也就讓三人暫時忘卻了,他們身處被洛桑等人視爲魔鬼之地的——水草地!
然而,危險往往就在你最大意之時,給你最狠的一擊。
“……啊!”
只見周寶玉又叫又跳的跑着跑着,突然!大叫一聲中,整個人就如同矮了一截,緊接着就傳來他驚恐的大叫聲:“大哥,老周,快來救我,我陷阱沼澤裡了,快來……”
張青山和周平離周寶玉出事的地方大約有二十米,聽見周寶玉的叫聲,甚至是周寶玉突然掉進去,他倆還真的沒怎麼放在心上。可聽見周寶玉的求救聲,尤其是“沼澤”二字,讓兩人瞬間就衝了過去——因爲浮力不同,周寶玉如果是掉進水坑裡,最多就還有個腦袋露在外面,可現在,周寶玉是突然矮了一截,那就只有他是真的陷阱沼澤裡這一種可能了。
“寶玉,千萬別亂動!”張青山對周寶玉大吼了一句後,又對左邊的周平叫道:“老周,你也小心點腳下。”
周寶玉帶着哭腔站在那兒喊道:“我沒動,我也不敢動啊!大哥,老周,你倆快點來救我,我……我感覺下面有東西在拉我。”
要不說鍛鍊的重要性了:想想當時周寶玉掉進水坑裡那驚恐慌張的樣子,在看看現在周寶玉緊繃着身體,傻傻地站着,哪怕身體正一點一點陷進去,卻還是剋制着內心的恐懼,一動不敢動。這絕對要感謝先前周寶玉掉進水坑裡,周平提議趁機好好錘鍊一下週寶玉的事。要不然,讓周寶玉第一次面對這種陷進去的感覺,他絕對比第一次掉進水坑裡的反映還要激烈得多,陷下去的速度自然也就要快得多,雖然他現在的姿勢也不是最正確的,但他好歹沒有掙扎,絕對算是一種巨大的進步。
“寶玉,把身體趴到泥巴上,別這麼直直地站着。”
對於周平這話,周寶玉幾乎是哭喪着臉叫道:“老周,你別害我了,我……我這麼站着都陷進去的夠快,要是趴着,豈不是一下子就沒了?”
“蠢貨,你忘記了進入沼澤前,上面發下來的注意事項和方法的本子裡說過,陷阱沼澤裡,四肢張開,躺在泥巴上,纔不會陷進去……”
話沒喊完,就被周寶玉一嘴打斷:“我……我還是怕。你們還是快點過來救我。”
“算了,老周,寶玉現在心裡害怕,你說再多也白搭,還是跑快一點,早一步把他拉出來要緊。”
說話間,兩人已經衝到周寶玉身前三米左右的地方,爲了防止拉周寶玉出來時,因爲力道所致讓自己也跟着陷進去,只能選擇一段安全距離作爲緩衝地段。
此時,周寶玉整個下半身已經全部陷阱了沼澤裡。不過,見張青山和周平已經衝到了,周寶玉反而不那麼恐懼了,只是催促着:“大哥,快把繩子拋過來。”
雖然無論是上級還是扎西,都一直在不斷的提醒他們沼澤吞噬的力度有多大,可聽說和親自體會,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如果在水坑裡,別說周寶玉只是下半身被水淹沒,就算整個身體全被淹沒,張青山自信一隻手就能將他踢出來。可面對沼澤,張青山立馬就發現了沼澤吞噬的力度了。
“寶玉,別隻是抓住繩子,把繩子在手臂上多纏幾圈。”繩子拋過去,見周寶玉只是抓着繩子的一頭,張青山怕在拉他的過程中繩子滑手,趕緊提醒。又補充道:“你身體向我這邊傾斜。”
“老周,我怕這地方承受不住我們兩個的力道和重量,你往後靠一點,我先拉一下。”
等周寶玉依言做好後,張青山爲了怕扯痛周寶玉的手,大概用了五六分的力道,往後一拉,卻沒想到,周寶玉身體只是向前稍稍提高了一點,等張青山換個姿勢的瞬間,周寶玉的身體不僅又恢復到先前那樣,還不斷的往下沉。
這下,激起了張青山骨子裡那股不服輸的念頭。
雙腳站了個馬步,雙手抓緊繩子,身體向後傾斜,用足了全力拉。
周寶玉的手臂雖然被繩子緊箍的生疼,可他知道不能喊,只得咬牙挺着,一點一點地被拉了出來。
而一直緊張注視着的周平一見周寶玉被拉出了沼澤,而張青山顯然是憋着一口氣,爲了防止張青山這口氣換不及時,從而讓周寶玉再次陷進去,他趕緊上前,抱住張青山的腰,使勁的往後拉。
周寶玉到底身子輕一些,兩個成年人一起用力拉,十來秒就將其拉到了沼澤外面。
一等將周寶玉拉到身邊,已經憋紅了臉的張青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隨即,面色肅穆,目光嚴厲的看着渾身是泥,正爬起來歉意的看過來的周寶玉,道:“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去洗洗身上的泥?”
張青山是真把周寶玉當親弟弟看待,平日裡,周寶玉犯些小錯誤,張青山往往都是一笑了之,甚至有時候還爲其出頭。可現在這種生死經歷,讓他心頭大怒,自然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周寶玉是又驚又怕,不敢頂嘴,乖乖地走到七八米外的一個水坑,卻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而不敢下水,回頭央求道:“大哥,老周,你倆能不能看着我點,我怕這裡又有沼澤。”
“怕個屁啊!那一看就是水坑,淹不死你。”
被張青山這麼一吼,周寶玉覺得無比委屈,卻又不敢反駁,撇着嘴掃了眼周平後,只得一點一點地下水。
“得了,老張,這裡遍佈沼澤和水坑,有時候連我都難分清楚,寶玉也是不小心纔會踩到沼澤裡,你就別生氣了。還是一起去洗洗吧!”
張青山低頭一看,得!自己也是全身泥。
點點頭,正要轉身去洗身上的泥,卻突然想到一個事,面色一冷,眉頭一皺,目光一寒,指着不遠處那個土坡,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