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溫朵娜將紫狼皮包裹好。
蘇籍耳朵一動,招手道:“不急。”
他目光觸及到更遙遠的地方,臨水豐盛的牧草搖曳不定,但如果仔細觀察,便會明白,這不是風造成的。
此時只有微風,而牧草的搖曳動靜卻又稍微大了一點。
而且還有絲絲怪異的嘯聲,夾雜在風吹草動裡。
溫朵娜見蘇籍神色,意識到可能有情況。
蘇籍徐徐收回目光,對溫朵娜道:“你見過東胡人的驅獸術麼?”
溫朵娜道:“聽過,並沒有見過。”
蘇籍道:“馬上你就能見到了。”
他話音一落,數十丈外的牧草裡冒出狼羣,一字散開,將蘇籍兩人呈弧形圍住在月牙湖邊上。
弧頂處,一名頭纏白巾的中年男子出現,彆着一隻胡笳。
他身材威猛雄壯,好似猛虎在驅使羣狼。
在他身下趴着一隻白狼王。
中年男子的目光從溫朵娜身上一掠而過,精悍的眼神集中在蘇籍身上,他用中土話道:“晉地的武學高手,你可以走,但得留下你身邊的女孩和紫狼皮。”
他的中土話比溫朵娜還要標準,而且蘇籍聽出一些大晉神朝京城的口音。
蘇籍暗自推測,這人可能去過晉國的京城。
這並不奇怪,東胡雖然是大晉神朝的對頭,但這些人素來仰慕中土的文化,每年都有派遣人前來中土交流。
大晉神朝出於自信和想要更多的瞭解東胡,因此並不禁止這種行爲,只是會暗中監視他們的行動。
中年人語氣強硬,目光炯炯,不離開蘇籍的雙足。
溫朵娜神色有些驚慌,她可不想落在東胡人手裡,如果蘇籍拋下她,她就立刻自殺。
只是百十頭狼圍着她和蘇籍,溫朵娜即使見過蘇籍奇異的本事,也難以想象她們有機會吐出狼圍。
蘇籍微微一笑,問道:“你要這紫狼皮和她,是想作爲禮物送給誰吧。”
中年人道:“不錯,我叫蘇赫巴魯,四王子招我去做千夫長。我路上正好收服這狼羣,知道它們之前的首領是一頭紫狼,這在草原不多見,所以纔想拿它作爲我對四王子的獻禮,而這女孩生得漂亮,我若是將她獻給四王子,必能更得四王子的歡心。”
蘇籍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美。”
蘇赫巴魯形貌威猛,但跟美自是沾不上邊的。他見蘇籍這翩翩美少年誇他,心中多少有些得意,他道:“是不是因爲我有美髯?”
他鬍鬚不過一握,可自來崇敬大晉神朝一位留有美髯的武將,因此覺得自己身上最足可觀的便是鬍鬚,便以爲蘇籍誇的是這個。
蘇籍搖頭道:“我是說你想得很美。”
蘇赫巴魯聽後,才知道被戲弄,他惱羞成怒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顯然十分推崇中土文化,脫口便是一句晉國的俗語。
緊接着便是一聲怪異的呼嘯。
狼羣緊逼上前。
溫朵娜更加害怕,她道:“怎麼辦?”
蘇籍十分淡定,說道:“沒什麼。”
他拉起溫朵娜上了烏駒,吹響口哨,烏駒奮蹄如飛。
有三五隻狼率先撲上來。
蘇籍大袖飄飛,好似大鵬展翅,拍拍拍的脆響發出,這些撲上來的狼個個東倒西歪,而且關節扭曲,再難正常行動。
蘇赫巴魯驚駭道:“分筋錯骨手。”
蘇籍騎着烏駒朝他迎面過去,笑道:“你對中土武學還真有點了解。”
旁人用分筋錯骨手都是實實在在的用手,但蘇籍將真力貫注在袍袖裡,照樣發揮出這門精妙武技的威力,已經有幾分武學宗師的風采。
羣狼終歸不是嚴整的軍隊,被蘇籍衝擊起來,立刻變得散亂。
即使蘇赫巴魯擅長驅獸術,也收攏不住。
眼見得烏駒離自己不足數丈。
他一揮胡笳,足下白狼縱躍往蘇籍撲過去。
這次蘇籍沒有用袍袖,而是發出如若清風的一掌,拍在白狼腦袋上。
白狼被拍飛,同時烏駒吃痛,半仰起來。
溫朵娜一聲嬌呼。
蘇赫巴魯持着胡笳,從斜刺裡殺出,目標正是溫朵娜。
可是到了半途,蘇赫巴魯一聲怪叫。
他持着胡笳的手腕應聲而斷,斷口整齊,好似被利劍斬過,鮮血噴薄出來。
蘇赫巴魯吃痛下,擲出一枚銀彈,登時煙霧滾滾。
待到煙塵散去,烏駒落定。
蘇籍策回馬首,看到月牙湖有一條水線。
這傢伙是個狠角色,當機立斷,從水裡逃走。
不多時,對方就進了蘆葦叢。
蘇籍略作沉吟,還是決定不追。他對附近的地形不熟悉,而且吃不定蘇赫巴魯是否有絕命反擊的手段。
他雖然說過東胡人的巫法是裝神弄鬼,可其並非是一無可取之處。蘇赫巴魯既然會驅獸術,也可能懂得奇詭的巫法。
窮寇莫追,是前賢總結過的經驗教訓,蘇籍自然懂得。
狼羣見到他大發神威,兼之白狼被蘇籍打得有進氣沒出氣,哪裡還敢逗留,紛紛散去。
蘇籍目光落在白狼上,想要補上一掌。
最終嘆了口氣,對溫朵娜道:“我們走。”
溫朵娜道:“怎麼不殺了這隻白狼。”
蘇籍道:“它懷孕了。”
如果是尋常的白狼,他一掌之下,早就死了,這隻白狼居然只是半死,多少讓蘇籍有些驚訝,他認爲這白狼應當是異獸。因此這白狼雖然是母狼,卻也能趕走紫狼,成爲狼羣新的領袖。
蘇籍對世間珍奇之物,多少有些另眼相看,但最終促使他放下殺心的,還是因爲白狼有孕在身。
溫朵娜由此也見到蘇籍的另一面。
殺紫狼的果斷,和此時放過有孕在身的白狼的仁慈,使蘇籍在她心中愈發立體豐滿起來。
薩納爾說過:有武力的人是力士,有武力兼有仁慈的人是豪傑。
蘇籍或許就是薩納爾說的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