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如已經毫無血色，面色如死灰一般……
不堪提起的過往，如今，卻是她的女兒在拿刀子一刀刀的揭開它……
心如刀割是什麼感覺？
只要想想喬楠，夏婉如就能一次次體會到，這種疼痛中夾着絕望的情緒瞬間將她湮沒。
她轉過臉，不看楚凌，手心用力，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手，從楚凌手中掙脫出來……
楚凌自覺說錯了話，也不敢動作太大，眼睜睜的看着夏婉如的手指一點點的從她的手心裡滑出去，帶着青白交錯的血色……
當夏婉如的手指全部騰出的時候，楚凌掌中泛空，心裡涌起了害怕。
她想伸手去抓，卻被夏婉如涼涼的回視逼退了動作……
“對不起媽媽，我不是有意讓你傷心的……我……”
夏婉如怒其不爭，更加氣憤楚凌居然爲了一個男人，昏頭成這樣！
明知道她心頭都是傷，還捨得往她心口撒鹽。
“你現在或許覺得我的反對無理可笑，等到終有一日，你就會發現我現在說的纔是至理名言！
你不要以爲自己長大了，我就管不住你了！
我說了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就不同意，要不然，你直接拿把刀子來，一刀捅在我的心口上，我就不能阻止你們了！”
楚凌是萬分後悔自己不經大腦，突然提到了喬楠，才讓事情走到了沒有轉機的地步。
程景顥眼睫低垂，目光落在眼皮下的一方位置，看不清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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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夏婉如來說，此生最不想提起的人，就是喬楠。
喬楠就像一面鏡子，映照這她人生的失意和失敗。
即使她現在跟楚涵雲在一起，卻越來越沒有贏得楚涵雲的信心，她只得到了一個空殼……
從來都沒有真正擁有過這個叫楚涵雲的男人。
一時間，夏婉如面色蒼白，心裡晦澀難當。
她悲痛的表情，連楚老太太都有些看不過眼，一改剛纔和事佬的做派，臉色變得嚴肅，“楚凌，怎麼能跟媽媽這麼說話？你的教養和禮儀都學到哪裡去了？快點跟媽媽道歉！”
“媽！我都是爲她好，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對不對？
爲什麼楚凌就是不懂！
她這種一意孤行，將來會後悔的呀，媽！”
夏婉如轉身伏在楚老太太懷裡嚶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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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一起多長時間了？
氣氛陡轉之下，似乎已經山窮水盡的地步，楚涵雲突然輕詢出聲。
楚凌像是終於見到黑暗之後的黎明初現。
她嘴脣囁喏，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堅持。
“差不多一年……”程景顥的回答讓衆人心裡驚詫，竟然已經一年了？
“儘快約個時間，安排雙方父母見一面吧！”
“……”
“家裡有什麼人？”
“只一個媽媽……”
楚涵雲點頭：“關係倒是簡單……”
頓了頓，補充道：“我記得你不是G城人，抽空約一下你母親，我們見個面……楚凌年紀還小，這個事情，只能先定下，等她畢業之後，再看你們的安排！”
一句定下，頓時讓所有人血液冷凝，氣氛一度凝結在當場。
不過，每個人的心境卻是不同。
“涵雲，你……”楚老太太想說，你要考慮一下婉如的感受，可是這話，說出來卻如此艱澀。
她強迫着兒子跟夏婉如在一起，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些年，兩個人是怎樣的貌合神離？
夏婉如不幸福，但是楚涵雲是她的堅持，她怨不怨，楚老太太不想猜；
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兒子有怨氣……
從那個女人出了車禍開始，那個意氣風發、有血有淚的楚寒雲便跟着去了。
剩下的這個人，還是她的兒子，卻又不是一個完整的兒子。
人前的楚涵雲成了工作機器、沉穩內斂、成熟穩重，可是楚老太太卻從兒子越做越大的生意裡，看到了兒子的疲倦和落寞。
他對感情再無要求，得過且過，這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放逐和頹廢？
楚家是楚涵雲的責任，他沒有忘記，可是，他卻選擇了另一種棄世的方式，作爲對她這個母親的懲罰！
楚老太太只能在大小決策上，給楚涵雲最大的尊重和滿足。
他決定的事情，即使不同意，也不會拿到檯面上跟他對抗。
拋開強勢、獨斷的上位者身份，她儘量讓自己不要忘記做母親的初心！
兒子不快樂，她又如何能快樂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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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眼底暗涌翻滾，她沉浸在不敢置信的喜悅中：原本以爲最應該支持她的媽媽堅決反對，原本以爲會最強烈反對的爸爸這麼輕易的支持了她？
是她從未認真的瞭解自己的父母，還是另有隱情？
程景顥終於擡起頭，衝楚涵雲點點頭，“這個，我們儘快安排！”
程景顥用的我們，而不是我，這細微的區別讓楚涵雲重新把視線落在他身上，難得的語重心長。
“我楚家的寶貝不多，就兩個，現在我們把楚凌交給你，希望你擔得起我今天的信任！
如果，你辜負了楚凌，後果，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你明白嗎？
“爸爸！”
楚凌從未見過楚涵雲對她的態度如此莊重。
這種重視的姿態，讓她有些喜極而泣，一下撲在他的懷裡，真正小女兒的姿態，“爸爸，我愛你！”
兩個寶貝？
程景顥凝着楚涵雲鄭重的眼眸，心裡一閃而過的遲疑，最後想當然的理解成家業和子女！
男人嘛，看中的無謂就是這兩樣！
在楚涵雲肅然的注視下，他鄭重的點頭，“謝謝董事長，我會對楚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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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到現在，簡直像一幕高，潮迭起的舞臺大戲，你以爲已經走到絕望的盡頭，突然來一個酣暢淋漓的轉折，眼前光芒萬丈，山花爛漫。
程景顥對今天的事情，到現在還有些懵然。
如果不是他心態極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現在還臨危不亂。
今天的事情，原本有些責怪那個蘇子睿多嘴，現在想來，是不是應該感激他呢？
如果沒有他的推波助瀾，他和楚凌公開轉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起來吧！”
楚涵雲剛一出聲，楚凌就飛快地跑過去拉起他。
夏婉如起身，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和樂融融，面色哀慼。
現在，全家都當好人，只有她一個人是那個惡人，連楚凌都討厭她了吧？
她全身冷凝的血液到現在還沒有迴流，心口處像是沒了跳動一般，冷冷的凝視楚涵雲。
聲音不高，卻是咬得格外沉重，“你到底是真心同意？還是僅僅爲了我的反對而同意？”
楚涵雲不是第一次看見她眼底狂亂的小火苗激竄，也感受到她身體的緊繃，卻是不屑一顧。
既然是相互折磨，何懼誰比誰的痛更多一點？
“夏婉如，成全一對有情人，對你來說就這麼難嗎？”
楚涵雲終於出聲，聲音淡淡，卻如鋼錘，每個字都捶在夏婉如的心臟上，震得她心臟幾乎破裂。
成全一對有情人？
呵呵，他果然是因爲她的反對而支持吧？
爲了反對她而反對……世界上還有這麼怪異的夫妻嗎？
夏婉茹腳步虛浮，有些站立不穩的晃動。
不！他們還算夫妻嗎？
十幾年都不曾同房的夫妻，連露水鴛鴦都算不上，又怎麼能算得上夫妻？
楚涵雲應該是恨她的吧！
因爲恨，所以才能做的那麼絕？
才能每一刀都準準的捅在她的心尖上。
他恨她拆散了他和喬楠吧？
他們也是一對有情人，而她，就是那個肆意破壞的惡人！
可是，誰來成全她心中的恨？
明明是她先認識的楚涵雲，爲什麼他愛上的人會是喬楠？
她真的只配做身後那個默默無聞的影子嗎？
不！她不願意，不甘心！
她要做楚太太！
只有她才配做楚太太！
夏婉如纖白的手指已經被攥握的毫無血色，像是強壓着體內亂竄的力量。
她紅着眼睛瞪着楚涵雲，眼波里流轉的都像對楚涵雲無聲的聲討。
怎麼能不怨？
如何能不恨？！
……
作爲知道事情始末的楚老太太，出手拉住夏婉如，“婉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涵雲終歸是關心凌凌的，沒有跟你賭氣！”
夏婉如苦笑，“媽，你又何必幫他說話，你心裡再清楚不過，他根本就沒有忘記過……”
楚老太太不想當着晚輩的面前，談論這些過往。
她朝楚凌示意，讓她送程景顥回去。
待大廳裡只剩下他們三個，才言辭鄭重的跟夏婉如說，“當着孩子的面兒，瞎說什麼呢？你平常的修養大度都哪裡去了？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幹什麼！”
老太太長年高位者的身份，勸誡人的話語聽起來都像是一種輕責和警告。
此刻的夏婉如幾乎失去控制，她猩紅着眼睛瞪着楚涵雲，話卻是回老太太。
“媽！這不是過去的事情！喬楠她死了，可是還是陰魂不散的擋在我跟涵雲之間……
你知道嗎？楚涵雲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她！”
這是夏婉如進楚家大門十二年以來，第一次頂撞了楚老太太，也是她跟楚涵雲結婚後，第一次把喬楠擺到檯面上來講。
楚老太太神色尷尬，原本想給夏婉如一個臺階下，沒想到她毫不領情。
感情上受傷的女人，都會變得瘋狂，她又何嘗沒有體會過？
幸好，她走出來了。
可是夏婉如，她能走得出來嗎？
楚涵雲不置可否，他雖然厭煩夏婉如拿喬楠出來說事，但是從不否認她所講的事實。
他這種沉默的姿態，看見夏婉如眼裡，無疑就是一種默認和肯定。
她轉身朝樓上走去，眼眶紅的嚇人，說出的話也不再是剛纔的有氣無力，而是蘊着一種悲傷過後的爆破力量，
“呵，那你豈不是註定痛苦終生了？
一個死去的女人，如何跟我爭？
我纔是名正言順的楚太太，外人公認的楚太太！
這個名分，是你楚涵雲欠我的！
我很遺憾的告訴你，即使我們相互折磨，我也要把我楚太太的名分冠到死去的那一天！
你註定是屬於我夏婉如的！”
楚老太太從沒見過這樣的夏婉如，不明白爲什麼一直賢良淑德、溫雅端莊的女人，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刻薄和不理智？
這樣的衝突下，怎麼能把話拿到明面上來講了？
果然，楚涵雲看向夏婉如的眼光，帶上了戾氣，如果不是楚老太太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不知道他要追上樓做出什麼事情來！
“涵雲，你冷靜一點！婉如沒有別的意思，她是因爲受不了楚凌的事情，所以才胡言亂語，她不是真心要傷害你的，不要衝動好不好？
婉如她也不容易，我知道她偶爾有些偏激，這跟她的身世有很大的關係，你即使做不到包容，也儘量理解一下當媽的心，好嗎？”
“當媽的心？”
楚涵雲冷笑，“當媽的都是爲了自己順心，令可看着兒女生活在永不超度的痛苦之中嗎？
還是，要親自動手，把原本可以得到幸福的人推到無底深淵，不能救贖？
楚老太太：“……”
楚涵雲溫潤的眼眸此時掀起了風浪，像是暗夜裡行船，周圍都是昏暗不明的顏色。
他的手指漸漸蜷緊，聲音有些輕顫，再不復平日裡的處變不驚，安之若素。
這樣的兒子，又回到了十二年前，有喜有怒，有血有肉……楚老太太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但是，她並無忐忑之意，只是鎮定的迎上了楚涵雲的眼眸，“兒子，媽媽知道你過得不開心，可是原則上的事情，媽媽從來不會放棄！這是我的做人信仰！”
楚涵雲：“……”
終是在一聲無奈的嘆息加搖頭之後，上了樓。
“嘭！”的一聲，樓上傳來的重重的關門聲，深深震動了楚老太太的耳膜。
楚涵雲孝順她，可是心底卻恨她！
當年的事情，她真的錯了嗎？
如果時間重來一遍，或許，她還是會堅持同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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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楚宅走出來的時候，楚凌還沉浸在預料之外的驚喜之中，“阿顥，以後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交往了，真是太好了！”
楚凌像一隻樹熊一樣掛在程景顥脖子上，雙腿勾在他的腰上，纖細的手臂纏緊他，給個熱切的親吻。
“阿顥，爲了你，我可是跟最疼我的媽媽都鬧僵了，你以後一定要對我好，知道嗎？
我爸爸說了，我就是他的寶貝呢！
你如果敢對我有二心，我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的……”
程景顥臉上掛着淡淡的喜悅，沒有正面回答，只熱切的回吻她，“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嗯？這樣，這樣，有沒有給你更多的信心？”
楚凌被程景顥到處點火的熱吻擾亂了呼吸，一面陶醉於這樣的熱情，一面又因爲在還在楚家的範圍內，刻意保持着兩分清醒。
那種想要掙脫身體枷鎖的衝動，破空而出的熱情越來越盛，漸漸衝破理智，不一會兒，她整個人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癱軟在程景顥身上。
“唔……阿顥，快停下，停下……會有人……看見……”楚凌嘴裡發出“唔唔”的聲音，說出的話也開始斷斷續續。
程景顥用眼角餘光注意到她的臉上一片潮紅，眼神變得迷離朦朧，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壓制，便好心情的勾脣一笑，然後放開了她，“剛纔還說我們是正大光明的，現在害怕了？”
楚凌發現程景顥逗起人來的樣子，跟平常真是天囊之別。
他用這種近乎曖昧的口吻說着一些看似正經的話語，總讓她臉紅心跳的像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這種在其他男人那裡從未體會過的心悸和羞澀，讓她瘋一般的爲他着迷。
這一局，她終於贏了！
以後，只會越贏越多。
突然的撤離動作，讓楚凌有一瞬間虛空的難受，不過，並不影響她現在的好心情。
路燈下，她倚在程景顥胸前，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嬌俏豔麗，“阿顥，爸爸說要安排雙方家長見面哦，我們這兩天就去接伯母好不好？
我覺得伯母好偉大，她一定是個非常勇敢的媽媽，才能獨自帶大你，還把你教的這麼好，見了面，我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伯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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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家庭，不論貧窮富貴，都是碰到的婆媳問題。
在楚凌的口中，對未來婆婆充滿了感激和欽佩，這樣的姿態，讓程景顥心中如何不動容？
低頭，入眼便是楚凌弧度優美的白希脖頸。
聞着她身上淡淡的女兒香，程景顥把她擁緊，“我媽媽確實不容易，如果以後，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包容她，受委屈的地方，我會補償你！”
楚凌從他懷裡仰起頭，微嘟了嘴巴，一雙黑亮的眼睛含羞帶笑的望着他，“你想要怎麼補償我？”
程景顥笑笑，擡手拂過她耳邊的碎髮，攏至耳後，然後俯身吻了吻她白希小巧的耳垂：“這樣，算不算補償？”
“討厭！”楚凌語帶嬌嗔，說出來的話更像是澆過蜜汁的棉花糖，甜糯的膩人，一瞬間讓程景顥心神有些恍惚。
記憶裡的楚喬，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綿軟的姿態，她的表情，單調的近乎僵硬。
淡淡的笑，淡淡的話，整個人也淡淡的像朵小茉莉，存在感總是那麼微弱。
女人，是否還是應該像楚凌這樣，嬌俏而自信的生活，才更有魅力？
“在想什麼？”楚凌發現程景顥的失神。
“沒什麼！”見楚凌的眼神大有“老實交代”的執着，他淡淡一笑，“在想，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姐妹……”
楚喬，楚凌……
呵，名字還真像姐妹，可惜，除了身世相差太遠，連性子都大不相同。
楚凌冷冷的注視着程景顥，須臾，推開他轉身就走，“如果我還有其他姐妹，你想怎麼樣？
難不成還要享娥皇女英之福？
不過可惜，我媽就生了我一個，我也沒有什麼姐姐妹妹……”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