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說有笑的走着。
走了五六分鐘,卻還沒見到火光,這引起了張青山的疑惑……今夜雖然半月,可沒有霧氣,按說,能看的很遠,尤其是看黑暗中的火光,絕對是燈塔的感覺。而老張就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擋得住火光了?
“老王,你確定沒走錯方向?”
“絕對沒錯!”老王轉身看了眼張青山,又回頭看了眼遠處,再扭過頭來對張青山說:“我是看着老周往這邊走的,而且,他還特意囑咐說絕對不會中途轉彎,只會直接向前走,怎麼……”
說着說着,老王也醒悟過來了,直接轉身看向黑暗的遠處,再回過頭來看了張青山一眼,兩人的眼神裡都流露出驚駭之光,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出事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那麼多因素都沒出現的情況下,只有一種可能:老周掉進泥潭裡,所以,纔沒見到火光。
兩人快速向前跑去。
跑了幾米後,張青山忍不住邊跑邊大聲喊:“老周~!”
還沒等他喊第二聲,卻聽見不遠處有人大聲回道:“在這裡了!”
怎麼回事?回答的不是老周的聲音,而是劉兵的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
帶着這個巨大的疑問,兩人快步趕過去。
一看,不僅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卻讓張青山和老王對視一眼,彼此所見的只能是——哭笑不得!
而且還順帶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你們怎麼全都到這裡來了?
老周、彭鵬、劉兵三個傢伙蹲成一排,完美的擋住了那個小火光。
昨天的小水壺,今天已經換上了小鍋子,此時,鍋子裡的水翻滾着,周平忙着給鍋子裡下野菜,彭鵬則拿着一小把野草添火,劉兵則回頭笑看着他倆,嘴裡樂呵呵地說:“你倆還真是踩着點來的。來的早,就要幫忙,來得晚,就吃不上,現在,正好……還楞着幹什麼?快拿細樹枝當筷子,準備開動啊!怎麼,難道還要我親自伺候不成?”
張青山只得從火堆旁拿起一節樹枝,折成兩截,給老王遞了一根後,按着一定的比例,把手上那節樹枝折斷當筷子用。
“老張,你可不能吃白食,把煙貢獻出來吧?”
張青山對劉兵翻了個大白眼,從口袋裡掏出煙,散了一圈後,點燃,吸了口,在煙霧吐出中,問道:“我說,你倆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一聽這問題,劉兵立馬看向正在燒火的彭鵬,對視之下,兩人都得意的笑了起來。
隨即,劉兵才說出了經過。
感情還是這火堆暴露的,而最初的原因還是出在張青山身上。
張青山沒吃晚飯,雖然他把那碗野菜留給了周寶玉和向濤,可兩人怎麼能吃了。
於是,兩人就盤算着,先放着,等張青山想吃的時候,再遞給張青山吃。
可張青山一直沒來吃,兩人放心不下,就去找張青山。
半路碰到了劉兵,詢問之下,劉兵就接下這個小任務,端着碗去找張青山。
然後又碰到了彭鵬,一打聽,在彭鵬的勸說下,劉兵就聽從了彭鵬的建議:先放着,等張青山巡夜完,再熱熱給他吃——所有人都知道,張青山每天晚上都是巡查完整個臨時營地後纔會睡下。
等啊等!
終於,兩人等不下去了,就端着碗找張青山。
張青山沒找到,卻意外的碰到了拿着個水壺和一大把野菜,正偷偷摸摸向營地外走去的周平。這架勢,怎麼看怎麼像是小偷,不!準確的說是要去開小竈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又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誰還不瞭解誰啊?
周平抵賴不掉,只好從實交代,於是,兩人就主動入夥,跟着來了……劉兵到底是高傲的人,見這麼大點的水壺裡,就算全裝滿了也裝不下多少野菜,乾脆主動承擔任務,大大方方地從炊事班借來一口小鍋子不說,還多要了點乾草。就有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這事說完,已經是五分鐘後的事了,野菜也煮熟了,大家拿起筷子,開動!
“老張,你就是不厚道,這麼好吃的東西,居然不告訴我們,虧我們還拿你當自家同志了……”
彭鵬夾着一筷子野菜,吃的格外香,可他不僅嘴上沒放過張青山,還順帶用倒柺子碰了下正在吃野菜的劉兵,顯然是要劉兵接話題,繼續批評張青山。
劉兵把一筷子野菜放進嘴裡,因爲有點燙,讓他邊吸着冷氣邊嚼,可就算這樣,他還是很上道的接過話題,道:“老彭過這話……嘶~!這話說的有道理。老張,你確實要不得,好東西都藏起來,偷偷摸摸地自己享用,卻忘記了,同志們還在困苦當中了,你這傢伙看着就忍心了?”
難得的是,張青山不僅虛心接受批評,還是一臉笑意的聽着,不斷的點頭,只是,他夾野菜的速度明顯比別人快一步。
周平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邊嚼着野菜邊扭頭對劉兵和彭鵬說:“你倆就少說兩句吧!吃飯都還堵不住你倆的嘴……着鍋子吃野菜,就是比用水壺煮着吃要好吃得多。嗯!下次就用小鍋子煮着吃。”
兩人一聽,同時“嘿!嘿!”笑了兩聲,這才專心致志的對付野菜。
因爲沒有碗,大家只能夾一筷子吃掉後,才能夾下一筷子,而且,人多,鍋小,必須得等下一波野菜下鍋後才能繼續,因而,吃的時間有點久,但場面熱鬧。
二十多分鐘後,總算是吃完了所帶來的野菜。
劉兵顯然還有點意猶未盡,邊用指甲剔着牙邊說:“這開小竈就是好。老周,下次多帶點野菜,好吃。”
“對頭!這樣吃着,纔有吃火鍋的感覺,不錯,很不錯!”彭鵬說了句後,扭頭對老王說:“老王,下次多弄點魚骨頭來……咱們不稀罕魚肉,但這魚骨頭煮着野菜吃,就是香啊!”
老王笑眯眯地點頭,承認劉兵和彭鵬的話。
“要是天天這樣,你們可得提前通知我,我好連晚飯都免了,天天來享受……對了,老彭,你說,天天如此,我會不會長胖?”說着,他想到了什麼,笑的格外歡快的說:“等勝利走出草地的時候,首長們一見到我們的戰士各個餓的皮包骨,我卻胖的跟頭豬似的,你們說,首長們會怎麼看我?會不會第一時間認爲我貪墨了大家的口糧而槍斃我?”
“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所以了,我決定,以後晚飯不吃了,天天來吃小竈。嘿!嘿!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幹部,這回總算是享受到了當幹部的福利,放過,可是要天打雷劈的。老彭,你說是不是?”
“對!”
別看兩人一唱一和的,說的歡快,而另外三位也都是笑眯眯地聽着,點着頭,沒人插嘴,可大家內心是怎麼想的,卻也差不多。
說實在的,這樣吃,確實比大鍋飯好吃點,在這樣的環境下,相對來說算得上是一種奢侈。卻也強不了多少:沒放油就是最主要的。他們吃的也就是個氣氛,或者說是熱鬧而已。
而奢侈的地方就在於,浪費了一捆幹野草。
但是,別忘了,這裡的魚骨頭可是十幾個傷病員們嘴裡吐出來的,有些,上面還沾着口水了——傷病員們也知道魚肉難得,吃魚肉的時候,對於魚骨頭也是吸了又吸,嚼了又嚼。說的難聽點,在明知道這一點的前體現,還能下嘴吃,這心裡上必須得有點負擔。
可是,就算是如此,作爲幹部的他們,卻依然能吃的這麼坦然,而且吃的這麼香,這本身就反映出他們每個人的自身品格的高尚。通俗點說,他們是在吃同志們吃剩下的,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一切。
休息完,衆人散去,依然沒有人說保密的事,因爲那沒必要。同樣,大家心裡都明白,明天的晚飯,恐怕他們幾位都不會去吃了。
第二天,部隊出發。
一路上沒有再碰到了落單的同志,或者是掉隊者組成的隊伍。
不過,也有點小意外,一個同志不小心掉進水裡,原因居然是扭了腳。
對於這事,同志們嘻嘻哈哈地打趣那位同志;劉兵等幾個領導也只是打趣那位同志運氣不好,這樣都能崴了腳;可是,張青山卻看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體力大幅度下降,體能大幅度下降的開始。
一般來說,在誰草地上,很難崴了腳,能產生這樣的問題,多半就是長期的營養不良之下,導致身體的體能大幅度下降,或者是某一時間段,身體的體能急劇下降所致。
有了這個開頭,那也就預示着,接下來會有更多的各種各樣因體能急劇下降而產生各種情況,整個部隊的情況也將會越來越嚴重。
但讓人擔憂中卻萬分無奈的是:現在的環境下,根本就沒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大家停下來好好休息幾天吧?那樣的話,只能等於是慢性自殺,白白消耗掉大家原本就所剩無幾的體能。
帶着這個巨大的擔憂,張青山在當夜的‘宵夜’後提了出來,結果也如張青山所判斷的那樣,大家都無奈。最終的辦法也相當於自我安慰:趁着大家還有點體力,儘快走出去。
可問題是,誰能知道,具體還要走多少天?而眼前的問題是:戰士們的體能正在急劇下降,作爲領導,卻無能爲力,這讓大家都有了自責,卻還不敢表露出來,以免讓人看出來,從而影響了士氣。
張青山看着璀璨羣星,長長地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