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動雲霧,好似太室山仍是淨土。
陰陽魚緩緩轉動,汲取靈機,並堅定不移的向聖僧碾壓過去。聖僧清晰感覺到,陰陽魚雖然轉動緩慢,但一股氣機已然鎖定着他。他
如果想着跑,必然招致石破天驚的一擊。他
也沒有想過逃走。
手上再度結出蓮花印,一朵朵化作實質的紅色蓮花從他手中飛出,環繞周身,流轉不覺。“
淨土宗的紅蓮入滅大法,蘇莊主怕是危險了。”羣
豪中一位大有見識的人物滿臉凝重道。其
他人都不知道什麼是紅蓮入滅大法,於是有人拿魔宗的天魔解體做比擬,當下就明白了。
這是通過耗損生機才能施展的殺招,威力難以估量。
而他們也看不到蘇籍打出的陰陽魚。只
有極少的人能隱隱察覺到蘇籍身前虛空似有極不尋常的事物。
蘇籍進入無悲無喜的境界。這
次他雖然沒有開啓白眼,但打出陰陽魚這一刻,實力並不比白眼狀態差。隨着陰陽魚壯大,他眼睛竟泛起青色。他
心頭生出波瀾,眼中的青色緩緩退去,陰陽魚也有潰散的跡象。於
是蘇籍穩住心神,陰陽魚再度凝實,眼中青色再度泛起。
聖僧注意到這一幕,心神震動。
不過他紅蓮入滅大法,一經發出,再不可逆轉,所以沒有中斷大法。他
重重嘆息一聲,頗有些嚮往和無可奈何。
“大道如青天,你爲何如此受大道青睞。”蘇
籍心念一動,他眼睛的青色跟大道有關?隨
着陰陽魚壯大,他眼中青色越來越濃,而無悲無喜的心境,竟有了新的變化,那是平安喜樂。這
種狀態和白眼截然不同,甚至他都不用去觀察四周,便自然而然知曉了想知曉的一切。
不問而知,不言而明。他
本身就是這天地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如果白眼狀態類似孤高絕塵的天仙,那麼他現在就是紅塵仙。
聖僧揮了揮袍袖,一朵紅蓮往蘇籍方向射去。紅
蓮和陰陽魚發生大碰撞,元氣爆炸,激盪起絕強的山風,無數古鬆呀呀作響,松針紛紛落下,甚至有些離得近的古鬆登時禿了大半。此
時羣豪也隱約見到了陰陽魚。那
是紅蓮湮滅,紅光附着在陰陽魚上,將其形體顯示出來。
此時陰陽魚已經有丈許大小。但
在紅蓮撞擊後,尺寸縮減了一些。
第二朵紅蓮接踵而至。緊
接着是第三朵、第四朵……一
朵朵紅蓮,帶着堅定不移的決心,死不回頭……
蘇籍慨然一嘆。
他嘴角開始溢出血絲。只
是仍舊憑虛玉立,大袖飄搖。
其實此刻他和聖僧的比拼同尋常武學高手比拼內力無甚不同。若
有不同,那就是聖僧堅定的信念太過動人。
蘇籍好似看到了青燈古佛下,一位僧人孜孜不倦的解讀一本佛經,從眉清目秀,到白髮蒼蒼,手中捧着那本佛經始終不變。世
道容易變,人心容易變,唯有此僧,一心禮佛,不聞其餘。最
後一朵紅蓮侵襲入陰陽魚,啵的一聲脆響,紅蓮潰散,而陰陽魚只餘下蝌蚪大小。
蘇籍輕咳,喉嚨中有血氣。
一招手那蝌蚪大小的陰陽魚飛入眉心那點淡淡朱砂裡。
原本大日如來殘留的痕跡在陰陽魚進入眉心時,自發融入其內,眉心那點硃砂便有光華流轉。聖
僧墜落到山崖下,蘇籍飛身跟下去。
但見他懸在崖底一塊佈滿青苔的石頭上,含笑地看着蘇籍。
蘇籍以聖僧堅定不移的信念磨練了自己的參悟的太極陰陽,雖說是兩人交鋒而來的感悟,若是一着不慎,甚至蘇籍還會敗亡,所以這點收穫,也不算蘇籍欠他的。
只是蘇籍仍是問道:“聖僧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若不違揹我的心意,我替你去完成它。”聖
僧搖頭,忽地眼睛一亮,徐徐道:“若有朝一日蘇施主欲滅佛法,還請你想起老僧。”
蘇籍沉吟一會,又看了看聖僧,最終灑然道:“世間有聖僧這等癡者,佛法便不當滅。”
聖僧含笑而逝。
雖然道佛不同,卻可以爲知音,只是認識得晚了一些。
羣豪走到山崖下,看到寂滅的聖僧肉身沙化,隨風飄散,都暗自覺得可惜。以對方的武道,哪怕是遺蛻,都可以讓人蔘悟出許多武學道理來。
蘇籍在這片刻間伐了一株古鬆,就地取材做了一方七絃琴。
他盤膝坐在石頭前,青苔眼中綠,衰草卻連天。手
指撥動琴絃,一首曲子如淙淙流泉自指尖緩緩而出。
那是《高山流水》。
山之巍巍,水之洋洋,從今往後,不復有此僧。
夏天甚至流下一滴淚。
她不知道爲什麼要哭,只是覺得有些感動。
“天兒,你什麼都好,只一點不好,所以咱們聖宗的武功你練不到大成。”她腦海裡回想起師父的話。
她問師父她哪裡不好。師
父便道:“只因你還是個性情中人。”她
不認可,她覺得自己心狠手辣,實是一代魔女。但
現在她明白了,心狠手辣跟性情中人不衝突。
可她不糾結,因爲蘇子思也是性情中人。除
了蘇子思,還有誰會給敵人奏一曲送別,還是即興而作,不管旁人眼光?
最後曲終,琴絃也斷。普
通材質的七絃琴,能讓蘇籍彈完一曲《高山流水》已經很不容易了。
夏天走到蘇籍身邊,說道:“繼續往前走?”蘇
籍道:“當然。”
夏天看到他嘴角溢出血絲,有些擔心道:“你不用療傷?”
蘇籍微笑道:“不妨事。”枯
榮聖僧生命昇華同他一斗,着實讓他觸動,也讓他受了點傷,不過這不算什麼,他得到的更多,而且太室山的靈機被攪亂了。蘇
籍明白了一點,上次廣明沒有將壓箱底的東西使出來,否則他未必能活着下太室山。通
幽以後,便可以勾連天地元氣。
而廣明畢竟曾有資格邁入坐照,多年在太室山修行,已經使其在這太室山有了自身的印記,用道家的說法便是天人合一。
用佛宗的說法就是梵我如一。
無論哪種說法,其實都表可以說,廣明在太室山能有一點不可思議的力量。那
是法,那是道,甚至他隱約可以獲得太室山這一方天地的權柄。
雖不至於呼風喚雨,卻多少能比旁人在這裡有優勢。他
和聖僧前山一斗,無意中把這穩定的靈機弄出一條縫隙。
但太室山到底相比蘇籍是龐然大物,時間一長,便會恢復原狀。故
而蘇籍行動要快。而
廣明怕也沒有想到,蘇籍和聖僧交手會造成這種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