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砌成的擂臺上,炙熱如日的飛火流星錘,爆射出刺目的豪光,直挺挺的砸在了紙扇之上。紙扇也並非凡品俗物,表面靈光閃現,符文流動,登時炸裂出一團青色煙雲,徑直阻住了飛火流星錘的下落之勢。
夏侯槌見狀微微一愣,雙手持錘,憨聲惡吼一句。旋即飛火流星錘沖天而起,旋搖於半空中,其凜冽之勢,威能怖態,較之先前不知強了多少倍。
手持紙扇的拓跋卑,滿臉的不屑,大嘴一咧,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飛火流星錘雖重若萬鈞,攻擊犀利,然則其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過於笨重,防禦能力極差。
夏侯槌身高八尺,體壯如山,像這般把飛火流星錘舉過頭頂,其大部分靈體自然便會裸露外。此等低級破綻,身經百戰的拓跋卑,又怎會不知!
拓跋卑眸光森寒,嘴角的猙獰笑意還未散去,手中的紙扇已化擋爲斬,圍繞着夏侯槌攔腰環斬。
“錚”、“錚”
一陣陣金屬顫音,夏侯槌的錦衣玉袍,齊腰斬斷,露出了結實的腹肌。鋒銳無比的紙扇,攔腰環斬,竟未傷及其分毫,只是在硬如鐵皮的糙膚上,留下一條淡不可察的痕跡。
拓跋家的法器竟也無法傷到夏侯槌,足可見其靈體已強悍到何種程度了,真真是堅若崩石,硬如鐵甲!
衆凡妖齊聲驚呼,今日果然沒有白來,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空手接白刃,什麼又是仙家鬥法。
伊林眸光冷縮,面色微驚,心下大駭。夏侯槌明明只有靈海中期修爲,且體質在普通不過,僅有六根靈脈。然則就是這樣一具普通的體質,靈體竟可以硬接頂階法器的全力一擊,試問伊林以如今洗煉過精髓和元火祭煉過的靈體,硬接紙扇一擊,能不能保證安然無恙,還不好說。
妖族修真者不愧爲修真界靈體最強悍的種族!如此體質普通,修爲淺薄的靈海期修真者,靈體都如此強悍,想那化霧期和凝液期的修真者,更不知會強到何種程度,也許真能達到傳說中的真靈之軀。
夏侯槌對此早有預料,顯是其故意露出的破綻,引得拓跋卑上鉤,好給飛火流星錘蓄力增加點時間。看來夏侯槌這個人實不簡單,並不像外表那樣憨厚老實,其內心狡詐程度,較之拓跋卑,竟還高上三分。
拓跋卑乃是身經百戰之輩,自然知道上當,大叫一聲“不好!”,旋即身形後撤,召回紙扇,藉以躲過夏侯槌的一擊。然則到嘴的鴨子,夏侯槌又怎會輕易讓其跑掉,大嘴一張,猛然喝吼一聲。
吼聲之大,震顫九霄,就是這玉石砌成的擂臺,也跟着搖晃了許久,衆凡妖紛紛掩耳避聽,生怕震壞了耳鼓,一些離着擂臺較近的凡妖,甚至都嚇得尿了褲子。
突如其來的喝吼聲,拓跋卑沒有準備之下,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然則就是這樣一個遲疑,夏侯槌手中的飛火流星錘,已然到了拓跋卑的面門處。
時間緊迫,拓跋卑來不及多想,狂催紙扇,擋在了身前,寄希望於可以躲過這一劫。夏侯槌沒有絲毫猶豫,面部猙獰,飛火流星錘乘勢砸了下去,大嘴也沒閒着,喝吼道:“吃俺一錘!”。
衆凡妖揉了揉嗡嗡作響的雙耳,再次齊聲驚呼,紛紛屏住呼吸,爲拓跋卑捏了一把冷汗。只不過這次拓跋卑的境遇,較之先前卻截然不同,剛剛是驅扇主動迎擊,而當下只能狼狽的被動阻擋。
納蘭蘇婉首低垂,眸光流離,似不忍目睹,櫻脣微動間,發出一聲微弱的香嘆。伊林單手倒背,凝神望去,同樣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那拓跋卑大勢已去,縱然其有過人的靈體,但也絕擋不住飛火流星錘的全力一擊。
坐在納蘭蘇旁邊的敖廣,似乎對兩人的比鬥並不感興趣,而是眸光閃動間,不住的盯着伊林看。伊林神識龐大,靈覺極爲敏銳,自然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那種如坐鍼氈、似履薄冰、極不自在的感覺,再次襲來,令他不禁連打數個冷顫。
有了上次的教訓,伊林不敢扭頭與敖廣對視,生怕再次陷入無底深淵之中。這個敖廣着實不簡單,實力莫測高深,想來四大家族的子弟中,應無人是其敵手。
不知爲何,伊林心下總是泛着嘀咕。按照常理來說,以他現在的斂息之術,就算是普通的化霧期修士,不察之下,也絕難發現其修真者的身份。
然則伊林卻隱有預感,敖廣已經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只是暫時還未打算揭發而已。想到此處,他心中有了計較,待這次較鬥比武結束後,就偷偷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數月來,伊林在墨香閣內,飽覽藏書,對蠻獸島的人文地理,有了大致的瞭解。蠻獸島並不盡是妖族,也有人族的存在。傳說上古之時,不知從哪兒遷徙過來一隊人族,繁衍生息於外海一座偏僻的島嶼,妖族喚作“奴隸島”。
恰如其意,蠻獸島的人族,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且多半爲奴爲婢,苦受欺凌,任人宰割。四大妖王聯合頒佈禁令,凡是生活在奴隸島的人族,未有特赦,終生不得離島半步,有違此令者,格殺勿論。
伊林身爲人族,既然來到了蠻獸島,那奴隸島自然要走上一遭,是以他暗下決定,離開蠱雕城後,就直奔外海奴隸島。
就在他心下盤算之際,擂臺上已然有了結果,不出所料,飛火流星錘果然勢不可擋,在砸碎了紙扇後,直接落在了拓跋卑的手臂上。
多虧了紙扇法器這麼一擋,削弱了飛火流星錘的大半威能,否則的話,此刻拓跋卑的靈體早就化成了齏粉。即使如此,拓跋卑也不免五臟俱裂,身負重傷。
夏侯槌收回飛火流星錘,雙手抱拳,憨聲道:“承讓!”。拓跋家族的僕役見狀,紛紛上前,把拓跋卑擡了下去。
夏侯槌終是一掃先前族內幾人的頹風,爲夏侯家族掙足了臉面。夏侯令佈滿鉛雲的臉上,登時雲開霧散,升起一片祥瑞,他本人更是連連喝讚道:“好!好!槌兒幹得好!”。
接下來,又是一輪血站,夏侯槌憑着強悍的毅力和一把飛火流星錘,連續挫敗了各族的數名子弟。如今這擂臺上,僅剩下了寥寥幾人,分別是納蘭家族的敖廣、納蘭蘇;霸氏家族的大公子霸天道;夏侯家族的二公子夏侯礽;拓跋家族的三少爺拓跋滬。
夏侯令眸光漪漪,表情大爲滿意,喃喃道:“沒想到槌兒的毅力竟如此悍然,連戰七八個回合,卻仍有餘力再戰”。夏侯令拍了拍蒲扇大手,與夏侯槌眸光對視間,又給其擺了個手勢。夏侯槌面相憨憨,實乃大智若愚之輩,登時領會了夏侯令之意。
夏侯令微眯雙目,輕輕點了點頭,嘴脣微動,再次喃喃道:“槌兒你的任務到此爲止了,接下來就交給礽兒吧”。說罷夏侯令端起木几上的茶杯,砸了一口茶,韻味深長的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擂臺。
較鬥比武到了此等局面,與往次基本相同,前半部分就是個插曲,真正的好戲這纔算是開始。
拓跋家族的三少爺拓跋滬,端起木几上那已經涼透了的茶,一飲而盡,旋即馭身破風飛遁,倏忽間,來到了夏侯槌的面前。
正當衆凡妖齊聲吶喊,爲夏侯槌叫好,準備再次過過眼癮之時。夏侯槌卻出人預料的收回了飛火流星錘,雙手抱拳,單膝跪地,道:“三少爺威武蓋世,夏侯槌甘拜下風!”。
如此這般好戲還未上演,就落下了帷幕,惹得衆凡妖怨氣沖天,暗罵夏侯槌沒有骨氣,腹誹自己看錯了人,押錯了寶。
拓跋滬乃靈海中期頂峰修爲,且八根靈脈較之旁人粗壯了許多,還有其體質隱有返古蹟象,血液中繼承了大部分凌霄洞赤虎妖的血脈。是以靈體之強,恐怕在場之人,已無一敵手,即使是全盛時期的夏侯槌,也只能望塵莫及罷了。
夏侯家族的夏侯礽,左右顧盼了一下,見納蘭家族和霸氏家族的幾人,並無動手之意,旋即搖了搖頭,長嘆一聲,縱身一躍,來到了擂臺之上。
事到如今,已不是雪藏實力的時候了,唯有出手一戰,方能知曉勝負幾何。加之較鬥比武有明文規定,只要擂臺上所剩人數不足六人時,便要施行逐一淘汰制。
眼看着剩下的五人之中,除了納蘭蘇以外,就屬拓跋滬實力最弱。夏侯礽自然不會放過如此良機,雖然表情頗爲無奈,然則其內心早就樂開了花,實乃正中其意。
夏侯令眉開眼笑,飲了一口茶,撫須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拓跋滬和夏侯礽稍微客套了幾句,便拉開了陣勢,準備一決雌雄,大戰一觸即發。
拓跋滬手持偃月彎刀,鋒刃之處,斜指蒼穹。夏侯礽未取兵器,不祭符籙,只是從懷中取出兩顆猩紅丹藥,放入口中,囫圇的吞入了腹中。
異變突起,夏侯礽周身靈壓暴膨,血芒靈光,上下舞動,旋飛沖天,肌肉骨骼更是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讓人聞覺不寒而慄。
伊林如萬年青鬆屹立的挺拔身姿,不由得爲之劇顫,若不是他神識龐大,心堅毅強,恐怕早就脫口而出,失聲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