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亂象很快就被平息,但京畿地區的亂象纔剛剛開始。這場地震讓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最可怕的是,現在是深秋,過不久就會進入嚴冬。
無家的難民,將如何度過這個嚴冬,實是如今朝廷議論的頭等大事。
雖然朝廷還未出對策,但神都各大糧商已經開始哄擡物價。
而且很快有人回報,有部分地區高地凹陷爲低谷,而低谷隆起爲丘陵,大晉神朝立國千年,首次遇到這種情況,何況這場重大的災變還發生在京畿。
若是處理不好這場大災,可能直接影響到整個大晉神朝的國運。
恰好在此時,正是草原紛爭完全拉開序幕的時候。
可是受限於這次內患,所有人都預見到,大晉神朝將暫時無力干涉草原。失去這次解決北方邊患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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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爲谷,深谷爲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範仲宣對前來看望他的蘇籍吟道。
這是《詩經—十月之交》裡面的句子,雖是古人所作,說的何不是今天的場景。
蘇籍道:“若陛下聽到你在這時候說這種話,你還能活得成?”
這首詩說的是自然災害,諷刺的卻是當政者。
自古以來,諷刺當朝,都不會有好下場。
範仲宣道:“有些事,你不太明白,這場地震並非偶然。”
“難道還是人爲?”
蘇籍根本不信人力可以製造這樣恐怖的自然災禍,除非有人發明了滅世級的武器,但根本不可能,就連他都不可能造出那樣的武器,別人更不可能。
範仲宣道:“近幾年來,三垣中的紫微星光芒越來越盛了。這不是自然天象,而是陛下的武道影響所導致。”
蘇籍道:“武道修行到高深處,天人交感,這有什麼稀奇的。”他當然遠未到可以天人交感的境界,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老頭子,大師兄,我冒出的念頭說的可不是你們。”他心裡又默唸道。
範仲宣道:“正常來說,天人交感,天在人之上,但陛下是人天交感。”
蘇籍面色微變。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無論如何,天的力量總歸在人之上,如此大道才能運行順暢,萬物各歸其所,不會出現差錯。
若是人的力量凌駕在天上,這不能說是好事或者壞事,但天一定會糾正這種異常現象,如此自然會發生異常的現象。
何況這要是真的,陰曹地府奉天意來殺陛下,倒也不是說不通。
只是天子既然能以人力影響天道運行,那麼他本身的實力,怕已經超越人世間任何絕頂高手,抵達一個目前蘇籍絕對難以想象的境界。
甚至可能震古爍今,更在昔年漢末三仙之上。
這樣的陛下,根本不可能被人殺死。
他沉聲道:“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我覺得你很特別,雖然說不上來在哪一點,但你身上有股很特殊的氣質,甚至我會不自覺將你和這場天人之爭聯繫起來。”
範仲宣道。
他頓了頓,又道:“可以告訴我,你修行的是什麼功法麼?”
蘇籍道:“不可以。”
“但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嚴莊嗎?”蘇籍說出他此行目的。
範仲宣微笑道:“你確定我會回答你。”
“不回答就算了。”
“你見過他?”
“嗯,在太湖。”
“這個人和陛下年輕時就相識了,陛下能成當今天子,嚴莊出了不少力,但在陛下要封賞他時,這人又突然走了。陛下多次派人請他出山,這人都不願意出仕。我上一次見他時,還是十年前,那是在富春山。”
蘇籍聽到嚴莊來歷後,心頭更有疑惑不解。
“你知道他擅長什麼武功?”
“他練的是道家養生術,並不會什麼武功。”
“你確定?”
“嗯。”
“他的武功很高。”
“不可能,我十年前見他時,他根本不會武功。”
“說實話,他的武功遠在你之上,甚至已經可以飛天遁地。”
“那你見到的絕不是嚴莊,他練的道家養身術,確實可以活絡氣血,溫養精神,但和武功絕對沒有關係。”
一個老人,十年前不會武功,十年後卻成爲絕世高手,即使話本都不會這樣寫。
蘇籍見範仲宣如此確定,心頭更爲疑惑。
難道是同名同姓。
他拿出一張畫像,問道:“就是他。”
“不錯,這就是嚴莊。”
蘇籍道:“除非他十年前瞞着你,否則一個老人十年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修得有那樣的武學修爲。”
範仲宣道:“也不是不可能。”
蘇籍道:“嗯?”
當範仲宣這樣說時,蘇籍突然想到一件事。
只是他絕不相信嚴莊突然間有了天人般的武道修爲跟這件事有關,但很可能他猜測的是對的,否則難以想象嚴莊會那麼多的清微絕學。
只是他絕不能在範仲宣面前表露這一點,否則範仲宣一定會加劇對他的懷疑。
“若他能從清微的仙人洞活着出來,那有這樣的武學修爲,便不足爲奇了。但自古以來,除非清微教的教主,以及欽定的下一任教主,沒有人可以進入仙人洞。”
這是清微教最大的一個秘密,亦是少人知道的秘密。
以範仲宣在朝廷的地位,知道此事倒也正常,但作爲沈道子的蘇籍絕對不該知道。
蘇籍道:“這件事到此爲止吧,我不想知道更多了。”
範仲宣微笑道:“你想逃避,但普天之下,哪裡有淨土,你不欲捲入紛爭,紛爭卻會找上你。莫可奈何!”
蘇籍道:“那我也不會自找麻煩。”
“可你來找我了。”
“你承認你自己是麻煩。”
“當然,而且咱們還會繼續相處一段時間,畢竟白總管可不願意我成天呆在這裡。”
蘇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將範仲宣送到這裡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始終要回詔獄受審,而蘇籍很可能繼續看守他。
“我太心急了。”蘇籍暗道。
他犯了個錯誤,不該急着來找範仲宣。
只是他嘴上說着要遠離紛爭,心裡真是這麼想麼。
經歷過被關在地牢的事,經歷過太湖的事,蘇籍早已回不到當初那個蘇子思了,他渴望掌握住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