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陽在去公園與老人們晨練後回到別墅,看到周念並不覺得意外。但是,剛一進門,就見周念滿臉煞氣的朝他衝了過來,倏地揚起了手,就在即將落下之際,被同一時間趕到了顧陽身前的林宿攔下,下一瞬,林宿便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周唸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顧陽:“……”
而被打的周念一臉呆滯,木然的轉過被打偏的頭,看着林宿難以置信的道:“你打我。”
林宿沉着臉,沒有做聲。
“你打我……”周念失神的低喃着,彷彿林宿的這一巴掌是多麼令他絕望的事情。
“不要以爲我會一再的容你。”林宿語氣冰冷的道。
周念渙散的瞳孔漸漸凝聚,竟是朝林宿咆哮道:“我說的有什麼錯!他本來就是……”
林宿面色一寒,眯着眼,說:“你最好不要再多說一個字。”
話到一半,但被林宿震懾住了的周念無法再繼續下去,不甘的閉上了嘴,盯着林宿的目光也因此變得幽怨。
顧陽站在林宿身後,靜靜地看着他們,一言不發。看來,在自己回來之前,周念必定是說了些什麼觸怒了林宿,不然林宿也不可能在周念衝向他,揚起手的瞬間果斷出手,從林宿的態度上來看,周念觸怒林宿的那番話必是不中聽的,而且極有可能與他有關。
慢慢地,周念竟是紅了眼眶,目中涌起了一片晶瑩,只見周念淚眼模糊的看着林宿,話語愴然的說道:“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爲什麼就連你都變了……”
“不是我變了,只是我不再像你小時候那樣縱容你罷了。”林宿道。
周念聞言,眸中含淚的面容一度扭曲,發瘋了一般朝林宿怒吼道:“所以你爲什麼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的縱容我!”
顧陽看着周念此刻的模樣,不忍再看的別開了眼,但周念那歇斯底里的怒吼還是一字不漏的傳入了顧陽的耳中……
“你以前將你的疼愛毫無保留的給了我,現在又毫無所留的收回去,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了嗎!”
“……”顧陽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是不是,周念現在對林宿的執着,乃是由於林宿曾經對周唸的關心與愛護,而這種關愛很容易在成長中忽略掉,當兩人分居兩地,周念在生活中獨自與他人往來後,這種好壞差異便會體現出來,讓周念不斷回憶起林宿的好,並且逐漸放大,最終沉浸在曾經的溫柔裡,不願正視現實。
顧陽慢慢轉過頭,看向了悲憤欲絕的周念。忽然明白,以前周念爲何給他講他和林宿小時候的事情了,因爲這些回憶也成爲了最後支撐着他的力量!就是不知道,林宿的這一巴掌會不會讓他信念崩塌?顧陽倒是覺得,崩塌了也沒什麼不好,因爲這些回憶支撐着周唸的同時又禁錮着他,當然,這還要看周念願不願意走出那塌陷的廢墟了。
“我並不欠你。”林宿冷漠的對周念說道。
林宿話音剛落,周念就朝林宿怒吼道:“你欠了我的!”
林宿眉頭一皺。
“你欠了我的!當初你問我希不希望你離開,我明明說過不希望!可是第二天你就不見了,連招呼都不打的就出國了!你知道我在從阿姨那裡知道你離開後有多傷心嗎?如果你沒有走,那後來我也不會……”周念頓了下,“這就是你欠我的!”
顧陽不禁默然,所以,他能說周念這是神邏輯嗎?
林宿盯着周念,道:“那是不是你走路摔了一跤,也是我的錯?”
周念一愣,“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林宿說。
顧陽十分同意林宿的話。將自身的問題歸咎到他人的身上,並且推卸掉自己理應承擔的責任,兩者的性質的確相同。
然而,周念顯然沒有認知到這點,還在與林宿極力爭辯道:“這根本是兩碼事!如果你沒有離開,如果你能在那段時間裡陪着我,那我也不會離開家!回到那個女人的身邊!”
說到最後,周念越發的激動了起來,眸中竟是不可抑制的涌起出了一股恨意,只是不知道這股恨是針對的誰。
“首先,我去哪裡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而你去哪裡是你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還是那句,我並不欠你。”林宿面無表情的道。
“不,你欠我的,你明明欠我的!”周念堅持的說道。
顧陽靜靜地看着周念,覺得周念此刻完全陷入了死衚衕,只在自己相信是正確的道路上不斷前行,結果越陷越深。
“這個問題我不想再多說。最後,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因爲你已經打擾到我的生活。”林宿不容置喙的說道。
周念頓時如雷轟頂,面如死灰。他當然知道林宿是認真的,如果他今天踏出了這道門,便再無迴轉的餘地。周念突然茫然了起來,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不明白林宿爲什麼對他如此絕情。
“難道小時候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嗎?”
看着雙目空洞,卻又再次念起曾經的周念,顧陽心中嘆息。與其說周念依賴林宿,倒不如說周念是依賴着記憶中的林宿。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周唸的生活並不如意?所以才需要不停的在回憶中尋找慰籍?
“難道那一巴掌還打不醒你嗎?”林宿道。
顧陽不由側眸,略感詫異的看向了林宿。原來林宿也發現了周念沉浸過去的毛病,只不過,用耳光讓周念切身體會到現實與回憶的不同是不是太過簡單粗暴了?
周念怔怔的看着林宿,擡手輕撫上自己的臉頰,雙目的空洞逐漸被恨意所取代,看了眼林宿,又瞪向了顧陽,“你們不會幸福的!”
林宿眉頭瞬間緊擰,神情顯露出了一絲不悅,顯然,林宿對周念這話十分不喜。林宿輕睨了眼周念,迴應了一句,“這不勞你操心。”
“我等着看你後悔的那天!”
“……你可以走了。”
彷彿被人驅趕一般,周念覺得很是屈辱。想立馬離開這個地方,但怕展露出了自己的狼狽,不離開,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周念此刻竟是陷入了兩難,不知道是該去還是該留。
過了會,周念終於邁開了腳步,沒有再看林宿和顧陽一眼,徑直離開了別墅。
顧陽注視着周念,忽然想起了什麼,不由蹙眉。
“他會不會是第二個原身主人?”顧陽問系統。
【不會。】
“爲什麼不會?”
【周念性格太過偏執,的確會在受到嚴重打擊的情況下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但是他絕對不會步上原身主人的路。】
“爲什麼?”
【因爲周念怕死。】
“……”
【周念真正愛的,只有他自己。】
顧陽沉默。
而後,顧陽和林宿回到了客廳,兩人都沒有說話。
沒有多久,張姨竟從廚房裡走出,招呼林宿和顧陽吃早餐。因爲時間的緣故,林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在出門之前,林宿看着顧陽,說:“事情解決了。”
“恩。”雖然方法簡單粗暴,但是不否認的確快速有效。偏執又驕傲的人不會再發生了這樣的事後貼上來,那樣會顯得自己太過卑微,這顯然不是周念能夠做到的事情。
“以後周念都不會再出現。”
在經歷過剛纔的事情後,林宿發現自己之前想的太簡單,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顧念舊情,放任他在自己的身邊晃悠。想起在顧陽回來前,周念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林宿就怒火中燒!他怎敢,將那樣骯髒污穢的詞用到顧陽的身上!而在顧陽回來後,周念衝向顧陽那再明顯不過的意圖讓他無法再忍,終是對周念出了手。
“恩,我知道了。”顧陽突然正色,對林宿道:“我不會走,”
終於等到這句的林宿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連面容都柔和了幾分,說:“那我走了。”
顧陽點頭,“路上小心。”
“恩,我知道。”
聽到關門的聲音,坐在餐桌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張姨立馬放下了碗筷,跑去了玄關,在確認林宿是真的走了後才又跑回來在餐桌前坐下。
顧陽看着張姨,笑道:“張姨你這是做什麼?”
“小顧,我和你說啊,以後見着周念這人能離多遠是多遠。”
“恩?”
“這孩子的素質太低,完全是出口成髒,你都不知道,他說你的那些話有多難聽,連我都聽不下去了,好幾次我都想要出去教育他幾句了。”張姨說。
顧陽聽着張姨的話,也算是印證了他剛纔的猜測。
張姨嘆息,語氣遺憾道:“一個好好的孩子,怎麼就長成那樣子了?”
顧陽笑了笑,只對張姨說道:“張姨,先吃飯吧。”
張姨點頭,繼續吃起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