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睿向後退開一步，大腦中一片空白。
原本的好棋，現在卻變成了一盤死局，馮睿陷入一個兩難的局面——
進軍還是撤退？
此時沒有海賊之亂當做藉口，出兵雲夢港，名不正言不順，皇室也不再是那個懦弱無能的皇室，更沒有藉口帶兵逼宮，如果繼續帥軍北上，就要落得個叛逆的罪名，先不論是否能成功突進到皇城，哪怕是打下江山，只怕也難以服衆，到時候還要再清洗一輪。
可是這樣一來，整個夢劍國的國力就會大受打擊，以後恐怕只能淪爲離劍國的傀儡。
馮睿還不想成爲歷史的罪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還是愛這個國家的。
但是，如果在這個時候班師回營，他又真的能偏安一隅嗎？
龍耀天戰敗，一萬多的大軍，肯定會露出馬腳，只要有一個活口，稍加審問，不，也許連審問都不用，隨便動腦子想想，大概就能明白是誰在後面搗鬼，到那個時候，他必然暴露無遺，新皇又怎麼可能放過我？
橫豎都是一死，哪裡有不戰而降的道理？
不過，在進軍之前，他得先確認幾件事情。
“你剛纔說雲夢港龍耀天全軍覆沒，可知道夢劍國的海軍損失多少？”
這個斥候搖搖頭，“屬下不知。”
不弄清楚的話，恐怕有些麻煩，如果劍凜櫻剩下的兵力夠多，即使他能夠突破木良進發夢洛城，到那時也免不得還要進行一場死戰。
更何況劍秋汐和周肅蒙都不是省油的燈。
馮睿左手微微擺了擺，將剛纔這個問題放到一邊，然後開口問到，“那你可知木良的守軍將領是誰？”
“屬下不知，這就去探。”這人行了個禮，轉身欲出，卻見遠處又有一個斥候飛來。
“報，報南海王，屬下已經探明，前方守將是，”這人慾言又止，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是誰？”馮睿着急問到。
“是大將軍劍秋汐。”
“什麼？怎麼會是她？”馮睿神情一陣緊張，趕緊追問到，“有多少兵馬？”
“暫時不清楚，預計至少有三萬人。”
三萬人，劍秋汐，還是守城，馮睿向後退開一步，無聲笑了起來。
他仍然記得八年前，皇室中發生的一次叛亂。
夢劍國的國君劍不峰，回來繼任王位之後，並沒有將當時想要篡權的親弟弟劍不立處死，而是軟禁在內宮之中。
八年前劍不立暗通幾位重要的大臣，合夥想要扳倒劍不峰，可惜他們的消息在中途走漏了風聲，幾位大臣悉數被處死。
在謀逆不成的情況下，劍不立聯繫到鄰國離劍國，決定逃出夢劍國的邊境。
離劍國同意派兵去接應劍不立，在一些精銳侍衛的掩護下他一路出逃，直至邊境眠龍關。
當時劍不峰都已經對追回劍不立一事不報希望，派出去的三千疾行軍慘敗而回，可正在這個節骨眼上，年僅12歲的劍秋汐，孤身一人，從夢離邊境追殺，連續奮戰了三天三夜，硬生生從三千人軍隊之中，殺了將近一半的人數，把劍不立捉了回來。
從此天下震驚，劍秋汐聲名大噪，被譽爲夢劍國開國以來，最勇猛的將軍，也是自燕子磯之後的又一個劍仙天才。
並且，還是絕無僅有的女將，十八歲以後晉升大將軍之職以來，就以軍機嚴明著稱，劍秋汐帶的隊伍，沒有一個人動過百姓的半分錢財，也幾乎沒有發生過貪贓枉法的事情。
當年十二歲的劍秋汐就已經是快十重境界，只怕現在已經突破了十二重境界了，她一個人就能敲掉這邊將近一萬的兵力，馮睿只有十萬軍隊，更何況對方早有準備，三萬人守城，劍秋汐坐鎮，這條河估計怎麼也趟不過去了。
夢劍國有一句流傳的話，叫做海戰周郎，陸戰劍娘。
本來還想趁劍秋汐鎮守夢離邊境，可以快速攻下夢洛城，逼宮稱王的。
沒有想到……
馮睿發出一聲嘆息，然後搖了搖頭，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爲今之計，只能先回南海屬地，至少不會落得個帶兵犯上的罪名。
之後對方來攻，或許還能靠地理優勢扳回一城。
不，馮睿無聲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個傻子，其實從龍耀天全軍覆沒開始，這場仗，還沒打已經註定是敗局了。
如果明智的話，應該是帶着家產逃往離劍國，不，或者更遠，去天劍國養老，纔是正確的選擇。
……
正是這時，天空中燃起一道白光，然後急速逼近。
彷彿一顆璀璨的流星。
“小心！”他身旁的護衛拔劍擋在身前。
空中熒光片片匯聚，凝成一道人形。
年輕的少女，腳底踩着一柄龍頭鍍金巨劍，身上披着一條長長的藍色披風，穿着一副龍鱗鎧甲，額上綁着一條嵌額明黃寶石緞帶，將頭髮攏起來，在後面留成一個長長馬尾。
她有着非常精緻的五官，尖尖的下巴，眼睛寬而大，彷彿兩顆寶石，從中射出兩道精光，倒有濃重的殺伐之氣。
劍秋汐俯視下方，大大的眼睛淡淡掃過衆人，開口到，“請南海王現身一見，我奉陛下之命，有要事相談！”
馮睿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他不是沒有想過趁現在命人圍攻劍秋汐，然後將她拿下以後直接進攻木良。
不過這個念頭只冒出了一瞬，就被他壓了下去。
如果劍秋汐想走，這裡沒有人能攔得住，如果她想殺他，也沒有人能阻止得了。
馮睿擺手示意護衛退下，然後上前一步，對着空中人形拱手道，“馮睿見過秋汐殿下，請問有何要事找我？”
劍秋汐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不是很滿意他對自己的稱呼，不過這人不以大將軍稱呼而以殿下相稱，到說明他不想打仗。
她略擡起手，然後從衣袖中將一面乾坤鏡緩緩送出，輕飄飄地落到船上。
乾坤鏡中射出幾道光線，然後投射出一個人形。
劍凜櫻攏着雙手，靜靜地站在上面，她目光搜尋着，看到馮睿之時，微微一笑。
“馮睿叔叔，好久不見。”
……