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前輩先知把話講,(合)嗨着;
(領)藥王村人下山崗,(合)嗨着;
(領)山上山下如平地,(合)憨着幾;
(領)黃土變成金飯碗,(合)嗨着!”
下山的路上,一聲聲焦急而整齊的號子聲響起,從白雲盡頭之處,出現了一遛人影,步伐整齊,飛也似的下山而來。
芝麻大的影子變成豆大,越變越大。
這首擡石頭的號子相傳了不知道幾百年。自從甘鬆有記憶以來,就經常聽到這首號子,擡石頭的、擡禮盒的,行走時都會唱起這首號子,代表了藥王村人不屈於天地自然的精神,也表現出大家對“平地”、“金飯碗”等祖祖輩輩的美好希望和追求。
據村裡的漢子講,每當唱起這首號子歌,擡東西的時候都會有使不完的勁。
號子聲音越來越近,從山脊迴盪在山谷,如一曲悠揚的歌!
聽到號子聲,甘鬆和謝霞便知道有人擡着重物下山了。
一方面,號子起到指揮的作用,讓大家步伐一致,從而節省力量。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路上的人,趕緊讓開,不要影響擡東西的人前行的道路,方便他們快速地通過。
“這是誰家在擡什麼東西呢?”謝霞問道。
“可能是牲口吧,擡下山去賣吧。”甘鬆道。
山上的牲口要下來,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很不方便。甘鬆想到自己動員大家喂野豬,已經剛剛起了個好頭,如果路沒有修通,那增加收入還不是一句空話?
必須得把路修通啊!
這時,擡東西的人羣已經很近了。總共五個人,其中一個衝在前面,領着號子,其餘四人則擡着一幅擔架,“嗨着,憨着幾”地應着。擡東西一般都是五個人,輪換着擡,輪到休息的那人負責領號子,同時控制前進的速度。
終於看清幾人擡的是擔架,甘鬆眉頭一皺,一種不好的預感出現在心頭,暗道:“站在最前面的是我的小舅,不知誰家得了急病?”
藥王村有誰得了急病,都是用擔架擡下山,從山下到鎮上的醫院,最快的速度至少要一小時。一般得了急病,對病人來說就是間接宣判了死刑,其中一半的人都會死於路上或死在鎮醫院裡。
但是,藥王村人不服輸,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都會找人用擔架把病人擡下山。
叫到了誰,誰也不能推託,也不敢推託。
大家齊心協力,與老天爺搶時間,與死神搶生命。
同時,病人親屬則會拿起錢紙香燭,如果在路上病人就死去了,好隨時送終。
這也很無奈,誰叫藥王村路途遙遠,交通不方便呢?
來到涼亭之處,甘鬆和魏香已經讓開了位置。
路不好走,他們一定會在這裡休息兩分鐘再走,不然,擡擔架的人受不了。
果然,這羣人靠近了,直接到了涼亭裡,把病人擔架放在地上。擡擔架的漢子則趕緊放鬆一下被壓得發紅的胳膊,喝一口山泉水補充水份。
一路急行,他們都出了一聲臭汗,全身的水份都流乾了。
“鬆娃子,謝霞,你們也在這裡,放假了?”放下擔架,一個漢子道。
“小舅,誰得病了?這麼嚴重。”甘鬆看到面帶憂色的李鋒,他是母親李梅最小的親兄弟。李梅排行老大,李鋒排行老七,年齡只比甘鬆大了五六歲。
“你外公他,快不行了!”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在甘鬆的頭頂炸響。
甘鬆趕緊走到擔架前,掀開蓋住病人的毯子,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外公!
此時,老人已經奄奄一息,陷入了昏迷狀態,臉色煞白。
“他得了什麼病?”甘鬆一邊用鼻子聞着外公的氣味,一邊問道。
“今天早上摔了一跤,便不醒了人事了。”
通過呼吸,甘鬆感覺到,外公的腦海中血管破裂,正在向外滲着鮮血,滲血的量並不大,但時間一長足以致命。腳上一塊骨頭已經摔斷,還是粉碎姓骨折。
腳上的骨頭倒是小事,不會有生命危險。
最重要的便是腦中的溢血,如果不及時止住,必然死亡。
這樣的病,擡到鎮醫院也沒有用,他們絕對是讓病人趕緊轉院,轉到縣城的大醫院去。
如果到大醫院,必須做手術,把滲出的血吸掉。
而老人已經七八十歲,如何經受得住手術的折磨?
從福寶鎮到合江縣城,包車以最快的速度跑,也要一個多小時。
說不定,還沒有送到城裡的大醫院,病人就去逝了。
一查探到什麼病,甘鬆即刻解開揹包,拿出魏教授獎勵他的祖傳銀針,準備施針。
“鬆娃子,你要幹什麼?”李鋒急道。
“救命!”甘鬆來不及多說,精神陡然集中起來,將手中的銀針插入外公身上的穴位,輕輕捻動。
一針、兩針、三針,甘鬆的速度很快,外公的身上被插成了刺蝟。
“這?”李鋒有些迷惘,遇到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制止甘鬆吧,萬一甘鬆能夠把老人救過來,那不是浪費了一個機會?任由甘鬆施針吧,又害怕耽誤了下山的時間。
正在左右爲難的時候,謝霞拍了拍李鋒的肩膀,道:“李七哥,你要相信甘鬆,他一定能把老輩子救過來的。在學校讀書的時候,甘鬆的醫術是全校最好的,甚至連瀘州醫學院的很多醫生都不如他。他還是醫學院大教授的親傳弟子呢。”
“再說,甘鬆救不了的人,擡到鎮醫院去也沒用。”
李鋒沒想到甘鬆去上了一趟學,醫術就這麼高明。想到謝霞說的最後那句話,的確,父親的病在鎮上醫治沒多大希望。之所以把父親擡下山,是盡人事信天命。
現在死人當活人醫吧!李鋒下定決心,看甘鬆施針。
很快,甘鬆便感覺到外公腦中的血液止住了,但淤血還在,只能慢慢恢復。如果是年青人還好些,自我恢復能力比較強,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就不會有事。但老年人就不一樣了,即使好了也可能會留下失憶等症狀,這一點甘鬆也無能爲力。
始終歲月不饒人啊!
將銀針撥了出來,老人悠悠醒轉,看着甘鬆,道:“鬆娃啊,我這是在哪兒啊?”
外公能夠把自己認出來,這是好現象。
老人又看了一眼謝霞,道:“你是鬆娃的媳婦吧,我去年還吃了你們的喜糖呢,生娃子沒有?這摔了一跤,我怎麼不大記得起來?哎喲,腳好痛啊。”
謝霞臉一紅,正要糾正,甘鬆趕緊拉了拉謝霞的衣角,小聲道:“我外公還沒完全好,會亂講話,受不得刺激。”
謝霞將想說的話吞了下去,狠狠地瞪了甘鬆一下。
李鋒見老人醒過來了,趕緊把毯子給老人蓋好。這裡風大,害怕老人得了感冒。
“真神了!”擡擔架的幾人看到甘鬆只是在老人身上插了幾根針,就把老人給救活了,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從此,甘鬆“神醫”的名字傳遍整個鄉村。
甘鬆道:“還是快些把外公擡回去吧。到家後,我再給他正骨,外公會很快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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