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替牛小花吹噓了一通,周圍人人面露訕訕笑容,連吳正卿師長都微微眯眼,覺得張青山這牛的吹的有點大,可在這種高興而激動的開心場合,誰會傻到揭穿?唯獨牛小花毫不在意,笑容滿面的昂首挺胸,只覺得渾身舒坦,可見,這位巾幗英雄性子確實有點大咧咧。
吹噓完畢,張連長自己都覺得這牛皮吹的有些過分,讓自己面色微微泛紅,眼神有些躲閃。
偷瞄了眼身邊的人,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些傢伙看過來的眼神異常兇惡,隱隱有暴跳如雷的要圍毆自己的架勢,便下意識的往巾幗英雄身邊靠了點。
再看看周圍人,得!有幾個護花使者已經開始挽起袖子,那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剝了自己,嚇的張青山急中生智,一把捂住肚子,“哎喲~!肚子痛,我先去上個茅房,等下再替各位吹牛……不對!是等下再替各位介紹。嘿!嘿!”
他爲一時着急而說錯話覺得有些尷尬,可衆人卻滿腦袋的黑線,笑的極爲訕訕然。
捂着肚子,彎着腰,不停的對經過的人笑着點頭,只是那笑容裡蘊含着幾分尷尬,怎麼看怎麼像是做了虧心事而心虛的潛逃分子。而周圍的人則咯咯露齒,似笑非笑,在張青山看來,這些目光和那笑容,全都是不懷好意……證明了一點——人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還沒等他‘潛逃’幾步,突然聽見有人向吳正卿大聲的報告:“報告師長!這是剛送來的緊急軍情。”
一聽這話,張青山立馬轉身,身體都稍稍直了些,豎起耳朵,仔細看着吳正卿的臉色上的細節,以便確定自己是否要過去搶任務——搶任務是每一個軍官的天職,要是連個任務都不敢搶,或者沒搶到手,會被別人笑話是軟蛋。當然,從另一方面說,軍人都好戰,這也是勇猛的另一種體現。
吳正卿看了會情報,又吩咐“讓已經渡江的四十九團團長劉永江馬上到指揮部報道。”隨即,看向張青山,見張青山原本期盼的神色,見自己看過去後,立即變成了討好的笑容,頓時沒好氣的問道:“你這是什麼笑容?”
張青山也有趣,直接答道:“師長,你這都看不出來?我是在對你討好的笑。”
衆人鬨堂大笑,吳正卿也無可奈何的苦笑着搖頭道:“你啊你,看看你剛參加革命那會兒,多麼老實,現在,跟那幫刺頭在一起,越來越老油條了,將來可怎麼得了哦~!”
“師長,跟一幫刺頭在一起,我要不變成個大刺頭,他們還不得翻天了?”張青山笑嘻嘻地小跑到吳正卿身邊,看着吳正卿手上的那張紙,嘴上急問道:“師長,我們突擊連可是你親自指導創建的,有什麼任務你可一定得照顧我們突擊連……您放心,我要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很多時候,指揮官的氣勢代表着士兵的士氣。就好像現在的張青山,他所表達出來的是一種強大的自信和強烈的求戰慾望,而這,也正是此時此刻突擊連全連官兵的士氣旺盛。
“求戰之心強是好事,可萬事得掂量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吃得下。否則,就變成了狂妄的交兵,這可是兵家大忌。”委婉的教訓了一下張青山後,順手把手中的紙遞給他,道:“你先看看,掂量一下你們突擊連是否吃得下這任務。”
張青山正色的雙手接過紙張,認真的看了起來……牛英武就站在張青山旁邊,他爲了避嫌,本打算向後退一步,可還沒等他行動,卻感覺到身後有人微微推了下自己,回頭一看,卻見牛小花輕聲道:“堂哥,你就是蠢,退什麼退,看看又能怎麼地?”
人家那是正規軍,是主力,他們的軍事情報,我們一個地方游擊隊還是別看的好,免得犯錯誤。
正要搖頭,卻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的左衣袖,扭頭看過去,卻見羅大春邊對自己使眼色邊對着張青山努了努嘴,這意思跟牛小花說的差不多。無奈,牛英武只能偷偷往右邊挪了一步,頭微微偏,用眼角看起了那份情報。
吳師長吩咐炊事班趕緊生火做飯,讓同志們抓緊休息……牛小花和羅大春爲了轉移吳正卿的視線,上前跟吳正卿說話,只是眼角不時瞄一下牛英武。
這是一份師部電臺截獲並破譯了敵人的一份電報,上面的大意是:敵暫編第六師第三團防守駐地邊緣地帶牛欄壩被紅軍先鋒部隊突襲,目前正在激戰中,第三團團長將親自率領全團弟兄去增援牛欄壩,將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同時請請上峰立即派大軍馳援……這份電報中是如何推卸責任的,暫且不說,但電報中明確表達出一個意思:敵人的一個團(除去第三營)將急撲牛欄壩而來。而因爲我軍電報技術人員急缺,師部的幾個電報員又都是二把刀,弄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纔算勉強破譯了這份電報——這還得感謝總部恰好派了兩個電報員來給五十團修發報機,否則,天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破譯。也就是說,敵人很可能於一個小時前就向牛欄壩疾馳殺來,時間雖然還充足,但紅軍主力剛剛長途行軍,還未來得及休息,從體力上來說,並不佔便宜,而想要以逸待勞的話,就要求一點:必須把伏擊點選在一個既有地利又能休息,還得讓敵人不得不經過的地方。
張青山總算知道了吳正卿師長爲什麼會這麼說自己:雖然吃掉了敵人的一個營,可這個團本身就有三個滿編的正規營(至少書面報告上說是滿員編制,但從實際上看,嚴重吃空餉),而且到達這裡後,收編了一些地方武裝和土匪,又弄了兩個營,加上各種編制,總人數加起來,再怎麼縮水也不會少於一千八百人。就算失去了第三營,也還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而突擊連就算人人彪悍到堪比武松,可人數畢竟只有一百二十人左右,面對十多倍的敵人,還敢說保證完成任務,這確實狂妄且不現實。遇到吳正卿這種平日裡沒架子,可一旦遇到正事就毫不客氣的指出的正派軍人,沒直接批評張青山,而是委婉的點了一下,還是因爲突擊連剛纔的戰績,讓他多少給張青山留了點顏面。
好在張青山也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見牛英武在偷看電報,便順手把電報遞給他,然後,掃了眼吳正卿,沉吟了一下,走到吳正卿身邊,敬禮,正色道:“師長,剛纔是我沒搞清楚情況就大包大攬,煩了冒進主意錯誤,自大了,請您批評。”
正牌且有包容之心的人,一般都不會把事做絕,會給人留一線,尤其是喜歡認識到自己錯誤並勇於承認和自我批評的浪子回頭似的人。就好像吳正卿,一聽這話,微笑的拍了下張青山的肩膀,道:“小張,忠言逆耳,你能這麼快就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很高興,說明你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而且,你剛纔說你自大了,這一點,我不同意。咱們紅軍戰士,要沒有氣吞山河的豪氣和決心,又如何能推翻蔣家王朝,解救天下勞苦大衆,所以,這不是自大,而是勇氣,敢於面對任何困難的勇氣,這一點,你要保持下去。”
“是!請師長放心,我今後一定虛心學習,絕不大包大攬了。”
“你跟我到指揮部來一下。”吳正卿點點頭,帶頭要走人,卻被牛小花攬住:“師長,是不是又有仗要打?”
這就是女同志的好處:你要不正面回答,她們能追問到底,煩都煩死你。偏偏你還不能罵她們不該問這些,只因爲她們是女同志,必須得寵着。
“是有仗要打,不過,這次,太過危險,可不能帶着你們游擊隊的同志們了。”
“我知道,我們游擊隊比不了主力部隊,可我也沒求讓您帶上游擊隊,我只是想,我們游擊隊畢竟是在這一帶長大的,對這一帶的山山水水很熟悉,不管您要打多大的仗,總得需要一些嚮導吧?您看,請別人當嚮導,還有可能碰到敵人的探子而使壞,還不如讓我們游擊隊來當,這樣,不僅放心,而且還能跟着主力部隊學習如何打打仗,如何打打仗,算是增長一下見識。更關鍵的是,需要的時候我們還能幫點忙了。比如說我,關鍵時刻,我最少能擡擔架,能給受傷的戰士們包紮傷口……”
囉嗦了一大堆,意思也很明顯:得帶上一批游擊隊的精銳隊員,或者說,給游擊隊一個效力和增長見識的機會。而對於主力部隊來說,確實需要嚮導的指引。
“行!這嚮導的任務,就落在你們游擊隊身上了。你帶上牛英武或者羅大春中的任何一個去挑選人手,另一位留給我,跟我到指揮部去一趟,好給我們說說這周圍的山川地勢。”
最後,牛英武高高興興地跟着吳正卿來到了指揮部……說白了,這也是求戰之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