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之聽完後,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才行禮道:“弟子記住師叔的話了,若有明白的時候,再來找師叔。”
蘇籍笑了笑,揮手道:“明白了,還來找我幹嘛?你且去吧。”
於是崔望之告辭。
崔望之雖然走了,草廬仍是沒有恢復清淨。門
外有一團影子。蘇
籍剛說出一個“顧”字,忙地一頓,看着來人道:“婆婆,是你啊。”
來者卻是個大美女,長得和顧幽月有五分像。這
是孤老村的瞎子婆婆顧影綽。
可是她現在明眸秋水,皮膚吹彈可破,哪裡是個瞎子婆婆的樣子。蘇
籍卻知道,這是她本來的面目。顧
影綽道:“怎麼,不歡迎老婆子?”蘇
籍道:“沒。”
顧影綽道:“我現在變得這樣年輕,你叫我婆婆不合適了,叫我姑姑吧。”蘇
籍道:“顧姑姑。”
說着,蘇籍自己都笑起來,因爲這不是布穀鳥的叫聲嗎。顧
影綽道:“都當掌教的人,能不能成熟穩重點。”蘇
籍聞絃歌而知雅意,說道:“姑姑是來做媒的?”
顧影綽道:“你這孩子實在太聰明瞭。”
蘇籍道:“我做教主,雖然能令教衆心服,但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人們會懷疑,蘇子思真能一直扛着清微走下去嗎?畢竟以往我給人的印象,雖然瀟灑自由,卻也有些不負責任。若我成親,大家對我的信任會更重一點。”
往常的清微掌教也有成婚的,不過多是獨身到底。但
蘇籍情況到底有些不同,畢竟他給世人太多深刻的印象,也因爲這些深刻的印象,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會不會有一天覺得倦了,乘風而去。蘇
籍之前對徐長青說“人生而自由,也當在枷鎖中自由”,他說這句話時,心裡其實已經清楚了。明
面上,最合適的成親對象是南康。她
是公主,又對蘇籍很有好感,而且蘇籍亦對南康不缺乏好感。說
他們天造地設,可能稍顯勉強了,但門當戶對,卻是實打實的。
果然,顧影綽道:“南康公主如何?”
蘇籍道:“姑姑只說這一樁媒嗎?”顧
影綽道:“你那管家花七和我侄孫女也非常合適。”
蘇籍道:“花七跟我的關係,外人不清楚,姑姑你應該明白吧。”
顧影綽道:“他是你的化身也好,應身也罷,分身也罷,現在也能看成獨立的人了吧。何況,他就是你,豈不是更好,蘇小子,姑姑見過許多人,但沒一個比你更優秀。”
蘇籍道:“恕我都不能從命。”
顧影綽道:“你不願意的事,姑姑勉強不得,只是這對你都有好處。”蘇
籍道:“我知道,但我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顧影綽道:“那個小夏姑娘?她來歷不正。”蘇
籍道:“不是她,是新任的獸神,也是白帝城主的女兒,她叫李玄玄。”
顧影綽道:“你很喜歡她?”
蘇籍沉吟了一會,說道:“她不會是我的拖累,我也不會是她的拖累。”
顧影綽道:“明白了,看來我這個媒人還真做不成。不過,你要娶李城主的女兒,怕是不容易。”
蘇籍道:“姑姑見過李城主?”顧
影綽道:“大約三十年前見過一次吧。”蘇
籍道:“三十年前,那時他怕是遠不及姑姑吧。”顧
影綽點了點頭,說道:“他那時武功不算高,可我從沒見過那樣孤高的劍法。但他的性情卻不孤高。我還記得這小子說過一句話,人就是人,劍就是劍。”
蘇籍道:“世人都推崇人劍合一,李城主卻反其道而行之?”顧
影綽道:“你見了他就知道了,他不是刻意的反其道,而是本來如此。這人將萬事萬物看得很通透,做事也很認真。我想你們可以很投契,卻做不成朋友。”
蘇籍道:“本來就不是要做朋友。”
顧影綽提醒道:“還有,伐天之戰前,他一直都跟着天子,可是在最重要的伐天之戰裡,他人卻不在,沒有人知道他當時去了哪裡。事後更沒出現在太華山,而是回到了白帝城。”
她頓了頓,接着道:“據說他回白帝城時,人們看到了一道白虹。”
蘇籍道:“我記得浣花劍派有一式鎮派的劍招,叫做‘白虹貫日’。”
顧影綽道:“那是無可比擬的完美劍招,從古至今也無人破解,但練成的人,屈指可數。而能從容駕馭這劍招的人,怕是隻有他。而且那劍招威力再大,也不會化作一道舉世矚目的白虹纔是。”
蘇籍道:“那興許不是劍招,而是元神。”顧
影綽道:“看來你也有類似的招數。”
蘇籍笑道:“姑姑怕是想知道山下那個三仙教的楊天化是不是我殺的,不錯,他是我殺的。”
顧影綽道:“蘇小子,你夠坦誠。”蘇
籍道:“姑姑何時再入坐照境呢?”
顧影綽深深看了蘇籍一眼,說道:“你看出來了?”
蘇籍道:“將深藏的潛能激發,雖然返老還童,但壽命已然無多,姑姑應該會在一個必要的時候,再入坐照境。”
說到這裡,蘇籍語氣很是低落道:“那也是姑姑隕落的時候。”
顧影綽道:“隕落這個詞不錯,生爲天上星,死亦驚天下。我們這些老傢伙,心裡本不該有服氣的人和物。現在那兩位都不在了,着着實實沒有了。而且我們看開了。”
蘇籍道:“姑姑,可以在羅浮多做客幾日。”
顧影綽道:“好,我來此,本來也有一些東西要給你,免得被我帶入土裡去。”蘇
籍笑道:“姑姑的法已經是天地法,即使埋在土裡,也會重見天日。”他
走了出去,指着遠處一株槐樹,輕聲道:“此樹名顧影,我師父昔年親手栽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