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均梟和祁雲裳一路拌嘴,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醫院。
進了大門,祁雲裳就開始好奇地四處張望,但是醫院裡人流擁擠,到處都是一片熙熙攘攘,她什麼異常也沒有發覺。
權均梟走在她的旁邊,看着她的小腦袋扭來扭去的,忍不住問道:“你找什麼呢?我們是來看小月的,東張西望的做什麼?”
祁雲裳說:“你不是說喬奈的人也許會來看小月嗎?我在看看,能不能發現他們。”
“你可真是……”權均梟忍不住又想笑,但是醫院這種場合,笑出來實在不禮貌,他只好忍住了,壓低聲音對她說,“喬奈的人臉上又沒有寫着字,你能看出什麼來?再說了,我在派了人在這裡守着,如果真的有異常的人來看小月,我肯定早就知道了。”
祁雲裳瞪大了眼睛,回頭望着他,“你……你已經派了人在這裡盯着?”
他老神在在地說:“當然。知道可能有喬奈的人出沒,我當然會讓人盯着。”
“那你還不讓我自己來,說什麼這裡危險?這裡有我們的人,怎麼還會危險?”
權均梟摸了摸她的頭髮,微笑着說:“按理說,的確沒有什麼危險。但是……我非要跟着你來,不是因爲危險大,而是因爲你特別的珍貴。我連一絲一毫的風險,都不敢冒。”
權均梟行事從來都是大刀闊斧,很有幾分萬事輸得起的氣魄。但是隻要事情一牽扯到祁雲裳,那就是十二分的謹慎小心,簡直都不像他了。
祁雲裳就算在生氣,現在聽了他這樣的話,也覺得心頭一熱,低頭說道:“就你會說好聽的話來哄着人。”想到他的心思縝密至此,又問,“那你派人在這裡盯了多久了?”
“從小月住院開始。”
“那發現什麼沒有?”
“還沒有。”
聽到這裡,祁雲裳有些失望地嘆息着,“小月都是因爲喬奈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是真的很感激喬奈的。可是喬奈,居然真的連找個人來看看她的心思都沒有麼?看來,這個男人真的是太狠心了。”
原來到了此時此刻,祁雲裳的心裡對喬奈還是抱着幻想的。
善良的人總是相信人性本善。如果有人做了壞事,那麼她也一定會想,這是他不得已的。可權均梟不這麼認爲,人生來就是有好有壞的,他可沒有那麼多好心,去把所有的人都往好的地方想。
但是現在和祁雲裳的相處中,他似乎也被她慢慢的改變了。就比如小月這件事,如果換做以前,他只會覺得小月罪有應得。不管她是因爲什麼原因,敢傷害他的人,那麼必然是不可饒恕的。
可如今,他竟然陪着雲裳來看望她。而且從心底裡也希望,這個女孩可以早點醒過來。
不僅僅爲了讓她說出那些秘密,只是單純的希望,她可以醒過來。
小夫妻兩個說着話,到了醫院的登記處,和院方說明了來意,就換上無菌服到病房裡去看小月。
說是來看望,可是小月現在這個樣子,他們什麼也不能做。無非就是來看一眼,權當是對林霄一片囑託的執行。
雖然小月的心肺功能沒有衰竭,但是現在不言不動,只能靠注射營養類物質維持生命,所以她還是迅速地消瘦下去了。身體藏在被子裡看不到,可是露在外面的那張小臉,現在也是連顴骨都顯了出來。
祁雲裳看她一會,不無嘆息地說:“當初她要是能和林霄說清楚就好了,林霄肯定會原諒她,她也不用傷心到要去自殺。”
世界上有多少的愛情,本來可以圓滿,但是就是因爲誤會,終於成了悲劇。就連祁雲裳和權均梟,當初也因爲誤會,幾乎到了要分手的地步。還好後來上天給了他們機會,把一切都說清楚,纔能有了今天的幸福相守。
權均梟知道祁雲裳一定想起了他們的從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說:“別難過了……你看我們,雖然以前也是誤會重重,現在不是也過來了嗎?林霄對小月是真的好,小月也能爲了他去死。他們也愛的這樣深,我想,肯定還會有機會的。”
現在本來是晚餐的時間,可是小月的“晚餐”就是一瓶營養液。醫生過來打吊針,把營養液注射到小月的體內。忙完之後,祁雲裳問:“醫生,她現在具體情況怎麼樣了?能醒過來的機率到底有多大?”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看起來嚴肅冷清,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問道:“你們是病人的什麼人?”
“我們……”
祁雲裳一時有些答不上來,他們算是小月的什麼人呢?
其實小月醒着的時候,一直沒有什麼接觸,如果一定要定義一個關係的話,恐怕就是仇人。
祁雲裳還在猶豫着,權均梟倒是很自然地說:“我們和她的男朋友是好朋友,現在他出國了,拜託我們照顧她。”
“哦,你們是林先生的朋友。”看來醫生也對林霄的印象很深,馬上對他們夫妻倆沒了警惕,說道,“一般出現這種昏迷,一個月之
內能醒過來的比較多。但是一個月以後,就機率越來越低了。如果時間超過一年,就算可以醒過來,她的大腦也會因爲沉睡太久而受損,說不定有智力障礙,或者失憶什麼的。”
權均梟和祁雲裳都認真聽着,現在小月昏迷了已經有二十多天,距離一個月的分割線不遠了。
不過醫生又說:“但是現在,我們還是覺得情況是比較樂觀的。昨天拍了一個腦部的片子,今天剛好出來了。她腦部的積水越來越少,正在慢慢被吸收。如果完全吸收了,放鬆了對神經的壓迫,應該醒來的機率不小。”
祁雲裳頓時激動起來,“真的?”
“這個我當然不會騙人。”
“那林霄他知道嗎?”
醫生遺憾地說:“之前她的腦部積水一直沒有減少,昨天拍了那個片子,林先生在的時候結果還沒有出來。今天出來結果,我們本來打算告訴他,但是打他的手機,他一直都是關機狀態,所以現在還沒能通知他呢。”
祁雲裳說:“啊!他現在肯定在飛機上!等他下了飛機,我們馬上給他打電話。”
醫生笑着說:“也好。有你們來通知他,我們也就不需要時時刻刻操心着這個問題了,林先生這麼擔心小月小姐,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很高興。”
“那是肯定的!”祁雲裳看一眼權均梟,喜滋滋地說,“林霄肯定要樂瘋了。”
從醫院裡出來,因爲小月的好消息,祁雲裳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小月能醒來,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絕對的好消息。
林霄的班機到達倫敦的時間,正好國內的凌晨兩點。爲了告訴他這個消息,祁雲裳很晚了還撐着沒有休息。可是她明天還要去上班,權均梟忍不住催促她:“都這麼晚了還不去睡?”
祁雲裳說:“我要等着林霄開機,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呀。”
權均梟嘴角抽搐了兩下,沒好氣地說:“是不是一遇到好事情,你的腦子就要秀逗了?非要等着凌晨給他打電話麼?你現在發個短信過去,等他開機了不就自然收到了?”
祁雲裳頓時拍了拍腦門,“哎呀!對哦!我怎麼什麼都想不到。”
權均梟好氣又好笑,拉住她的小手說:“快別拍了,本來就笨,再拍下去可別更傻了。”
祁雲裳不服氣,嘟着嘴巴說:“我哪有那麼笨?不過是小月要醒了,我心裡太高興了,所以纔沒有多餘的腦子思考了。”
她還這樣振振有詞……
她說完,也不和權均梟再糾纏,馬上給林霄發了一條短信。本來還以爲林霄會激動到無以復加,大半夜回電話來騷擾他們。但是很奇怪,第二天早上,祁雲裳醒來拿起手機,只看到林霄回覆了一條短信:知道了,謝謝你們。
這麼平淡的口氣,難道一點都不驚喜?
祁雲裳忍不住,馬上打了電話給林霄,“小月可能會醒了,你怎麼反應這麼平淡?”
林霄正和朋友商量着去見羅斯小姐的時間地點,接到祁雲裳的電話,也只是冷靜地說:“我諮詢過醫生了,只是可能會醒來,醫生他們也不能確定。反正不管小月怎麼樣,我都會照顧她一輩子,至於她能不能醒來……我還是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果然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女人是感性的,而男人是理性的,再怎麼欣喜,林霄也不會像雲裳一樣,咋咋呼呼的。
祁雲裳也覺得他有道理,不再多多打擾他,只說道:“我們會經常去看她的,你就不要擔心這邊了。如果她真的醒過來,我們肯定第一個通知你。”
“嗯,謝謝你們。”
掛上了電話,林霄繼續和朋友談羅斯的事情。
他的朋友說:“那位羅斯小姐還真的是崇拜你,一聽說你要約她,馬上就答應了。我當時都聽到了,她的經紀人在她身後一直說着“No!No!No!”,可是她連理都不理,非要見你不可。”
林霄卻只是苦澀地笑了笑,“如果她知道我見她的目的並不單純,她也許會很失望。”
“這個我都和她說過了,你是想要向她問一些事情。她沒有什麼反應,只說要是你問,她肯定知無不言。”
和羅斯小姐的約會定在第二天的下午,倫敦是有名的霧都,空氣裡總是浮着朦朦朧朧的霧氣,彷彿再燦爛的陽光也無法穿透。
林霄和羅斯小姐坐在一家咖啡廳裡,看着落地窗外被陽光染成金黃色的霧氣,那場景其實很浪漫,可是他們說的話就不是那麼浪漫了。
林霄無意和她多言,而且約見她的時候,也已經說明了來意。所以他見了她,不過寒暄兩句,馬上就單刀直入,問道:“羅斯小姐,我這次……是想問您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希望您不要介意。”
羅斯爽朗地笑着說:“我既然肯來,就代表了我接受你的一切問題,你儘管問。”
林霄說道:“聽說,您和麥克先生關係不錯?”
羅
斯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頓,不過馬上如常,她把咖啡杯送到嘴邊抿上一口,說道:“我們不僅僅是關係不錯,而是有過一段關係。”她放下咖啡杯,坦然地望着林霄,“我把您當成偶像,現在當成朋友,不需要和我轉彎抹角。”
外國的女人很多都是這樣磊落而直接,林霄倒覺得是自己太謹慎了。他說:“那我就直說了,我想知道,麥克……他除了喜歡女人,還喜不喜歡男人?”
“男人?”聽到這個問題,羅斯小姐好像很吃驚,“噢,我和他交往的時間也不短,但是真的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癖好?”
“我也不確定,所以向你求證的。”
羅斯用力地搖搖頭,“噢,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想我會覺得有點噁心。”
難道羅斯也不知道?
還是麥克真的沒有同性取向?
林霄不死心,他這樣萬里迢迢,放下自己昏睡在醫院的女朋友不管,來到英國求證這件事,怎麼能被這樣一個答案就打發回去?
他繼續問:“那麼羅斯……請你幫我仔細想一想,麥克的生活中,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羅斯皺着眉頭,真的是很認真在思索,她想了好一會,終於說道:“噢,我的天,以前從來沒有在這個方面想過,但是你這樣一說,我好像真的想到他有些地方確實不太對勁。”
“具體的呢?”
羅斯說道:“我認識的大部分男人,他們都喜歡柔弱的女人,但是麥克……他交往過的女朋友,都是有些中性氣質的。”
這樣一聯想,林霄也覺得了。他看過朋友給他的資料,是麥克交往過的女朋友們,的確都是膚色健康,身材勻稱,看上去有些中性的冷美人。眼前這位羅斯小姐,也是有張棱角分明的臉,而且留着帥氣的短髮,很有兩分男孩子的氣質。
林霄又問:“還有嗎?”
“讓我再想想……”羅斯沉吟着,又說,“有一次我陪着他去逛街,我們遇到一場露天婚禮,是兩個剛剛畢業的男孩子,向所有人宣佈他們結婚了!你知道,在我們英國,同性婚姻也是合法的。他們舉着自己的結婚證,炫耀一樣在那裡遊行。當時我看到麥克的臉色很難看,而眼睛裡……好像就是很羨慕的樣子。當時我沒有多想,現在想起來……天吶,他真的是喜歡男人的。”
這次不等林霄再問,羅斯已經自顧自地感慨起來,“麥克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和男人有什麼親密舉止,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是喜歡男人的?那他隱藏的還真是很深!”
她又問林霄:“同性戀感染艾滋的機率很大,他會不會……哦天吶,我想我需要馬上去醫院檢查一下!”
羅斯是個風一樣的性格,說完這些,也不管林霄是什麼反應,自顧自地拎着揹包就衝出了咖啡廳。林霄看着還冒熱氣的咖啡,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這次和羅斯的談話,總歸也是有收穫的。果然,麥克隱藏得在身,也不能瞞過和他親密過的人。也許當時想不到,但是事後有人一提醒,總能想到一些蛛絲馬跡。
喜歡一個人的樣子,是根本藏不住的。
得到了麥克同性取向的證明,林霄馬上要給祁雲裳打電話。可是剛剛拿出手機,都還有按鍵,可巧祁雲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接起來,內心有種期待的驚恐,祁雲裳估計不會這麼快就催着問他結果,那麼她打電話來,估計就是爲了小月。
小月是有好消息……還是有壞消息?
林霄沉默了片刻,才問:“雲裳……喂?”
祁雲裳在電話那頭,聲音顯得很激動,她說道:“林霄!林霄你快點回來呀!小月她就要醒過來了!”
林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聽到小月腦部積水已經吸收的消息,他都不敢去多想,生怕希望之後帶來的又是失望。可是沒想到這麼快……他顫抖着問:“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小月她醒了?”
“現在還沒醒!”祁雲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不對!是醒了又昏過去了!”
一旁的權均梟看不下去她這樣詞不達意,拿過電話來,對林霄認真解釋道:“小月她真的醒來了,剛纔都已經睜開了眼睛。但是因爲昏迷的時間太長,所以只醒了一小下,因爲太累,所以睡着了。”
說完又補充一句:“這次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醫生剛剛也給她檢查過,說她的腦部功能真的恢復了,腦電圖的結果都很正常。現在正在注射營養液,估計等她睡醒了,就會真的醒過來了。”
林霄在那裡捏着電話,力氣大的幾乎要把手機捏碎了。他沉沉吸氣,讓自己保持冷靜:“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訂機票回國。如果小月醒來了,你們讓她一定等我。”
其實他更想,成爲小月第一個看到的人。
說完了小月的事,他慢慢冷靜下來,這纔想起告訴權均梟:“哦,對了,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那個麥克,他真的是雙性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